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2)
□你,我說到做到。”
沈從安虛脫般摟着他,一句話不說。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沒有未來。”陸杳又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發狠:“沈從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表白是你跟我提的,你有本事提你就有本事給我擔着。現在給我廢話少說,睡覺。”
陸杳背後的手扣緊了,衣服被它抓出了幾道褶皺。
頓了幾秒鐘,陸杳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伸出一只胳膊,他将沈從安抱進懷裏,側躺着,目光直視着沈從安的眼睛,讓他沒法兒躲閃。
“會好的,會好的……”他說。
沈從安點點頭,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他。
沈從安告訴我,從這以後,他再也沒有對未來有過任何懷疑,只要有那個人,別說雲南,哪怕把整個世界走遍了,他也随他去。
男人的故事就到這兒了,因為火車在我們的談話間,已經駛進了昆明的火車站。打開窗,窗外南方獨有的潮濕而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我擡起頭,對着準備拎着行李走出車廂的男人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恕我冒昧,現在,你們還在一起嗎?”
沈從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背光站着,面容籠罩在陰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走了。”男人用清冷的聲音留下最後的三個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車廂。
下火車後,我徑直去了酒店。
此後三天的旅行,我按照原本的計劃,照着下車前沈從安給我介紹的景點,挨個兒游覽了一遍。雲南很漂亮,有一種濃重的區別于北方粗狂風格的溫婉氣質。
就在我要離開雲南的那一天,天作大雨,我拎着行李,冒着大雨追着一輛出租車,跑了五十米。
後來實在跑不動了,司機不樂意拉我,我也只能淋着。這麽就随便尋了個地方躲雨。我躲雨的地方是個小茶館,這會兒已經關門了。所以我不得不站在狹窄的屋檐下,努力不讓自個兒濕透的頭發便得更濕。
街對面是一片廣闊的公墓,本就人煙稀少,一下雨,又籠罩在煙雨朦胧中,顯出一股子荒涼的味道。我盯着那片公墓發了半晌的呆,最後,才隐隐約約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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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拉着行李箱過了馬路,走進了那片公墓。
雨中,男人孤零零站在一個墓碑前,他的傘被丢棄在一邊的草叢上,雨水将其掀翻,搖擺不定地在風裏徘徊。
他一動不動,仿佛像具行屍走肉,感覺不到欣喜,也感覺不到痛苦。
墓碑被大雨沖刷地很幹淨,黑色的大理石悠悠映出了他那雙澄澈的眼睛。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裏面沒有悲傷,也沒有花朵,有的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孤島,以及頭頂上那看不到盡頭的蒼穹。
你見過荒島嗎?就是那種了無生機的荒島。任何一種情緒都不能孕育其中,哪怕是進去了,也是屍骨無存。唯有絕望,像是瘋長的野草,一片連着一片,一層連着一層,直到最後淹沒了整個世界。
這就是他眼中的全部。
天地靜默間,一滴水從他的臉頰悄然爬下,順着他那無比消瘦的臉龐,應聲落地。
我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淚水,我知道的只是,他的悲傷與絕望猶如無數鐵管與利劍,向着我侵襲而來,死死地封住了我的呼吸,一下連着一下地于我腦中嗡鳴,嗡鳴得胃液也跟着倒流上來。
男人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來,伸出一只枯槁而骨節分明的手,顫抖地觸了觸墓碑上的照片。
動作小心翼翼地活像是觸碰着什麽舉世無雙的珍寶。
男人出聲了。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僅僅是一陣風就能将其輕而易舉地卷走。他的聲線有些發顫,抖得像個篩子。
我遠遠站着,聽不太清他的言語,只聽到了大雨卷着幾縷風帶來的只言片語:“我來了,寶貝兒,我來看你了……北方很冷,一如既往得冷,冬天能下四五場雪哩……我想着,南方大概也不暖和吧,更何況你是在……所以,我來陪你了,這樣你就不會覺着冷了。”
我的眼淚終于淌了下來。是的,我知道那是淚水,也許是參雜了情緒的原因,它的溫度遠比大雨要高得多。
“我愛你……我愛你……”他說。
然後,我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緩緩挨過去,像個孩子一般蜷縮在墓碑旁,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了它。就像小時候沒有安全感的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總喜歡摟着一只布娃娃一般。
只不過啊,我知道,那個男人懷裏摟的不是我幼年時每逢新年祖母就會給細心縫制的布娃娃。
那是他此生摯愛之人的墓碑。
一塊冰冷的墓碑。
作者有話要說: 類似後記:
此文獻給我的愛人,請記住,我愛你,風雨無阻。
陸杳與沈從安,請不要為他們感到悲傷,因為他們愛過,所以他們是幸福的。過去的事已經發生過了,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故事裏的兩人身上,也許有着無數人的影子,可盡管如此,他們不是別人,他們只是陸杳,和沈從安。
他們的結局,我不希望将其定義為悲劇,因為我們只是旁觀者,我們從來都不是他們本身,所以我們沒有那個權力,去為他們的結局畫上一個定義符號。
最後,用曾經讀到的一句話,借花獻佛,贈予天下所有有情人:
如果有一天,我們終将失散在人海
那麽,失散之前
用力去愛
FIN
本文首發于2015.9.02
又是一篇寫過後記的文,無比欣喜。我以後都要養成寫後記的習慣。
南山南是馬頔的歌,很多人都聽過。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去往美國波士頓的路上。那個時候,我正在經歷我人生中的第二次戀愛,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次讓我痛得刻骨銘心的戀愛。
從美國回來以後,我寫了《南山南》這篇文。它基本上是我和我當時的愛人的真實故事的藝術潤色版。其中沈從安和陸杳的對話大部分都取自我和我前任的真實對話,包括告白的那一段。(其實說到告白我還想多唠叨兩句,我跟我前任告白是在紐約的淩晨三點半。那會兒我正準備坐車到波士頓。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坐起來告白吧。我前任後來跟我說他當時下午看到我的告白都吓瘋了,他知道我在美國,所以沒想到我居然在淩晨爬起來跟他告白。)
至于這篇文的故事情節和我跟我前任的故事哪裏不一樣……那就是我前任他沒死,他把我甩了 :(
說說《南山南》這篇文本身吧。它算是我文風的一次徹底的大轉型,從這篇文開始,我的文風徹底擺脫掉了早期的細膩矯情風,向着粗暴風的路上一去不複返……同時這篇文也算是我對于現實風的一次試水,還算看得過去,沒有摔得一身泥。
最後,作為目前為止的旁觀者系列的最後一篇文(因為也許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又寫了呢),我決定在這裏放上我曾經給《旁觀者系列》題的一段小序。
你我皆萍水相逢,只此一面之緣
你所說的悲歡離合起伏跌宕,是我不懂的愛恨情仇世事無常
唯一支筆,一瓶墨
以黑白描繪黑白,借過往還以過往
你若問我來者何人
我是旁觀者,我來自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