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謝希芸剛和家裏人打完招呼,轉頭就發現未婚夫不見了蹤影,她踩着高跟鞋繞場找了一圈,總算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見了秦淵。

那人穿着一身靛藍色的西服,剛還一絲不茍的領口已經散了,領帶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最頂端的兩枚紐扣敞開着,露出一小片性感的鎖骨。

謝大小姐的小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自小到大的教養将“矜持”二字刻在了骨子裏,但就算如此,也忍不住紅了臉頰。

平心而論,秦淵的确有一張相當英俊的皮囊,哪怕明知他內裏品德敗壞,卻仍然會被吸引……何況,謝希芸作為謝家的人,自然知道那些外界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看似酒囊飯袋的秦大少爺,是拯救自己一家的大恩人,他并不是外界所宣傳的那麽廢柴無用,相反的,甚至可以說非常優秀……

這個認知讓謝希芸産生了某種“我可以用愛感化他”的錯覺,且一股腦紮了進去,頗有種越挫越勇的架勢。這會兒她見秦淵似乎有些情緒低落,主動靠近了些,輕柔道:“怎麽了?一個人在這裏……”

秦淵剛才為了表面功夫,當着所有媒體的面走了一圈敬酒,按照以往這點分量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可近幾天因為情緒不穩定的原因加大了藥劑,幾杯酒精下肚,渾身哪裏都不太舒坦,這會兒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喘口氣,擡頭又看見謝希芸,差點沒繃住。

但這畢竟是兩人的訂婚宴,若是鬧得太難看,裏外都下不了臺……他深吸一口氣,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聲音裏仍帶着無法忽視地嘶啞:“喝多了,喘口氣。”

謝希芸沒聽出對方的不耐煩,反而覺得這該死的冷淡性感得要命,這會兒殷勤地找侍者要了杯熱水,主動開口道:“那、那晚點的時候,我讓父親他們別再那麽灌你了……來,先喝點水。”

秦淵沒吭聲,他像是卡了帶似的垂頭站在原地,直到謝希芸舉着被子的手都僵了,小聲喚了句:“秦哥?”

這兩個字就像一聲驚雷,給秦淵劈了個半身麻,眉頭幾乎是立馬就皺了起來:“別這麽叫我。”

“那、那我怎麽叫……”大小姐被他兇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開口:“我害怕,如果叫的太生疏,回頭被媒體拍見了,傳出去不太好。”

畢竟聯姻的目的就是為了穩定,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知道他們沒有感情,也要用媒體的春秋筆法包裝成完美恩愛的模樣。秦淵自然是明白這點的——可明白不代表就要妥協,于是他冷笑一聲,不耐煩道:“我是沒有名字嗎?”

“秦、秦淵……”謝希芸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待遇,不免眼眶微紅。

而秦淵卻沒什麽耐心,他看了眼時間,頭也不回的邁前幾步,末了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回頭道:“把眼淚擦幹淨了再跟上來。”

之後再見面已經是在後臺,謝希芸似乎有些怕他,連眼神都變得躲閃。而秦淵全然不在乎這個,他滿腦子都是等一切結束後,自己還要趕回去見顏涼……

聽薛延打來電話說,對方已經醒了,狀态還算不錯,能吃能睡,這讓秦淵大大松了口氣,繼而憤恨夾雜着少許悔意翻湧而上,刺激着他的神經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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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裏,他已經讓薛延去調查了那張照片,也知道照片上那少年人名叫寧曦,和顏涼是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後來因車禍不幸去世……合着他這麽些年,被當成了一個死人的替身。

這個認知讓秦淵差點陷入瘋狂,現在回憶起當時的感受,就是無數雜亂的情緒蜂擁而上,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像是有一顆原子彈在腦內炸開,把什麽理智啊、人性啊……統統灰飛煙滅了。

後來還是早有準備的薛延讓人按住了他,還驚動了心理醫生,幾個保镖将發了狂的老板按在地上,強行來了針鎮定劑,才沒有鬧到人盡皆知。

那場景如今想來,秦淵仍有幾分心有餘悸,因為惡化的病情無疑會成為秦雲望攻擊他地位最重要的環節,為此,他甚至不得不将訂婚提前到今日……

伴随着眼前的簾幕逐漸拉開,身邊女人香水的氣味熏得秦淵一陣眼花,但很快,他清醒過來,頂着頭痛欲裂收斂好情緒,緩步走上了臺。

主持人天花亂墜的祝詞他半個字沒聽進去,像是被鋪天蓋地的閃光燈晃暈了眼,直到花童拿着戒指盒遞上來時才堪堪回神。秦淵悄悄吸了口氣,敷衍地托起身邊謝希芸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

下臺以後,他找着身體不适為借口,不管不顧的推掉了所有的應酬,逃也似的上了車。

關上車門後的秦淵第一時間摘下指間的鑽戒,像是抓着什麽燙手山芋似的往邊上一丢,男人那筆挺的腰板彎了下來,雙手抓着一絲不茍的發型,狂躁地揉搓着發絲,直到整齊的背頭被他徹底弄亂,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秦淵就這麽靜坐了一會兒,才抖着手,從懷裏拿出随身攜帶的藥。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一直守在車外的薛延拉開車門,坐到了司機的位置上。

“謝家那邊似乎不太高興,”他借着後視鏡觀察老板的表情,确定對方已經恢複了理智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您應該再做一些表面功夫……”

“……表面功夫?”秦淵啞聲笑了一下:“讓媒體都知道我是個瘋子嗎?”

說完這話,他又自覺示弱,疲憊地将臉埋進掌心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薛延看在眼裏,在心中悄悄嘆息一聲,糾結片刻後,還是決定暫時轉移話題:“阿池說,顏先生今天……有提到您。”

而回答他的則是一段長久的沉默,等車子緩緩駛離了繁華的街區,周邊的霓虹燈變作陰森的樹林,黑暗重新籠罩下來時,秦淵才終于擡起了滿是血絲的眼睛。

他目光渙散,呆呆地望着空氣中的某一個點:“他說什麽了?”

薛延斟酌道:“他問……您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身後人抽氣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秦淵才從悸動中平複下來,疲憊的靠着柔軟的皮椅,心道:顏涼想見的人,大概率并不是他。

可在這短暫的怨念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情緒,他偏執地想:不管顏涼真正想見的是誰,他都會把那個人變成自己。

顏涼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這種自欺欺人一般的想法卻大大安慰了少爺受損的自尊心,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金主,用財富和權利,肆意操縱着別人的人生。

于是後座上的男人換了個坐姿,腰板挺直了:“最近,顏涼在網上風評怎麽樣?”

“……因為屢屢失約,并不算好。”薛延委婉道:“已經有對家的媒體猜測他是否遭到了封殺,粉絲還發起過不止一次的應援活動,但都被許斓按下了。”

“反倒是顏沫,也就是顏先生的妹妹,昨天找過您一次。”

“……說我很忙沒空。”秦淵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不知為何,一旦提及那個堅強的女孩,他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心虛感,就好像不知在什麽時候,虧欠了對方一樣。

薛延了然的點了點頭:“那顏先生這邊的輿論……”

秦淵張了張口,又緩緩閉上,幾次反複之後,他才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他們猜的,不是很準确麽?”

“什麽?”薛延有點摸不着頭腦。

而後座上的金主輕輕吐了口氣,他聲音不大,卻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像是要将什麽嚼碎了、吞下去。

“他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所以我想連本帶利的收回來,也是天經地義,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總之還是更了,求一波海星收藏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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