第101章 番外三
翻過年, 二公主曹貞就十六了,這位備受嬌寵的二公主, 終于到了要選婿的年紀了。
一些早盯着驸馬爺位子的人家,很久之前便已經下手準備了,這其中之一,便是家裏的公子哥兒再不能沾染女色,守身如玉還要努力讀書。
薛令儀擰着眉看攤在桌面上的幾張畫像,旁邊還有一張白紙,上面寫的都是畫像之人的家世。
芍藥托着一盞茶進了內室, 前幾日顏清羽大婚了,娶的是薛令儀希望的小家碧玉。沒有金貴的家世,姑娘的眼睛單純又幹淨。這樣的女子,薛令儀認為,是最适合顏清羽的。
小兩口婚後甜甜蜜蜜,芍藥覺得自己杵在裏頭有些礙眼, 便尋了幾日,進宮陪伴薛令儀。
薛令儀見着芍藥進來,招招手道:“快過來, 看看這幾家的公子, 哪一家的更好?”
芍藥抿着唇笑,快步走過去将茶水放在桌案上,伸頭看去,卻是硬挺俊朗的一個個少年郎君。能被選上來的, 自然都是好的, 個個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兩只手比劃了一陣,芍藥笑嘻嘻地在一旁坐下。
薛令儀也笑了, 芍藥說都好,叫她問問公主的意思。問問貞娘?薛令儀勾眉想了想,倒也成。貞娘素來有主意,若選的不是她願意的那個,再鬧起來,卻是麻煩。
“如錦,去把公主叫來。”薛令儀說完,向着芍藥淺淺微笑。
只是曹貞素來挑剔,選了又選,還沒個結論,而這個時候,前朝卻有了變動。
“皇上是說,要送個真公主去和親嗎?”薛令儀驚慌失措,雖然拿了別人的女兒充數不妥,可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又如何能舍得。掉了兩行眼淚,哽咽道:“臣妾原想着讓公主嫁在京都,這般有個好歹,臣妾也能照看着。”
曹淩眉頭深鎖,沉默片刻,說道:“眼下朝廷正征戰突厥,那西夏朝地處要緊的咽喉之地,若是能收攏為我朝所用,也不必擔心背後受敵之憂。”
薛令儀自然是明白的,也知道,王朝上下除了大公主便是二公主,大公主已經出嫁,除了二公主,再無旁人。
咬咬唇,薛令儀哽咽道:“不如選個宗室女?”
曹淩嘆道:“朕如何沒想過,只是西夏趁火打劫,非要一個真公主不成。”
Advertisement
薛令儀嗚咽一聲,撲進曹淩懷裏哭得死去活來。前朝事大,她雖貴為皇後,對上此事,卻是無能為力。
曹貞自然也知道了這事兒,來到昭陽殿向薛令儀哭訴,可薛令儀也無法,只得忍悲安慰。
“那西夏雖為小國,卻是富足非常,公主嫁過去,雖是比不得京都,卻也不會受苦受罪。”薛令儀說了這麽一句,只覺心痛如絞,将要落淚。
曹貞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便是黃金鋪路,女兒也不去。”
鬧了一回,卻終是無法改變。
就在薛令儀已經認命,細心地安置曹貞将要出門的嫁妝,前朝卻又傳來了的消息,那西夏國王改了主意,點名道姓的,想要娶了梅園範氏為王妃。
梅園範氏,說的就是範丫了。
薛令儀臉色不虞,将手上的活計推得一幹二淨,叫了宮婢過來:“你去雍和宮将皇上請來。”
曹淩很快就趕了過來,觑着薛令儀的臉色,笑道:“皇後這是怎的了,見着了朕便給臉色看。”
薛令儀沒工夫同曹淩拉扯,忙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怎又變成了那丫頭呢?”
曹淩慢慢坐下,臉色也變得難看,嘆了口氣道:“有人把那丫頭的畫像送去了西夏使臣的館驿,卻不知那西夏國王竟是性子跳脫,也跟着一道來了京都,裝扮成使臣混在了隊伍裏。瞧見了畫像,心生愛慕,又聽說這女子實為當朝皇後之女,如此,便改了主意。”
薛令儀只覺額角跳得厲害,範丫的容貌清麗,的确比曹貞要美貌上許多。
“難道他西夏國以為我朝的女子輕賤,便由着他随意挑選不成?要公主就得給公主,改了主意便要如了他的意。這事兒,臣妾不允。”薛令儀一半兒是為着意氣之争,一半兒,卻是覺得對不住範丫,便是嫁了曹貞她不舍,可嫁了範丫,她卻是要心裏難安。
曹淩沒說話,端着茶碗抿了一口,才說道:“皇後說晚了,朕已經準了這事兒。”
薛令儀目光一沉,是了,曹貞是曹淩的愛女,為了王朝他可以舍得最心愛的女兒,可眼下有了轉圜的機會,他又如何不會應允。
默了半晌,薛令儀悶聲問道:“這事兒,可是皇上安排的?”
曹淩沉默,又搖了搖頭:“雖然貞兒是朕的心頭肉,可這事兒不是朕做下的。”
那是誰做下的?
薛令儀擰眉,陷入了沉思。
如果範丫長得醜陋,西夏國君自然是看不上的。可即便美若天仙,若不是跟她有這麽一層關系,西夏國君也不會要這麽個女子做王妃。他能這麽相信,又能叫他這麽相信,範丫跟她之間的關系,那麽告訴他這個事情的人,必定不是等閑之人。
曹淩瞧着薛令儀的神态,知曉她便是惱怒,也該是接受了這個事實,起身走上前将她輕輕攬了一下,說道:“朕已經将範丫封為長平公主,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日後,這三天她會在宮裏度過,你,你好好陪陪她吧!”
薛令儀鼻尖泛酸,眼淚跟着就落了下來。
曹淩走了,範丫也很快被送了過來。母女相見皆是淚眼,薛令儀拿出帕子用力擦去了眼淚,繼而含笑拍了拍身邊的軟榻:“丫頭,過來!”
範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緊挨着薛令儀坐下。她們母女雖是相認,又親近了許多,可範丫的身份,薛令儀的身份,注定她們相見的日子不會太多。
薛令儀擡手輕輕拂去了範丫雙頰上垂落的眼淚,哽咽道:“是娘害了你。”
範丫卻搖搖頭,淚眼含笑:“沒有,娘別這麽想。”
薛令儀看着範丫,想要忍住的眼淚卻噴湧而出,她将範丫輕輕摟在懷裏:“娘會查清楚那畫像究竟是誰給了西夏王,只是娘對你不住,這事兒娘沒法子幹預,也改變不了。”
範丫自然是清楚的,聞言也只是輕輕拍着薛令儀的後背,而後含淚道:“娘別傷心,娘能這麽想,女兒真的很高興。最起碼女兒知道了,在娘的心裏,女兒跟二公主原來是一樣的。娘一樣的都舍不得,都心疼。女兒,女兒心裏很知足的。”
薛令儀嗚咽一聲,摟緊了範丫,哭得十分悲痛。
這個女兒是她不想要的,可想不想都到了這個世上。可前頭因着那麽個生父,好好的家沒了,好好的日子也沒了,她想給這個女兒的平淡安穩,也跟着一起灰飛煙滅了。
現如今又因為她這個生母,她又要離開故土,遠嫁西夏了。之前想好的放在眼皮下,找個家世一般的世家公子,看護着她過好一輩子的念想也實現不得了。薛令儀摟着範丫,哭得尤其痛心。
分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範丫看着不過三日便憔悴了許多的母親,将她的手揉了揉,溫聲笑道:“娘別傷心,女兒是西夏王看中的,又是皇上親封的長平公主,等着到了那裏,他會好好待女兒的。再則,這京都內外,誰不知道女兒的身份。表面上笑顏如花,背地裏還不是唾罵一句私生女。此番去了西夏,于女兒而言,許還是件好事。”
薛令儀喉間哽咽一聲,點點頭,淚珠順着雙頰便滾落下來。
等着範丫坐上馬車落下了車簾,薛令儀下了石階向着後頭一輛馬車走去,敲了敲車壁,簾子被撩開,露出顏清和的一張臉。
薛令儀神色凝重,輕聲問道:“你這孩子,是真的決定了嗎?”
顏清和笑了:“是的,決定了。”又笑道:“娘娘莫要擔心,孩兒以前就想着,長大了能出去走走,做個游俠天南海北走一遭。可如今雙腿不良,困在這四方天地,也是早就乏味了。此番跟着範家妹妹去了西夏,一路上也能飽覽群山美色,再則,範丫妹妹一個人去了那麽遠的地方,孩兒跟着也去,到底是個照應。”
顏清羽這時候擠了上來,哽咽一聲:“哥哥,我舍不得你。”
顏清和笑了一聲:“弟妹已經有了身子,你以後要好好看護弟妹,等着孩子出來了,好好養孩子,有什麽舍不得我的。”又皺眉佯裝不快:“男子漢大丈夫,你這麽哭唧唧的,還不如一個女子。”
顏清羽一聽,忙抹了眼淚:“誰不如女子了,哥哥就會胡說。”
遠處,有號角響起,薛令儀擔憂地看着顏清和:“如此,你要多多保重。常寫了信回來,好叫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好兒的。”
顏清和點點頭,随即,慢慢落下了車簾。他轉過身沉默地坐着,半晌,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不能娶了她,便跟着守護她一輩子吧!臉上漸漸露出堅定的微笑,顏清和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茶水。
事情的真相,是在範丫出嫁後兩個月的某一日,薛令儀才知道的。原來那張畫像,是曹貞叫人畫了捎給西夏國君的,便連這裏頭的秘辛,也是曹貞一并告知給西夏國君聽的。她的身份,足以令西夏國君信服。
而對于西夏國君來說,這麽一個跋扈厲害的得寵公主,雖也相貌明麗,卻并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娴雅閨秀。等着他在曹貞得幫助下,暗地裏偷偷瞧見了正迎風起舞的範丫,決定就這麽定下來了。
“姑姑,你去告訴母後,我知道錯了,求她見見我。”曹貞立在昭陽殿外,紅着眼圈同紅蓮說道。
紅蓮為難地點點頭,又緊接了一句:“奴婢會去說的,也會勸勸娘娘,只是娘娘若是執意不肯見公主,奴婢也是沒法子。”
曹貞慌忙地點頭:“無事無事,只是勞煩姑姑了。”
等着紅蓮離去,曹貞滿臉郁色地在臺階上坐下,看着遠處将要西落得彩霞,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回事她是辦錯了,便是不想去,想要範家姐姐替了她去,也該先同姐姐商議,看姐姐的意思再說,卻是不該這般的下作。擡手撫了撫臉皮,曹貞心裏更加難受。
母後知道那件事後,便狠狠給了她一巴掌,還對她說:“你既是享受了公主該受的富貴榮華,就該承擔起公主應該承擔的責任。只顧貪圖享樂,卻把責任丢給旁人,你實在不配做王朝最受寵愛的樂陽公主。”再然後,她便不被允許進入昭陽殿了。
該怎麽辦呢?
曹貞捧着臉看着遠方,眼下她就算是肯換,也換不回範丫姐姐了。
夜裏,曹淩來了昭陽殿歇息,見着薛令儀氣色不佳,想起聽說的那件事,嘆道:“都多少日子了,你還是不肯見樂陽呀?”
薛令儀一聽這話,臉上更難看了,睨了曹淩一眼,不快道:“皇上這是要做說客嗎?”
曹淩立時笑道:“不曾不曾,皇後莫要誤會了。”又上前挨着薛令儀坐下,笑了笑道:“明娘啊,朕肚裏餓得很,咱們先用膳吧!”
薛令儀有氣也不敢朝着皇帝撒,微微颔首,算是應了。
自此後,一直到曹貞将要出嫁,薛令儀才勉強允她進門拜別。
曹貞跪在薛令儀跟前哭得很傷心,如果知道是這麽個結果,她當初還不如就嫁去了西夏,好歹母後還會惦記她,不會像現在,理也不理她。
薛令儀由着曹貞痛哭,直到聽見她親口承認自己錯了,還說已經寫了書信,同範家姐姐說明了這件事是她所為,她很後悔,很後悔的時候,薛令儀才嘆了一口氣,伸出手道:“你過來吧!”
曹貞喜出望外,立時起身撲進了母親懷裏。溫暖的熱度一如既往,曹貞又是一陣痛哭。
薛令儀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鬓,末了嘆道:“若非是你姐姐寫信回來,說她過得很好,已經有了身孕,還說她已經知道了當初那件事情,卻并不責怪你,還為你求情,我這裏,可真是沒法子見你了。”說着落出眼淚來:“你明明知道的,那是你的親姐姐。你這麽做,我若是對你一如既往,你說,我該如何面對你姐姐呢?”
曹貞哽咽着,伸手将薛令儀摟得更緊了。
朱紅色門扇外,曹淩聽見裏面的母女倆終于和好如初,兩手背後,臉上漸漸生出了笑容。還好,範丫那個丫頭是個知情識趣兒的,他這裏一封書信過去,立時就有了回應。
慢慢下了石階,曹淩邊走邊想,所謂是投桃報李,西夏王妃如此順人心意,他是不是該再送些東西過去,以表他內心的感謝呢?
聽着遠處鑼鼓喧鬧,曹淩心想,那便依了那信中所言,送一些果蔬種子,還有一些擅場種植的農戶過去。想來西夏王高興了,這位西夏王妃的地位,才能更穩固吧!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求收藏《賢妻難為》
預收文求收藏《嫁給前夫做小妾》《王府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