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吵
而且,提親的對象不是金府長女金盞,而是次女蘭明惜。
金倉繁親自接待了夏全,他之前并沒有與夏全打過交道,而今一見倒是有些欣賞:這是個可以用“風度翩翩”來形容的男子。
夏全長得倒不算多麽出衆,但是氣質不錯,一舉一動流露出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溫和和謙虛來。
如果不是嘉靖侯府與洪如煙之間那些糟心事,自己還真會喜歡能有個這樣的姑爺吧。金倉繁心道。
夏全并不四處打量,而是規規矩矩地坐着喝茶,他看出金倉繁最自己的欣賞,也看出了抵觸,但是他不在乎,他有把握促成這樁婚事,畢竟……志同道合,不是嗎?
金倉繁嘆息了一番後,就想要送客了,夏全卻道:“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那個榮幸,與貴府二小姐見上一面?”
金倉繁皺了眉,下意識就要拒絕,卻又聽夏全道:“在下有一些關于她父母的生前事,想和蘭小姐說一下。”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只能和蘭小姐本人說。”
金倉繁和躲在屏風後的喬苓母女三人都輕輕倒抽了口涼氣,實在沒料到夏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夏全也不着急,靜靜等待着金倉繁或是屏風後的那人做決定。
金倉繁猶豫了,沉吟片刻,還是想要拒絕,他不認為而今的蘭明惜還适合知道什麽父母的事情,只是一個洪如煙就已經将蘭明惜的心神消耗了大半了。只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蘭明惜從屏風後出來了。
蘭明惜對着金倉繁行了個晚輩禮,然後看向夏全,道:“公子,請。”
蘭明惜在前帶路,與夏全去了花園中的亭子。金倉繁和喬苓等人則在花園游廊上等着,這樣的距離既能看見二人(二人算不得孤男寡女獨處),又不能聽見二人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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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倉繁坐在游廊的欄杆上,嘆氣道:“苓兒,你怎麽同意讓她出來了呢?”
喬苓也皺着眉頭,嘆了口氣:“她心思重,今天不讓她聽,明天呢?再說,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母的事情,咱們沒有資格阻攔吧。”
金盞不同意,反駁道:“娘親,您不要妄自菲薄哦,這十多年來,您和爹爹對明惜妹妹已經盡到了為人父母的職責,論資格,你們當然是有的。不過是心軟見不得明惜傷心罷了。另外,我覺得明惜好像更關心洪如煙,她要見夏全,很有可能是要問洪如煙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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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倉繁和喬苓聽了都是心中熨帖,疼愛地摸了摸金盞的頭發。
喬苓笑道:“咱家盞兒也長大了,好孩子。”又想到什麽,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扭頭對檢測費:“夫君,你說我兄長家的茗哥兒,和夏公子相比,哪個更好些?”
金倉繁自然知道自家夫人想要将金盞許配給自己娘家侄兒的心思。不止如此,喬苓還有個姐姐,姐姐家的兒子,也就是喬苓的外甥,小小年紀已經中了舉人,正在準備會試,喬苓是想要将蘭明惜嫁過去的。
當時,金倉繁還開玩笑問喬苓:“哎喲,苓兒好大公無私哦!你的侄子喬茗是商人之子,外甥可是書香世家的兒子,你讓盞兒嫁給喬茗,讓明惜嫁給舉人,好偏心……”
喬苓笑着道:“好了,莫要取笑我了。這婚姻嘛,還是要看性格,咱家盞兒是個單純性子,嫁去高門大戶反而不适應,不如嫁到她舅舅家,吃穿不愁、開開心心的,也就夠了。而咱家明惜是個知書達理的文靜姑娘,只有讀書人才能和她琴瑟和鳴,一般人家哪裏配得上。”
而今,喬苓當着金盞的面問自己這個問題,看樣子是和她娘家嫂子有了共識,想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了。金倉繁看看金盞一臉迷茫,心中暗嘆:這個女兒啊,孝順聰明,就是對感情不開竅……
金倉繁心中腹诽,面上卻笑着答道:“都好,但是如果選姑爺的話,我還是喜歡喬茗。”喬茗眼睛幹淨,一看就是忠厚老實的孩子,而夏全,氣質雖然不俗,但是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金盞懵懂了一會兒,突然撫掌笑道:“爹娘是想要明惜嫁給茗哥哥嗎?”
喬苓和金倉繁怔了一下,然後都無奈笑了。
這邊三人正說笑着,那邊蘭明惜和夏全就已經聊完了。
夏全走過來與衆人告辭。臨走時,卻說了句:“三天後,嘉靖侯府的官媒會來貴府正式提親。”
***
夏全說完就走了,除了蘭明惜,剩下的金家衆人卻懵了。
喬苓急道:“明惜,這是什麽意思?!”
蘭明惜深深鞠了一躬道:“娘,女兒答應了夏公子的提親了。”自從七年前,蘭明惜就改口叫喬苓和金倉繁“爹娘”了。
喬苓又氣又急,一時間竟覺得眼前發黑,身子有些搖晃。一邊的金倉繁忙扶住她,想了想還是對蘭明惜道:“明惜,婚姻不是兒戲。你要想清楚,不論夏全和你說了什麽,那都不應該成為你答應婚事的理由。”
蘭明惜卻只是低垂着頭,沒再說話。
金倉繁挂念着愛妻的身體,也顧不上再說,将喬苓打橫抱起送回後遠去了。
游廊上只剩下了金盞和蘭明惜。
金盞還有些沒回神,聽見蘭明惜問自己話時才反應過來。
蘭明惜:“姐姐,你也不贊成嗎?”
金盞反應過來後就炸了,她與蘭明惜朝夕相處,自然是知道蘭明惜的心結的,更能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麽,稍一思量,金盞就恍然大悟了,她寒聲道:“夏全和你說了什麽?!”
蘭明惜幾乎沒見過如此疾言厲色的金盞,心下一震,話也就脫口而出了:“夏公子說,洪如煙,當年只是嘉靖侯的外室,連個妾都不是。聽說她想進嘉靖侯府,想了多少年都沒成功。” 夏全,也知道洪如煙的存在,他知道自己父親在外面有個外室,還是個千嬌百媚占據了自己父親全部心神的狐貍精,從而對這個傷害自己娘親的女人很是痛恨。夏全與蘭明惜一拍即合,想要借着這樁婚事打擊洪如煙。
就知道是這樣!蘭明惜怨恨洪如煙,想要報複她,還有什麽報複能比輕而易舉得到對方苦求不得的東西來得爽快、解氣呢?!
金盞卻傷心欲絕,半天只說出一句:“得不償失。”說完這句話後,接下來的話也就容易說了:“做什麽這般糟踐自己!你恨洪如煙,我們都能體諒,我們也恨!但是你不能把自己賠上來報複她!她是瓦罐,而你是玉器,不值得你知道嗎?!”說到後來,金盞使勁兒搖晃着蘭明惜,怒道:“你看清楚,你這一輩子還長,為了這麽個小人,你已經渾渾噩噩這麽多年了,如果你爹娘在天有靈,他們肯定傷心死了,蘭明惜,你醒醒吧,你做錯了!”
……
那一天,金盞和蘭明惜爆發了十餘年以來的第一次争吵——主要是金盞說,蘭明惜默不作聲地聽着,但是她的默不作聲明确表達出“不為所動”的含義。
後來,金盞想到母親方才說的喬茗,忙道:“妹妹,你知道舅舅家的茗哥哥嗎,你嫁給他好不好,茗哥哥人可好了。”
蘭明惜有些迷茫:喬茗嗎,那的确是個很可靠的人,但是喬家行商,嫁過去,自己如何報仇?是不是以後每次想殺洪如煙的時候,除了顧忌着不能連累金家,還要再加上一個喬家?不行,自己不能這麽自私,不能再禍害別人了。
到最後,蘭明惜還是一定要嫁,而金盞也傷了心,直到她出嫁那天都沒再理她。
只是,那時候,誰都沒想到,蘭明惜嫁過去一年不到,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