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十二

我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

那白的猶如安梅迦德裏森林冬天裏的白雪一般的顏色。

就這樣呆呆地睜開眼睛,無神的看着,我的母親來看過我幾次,她抱着我幾次哭暈了過去,這個柔弱的像是淚人做的西阮牧羊女。其實我并不難過,真的,很多次我想開口跟她說,我沒事,卻發現我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莫名的,仿佛整個人空了下去一樣,很冷。

在這些日子裏我只是睜着眼睛像一只木偶一般的躺在床上,腦子裏一片空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什麽也沒有。

如果有,大概就是我在想,為什麽父親沒有一槍殺了我呢?

十三

一個值晚班的護士收走了我偷偷藏起來的剪刀。

我木然的望着她驚恐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在害怕着什麽,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會不斷的教導着我不要傷害別人,我總是聽她的。

聞訊趕來的梅菲嬸嬸掀開了被子看着我手上劃着一道道的傷口。

梅菲嬸嬸當即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木然的望着她。

我不懂,我一直謹遵着母親所說的,不曾傷害過任何人,但是為什麽這些人,無論是我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卻總是對我以最大的惡意呢?

梅菲嬸嬸死死地抓着我,搖着我的肩膀,憤怒的朝我大聲吼道,安娜,夠了!為了那樣一個男人,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你到底是有多蠢!醒醒吧安娜!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愛的人永遠也不要指望會有人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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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的望着梅菲嬸嬸。

良久,我瘋狂的扯下了輸液管,砸碎了醫療車裏的瓶子罐子,赤着腳不惜踩着那些碎片往窗口奔去——

在這十一樓上,只要跳下去,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一個護士拼命的拽住了我。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圍住了我,梅菲嬸嬸當即給我打了鎮定劑,我非常厭惡這種東西,它總是能讓我的大腦暈沉沉的無比的想睡覺。

自從這一日後,整個醫院被設下了極強的禁锢魔法陣,對高樓除了安全通道外封鎖着一切的罅口。連同陽光在內,杜絕了一切的外境。

十四

我不知道我在醫院住了多久。

那天在維爾希的審判下,判定我與查理子爵兩人流放于邊陲之地,但介于我的病重,梅菲嬸嬸和父親幾番的請求下,城主終于首肯,等我全愈後在實行罪罰。

我沒有看到,我那神氣的已經年邁的父親跪在年輕的城主面前懇求着。

寒冬已經過去。

初春的時節已經降臨,微萌的綠意上卻還裹着一層白霜。

那一天,是神醒之日,卡梅赫拉城全城狂歡。

趁着醫生換班的空檔,我偷偷的溜了出來,我想遠離這個森白的讓我覺得無比窒息的地方,一路上我避開着行人漫無目地的走着,我在找尋自己的終結點,思考着自己将要埋藏于何處。

我無處可去。

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已經站在了安梅迦德裏森林之中,在極險的斷崖之上,那個我曾經懷抱着無限的深情癡癡的苦等的地方。

從這裏,能夠看見大半個卡梅赫拉城,俯視着進入森林的通道。

我已經什麽也沒有了。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是一個無比可憐的女人,世界上最悲慘的人。在我将一只腳伸向懸崖的時候,我無比怨恨着神主為什麽要這樣的對我。

你在做什麽?

在我正準備邁出另一只腳的時候,我聽到了有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認識這個聲音,輕輕的,淺淺的,像風一樣,很淡,很溫柔,卻又仿佛很遙遠一般.

莫名的,我有些機械的轉過了頭。

身後,是那個穿着一身極素的墨綠色魔法師長袍的女魔法師,深色的兜帽壓住了她異色的發,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深濃欲滴。

維爾希。

十五

我……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但對上那一雙仿佛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睛,卻又有一種無從說起的感覺。

我想起了在那場大雪下,在那一簇燃的旺盛的篝火前。

對上那雙連殷紅的明火也為之黯淡的琥珀色眸子,那一夜的雪極冷,她穿着一件十分單薄的長袍,輕聲的說道,您應該愛惜一下您自己。

我想死。背對着她,望着腳下卡梅赫拉城,我說道。

為什麽?

我已經活不下去了……我,失去了愛人,也沒有孩子,我的族人為我而蒙羞,我的故鄉将永遠抛棄我,我什麽也沒有了。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樣說出來,從我住進醫院的時候,任憑任何人在我面前試圖與我交談,我也不疲倦的不想要開口。我想,或許維爾希是唯一一個對我不曾施以惡意的人吧。

任何人與她交談或許都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情。

聽完了我的話後,對方似乎陷入了很長的沉默,望着腳下狂歡的卡梅赫拉城,我閉了閉眼睛,跳了下去。

那一刻,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問我,安娜,你知道聖朗的邊陲之地,底撒·阿坦吉萊吉斯城嗎?

十六

我并沒有死。

睜開眼睛是一片炮火轟鳴的血色,我猛地睜大了眼睛,看着在這片硝煙下遍地染開的血花,堆滿着殘屍斷肢,我心裏大駭!

在看到染開的血流向了我的腳時,我像觸電一般的縮過了腳。

天空,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這裏是——!!

我有些驚駭的睜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這一幕,有不少的人穿梭在這片土地上,其中有一個失去了一只手的女人正在不斷的沖進戰火裏,跟她一樣的還有一個瞎了左眼的男人。

他們都穿着同樣的衣服,佩戴着同樣的徽章,做着相同的事情。

這裏是就底撒,聖朗的邊陲之地。她說道。

怎麽會……

我震驚的望着眼前的滿地的鮮血和屍骸,一時之間有些腳軟的跪了下去,我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這些人是……

這些人是聖朗的士兵,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聖朗才能夠如此太平下去。維爾希說道。

她說,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我們才幸福的生活着。

在那個看上去太平的蔚藍色天空下。

這些人用血肉鑄造着一道無形的卻堅不可摧的壁壘,屍骨堆山,血流成河,無數的難民驚恐的睜着一雙眼睛瑟縮在炮火之下,無數的聖朗士兵沖鋒着,經受着敵方的炮火與黑魔法的絞殺,戰吼聲不斷。

那是無論如何也想要活下去。

我所想要放棄的生命,是他們所唯一擁的,拼死從死神手中搶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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