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接下來的日子裏,顏涼被迫真的做了一回“金絲雀”。

這偌大的別墅就是關押他的籠子,孤立無援的郊外,斷掉的網絡、山下有保镖定時巡邏……以上的種種都決定了他“插翅難飛”的現狀,顏涼當然不會蠢到白費力氣,何況,他也沒那麽想逃。

不過秦淵可不這麽想。

這大少爺的精神問題日漸糟糕,偏偏又忙得跟陀螺似的,訂婚之後的他暫時“安全”了下來,與謝家的聯絡也日漸密切。為了将這場浩大的“聯姻”宣揚出去,秦家一度包攬了報紙和新聞頭條,就連兩個人吃飯都有專門安排記者跟拍,活活用相片和文字打造出一個浪子回頭的神仙眷侶。

而顏涼對此一無所知。

他過着被實時把控的生活,唯一一次與外界聯系,就是給妹妹錄制一段小視頻。至于不能直接通話的原因,是秦淵不确定對方會不會将外面發生的事情告訴顏涼,所以幹脆否了這個要求。

顏涼倒是沒有什麽異議,但他多少有點兒好奇,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才會讓秦淵跟防賊似的防着他?

但現在糾結這些,終究沒什麽意義……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在金主的眼裏,就是那條被按在砧板上的魚。

若說有什麽區別,大抵是這條魚實則心甘情願吧。

于是顏涼每天照常做做菜、種種花,把家裏打掃的整整齊齊……只是先前那件承載着回憶的衣服,經那一夜後沾滿了血漬和體液,被大少爺連被褥帶床單一塊銷毀了。

顏涼多少有點可惜,畢竟他還挺喜歡的。

自從他發現自己不能與人産生共情之後,就習慣用物件來“存放”感情,像是老照片、舊書本……等等等等,只要看見了,相應的記憶就會跟U盤插進電腦似的,機械性的讀取。

這也是為什麽顏涼會走上演員這條路的原因,他想從各種各樣的身份去體驗不同的感情,只是到頭來,卻只學會了浮于表面。

……但至少,這能讓他很好的融入這個社會。

顏涼坐在落地窗外的臺階上,眯眼看着院子裏綠油油地一片,先前種下的大蒜已經發了芽,蒜苗沖破泥土,三兩天就竄地老高。反倒是先前的花,可能不在季節的原因,冒出了幾根綠芽就沒動靜了。

顏涼一邊感慨着還是種菜實惠,一邊拿剪刀把綠苗都剪了。打算晚上炒個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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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秦淵仍舊沒有過來,他算了算時間,對方大概是三五天過來一趟,有時候是半夜,有時候是下午。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天天喝酒,大部分時候是清醒的,會在顏涼睡着以後悄悄進入房間……雖然自以為動作很輕,其實每次一進屋,顏涼就醒了。

或許是見他睡着,身心俱疲的大少爺不會像平時那麽繃着,他會輕手輕腳的脫掉襯衫,爬上床來将顏涼摟進懷裏。

秦淵的身體很熱,像是一捧熊熊燃燒的火焰,當他四肢并用地纏住顏涼、将滾燙的吐息落在對方頭頂的時候,顏涼總覺得自己頭發都要燒着了。

可這時候的秦淵,又往往會展現出難得地安靜,或許是累了、又或許,是這世上總算有一個能讓他得以慰藉的地方。

所以他睡得很快、也睡得很熟,到了後半夜甚至會打小呼嚕。

這就害苦了淺眠的人——掙脫不出來,又沒辦法做別的,就這麽瞪着眼睛發呆到了天亮,鬧鐘響起後,還要閉上眼,假裝自己從未察覺過。

然後秦淵又會自以為無事發生離開。

就這麽過了好幾天,等他下次再來的時候,悄悄摸摸推開門,卻發現顏涼根本沒睡,正坐在床上看書,看見他時微微一笑,放下了手裏的咖啡。

半個月過去,對方的頭發更長了點,這會兒散亂在肩頭,發梢窩在鎖骨裏,連帶着氣質都愈發溫潤。

“要不要來點兒宵夜?”顏涼打了個哈欠,從被褥裏伸出一只腿來,“我去給你弄點……”

秦淵愣愣地盯着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欲蓋彌彰的咳了一聲:“你怎麽每次見我,都是弄吃的?”

“不然呢?”顏涼下了床,扭腰活動着筋骨:“大少爺你把我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要還想活得明白,就得找點事做。”

“——何況,別的我也幫不上你什麽。”趕在秦淵發脾氣之前,他峰回路轉地補充了一句,語氣微有些落寞:“至少弄點吃的,還算能發揮些作用不是嗎?”

秦淵只覺得喉嚨有點幹,對方自嘲似的語氣讓他無比別扭,就好像是……好像是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在心口紮了一下,滲出了血珠來。

“你……”他輕輕抽了口氣,“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顏涼又能知道些什麽呢?他自然是什麽也不知道,但這并不妨礙他順着對方的話往下猜。

于是沉默了幾秒後,顏涼笑着開口道:“知道你封殺我的事情?”

秦淵臉色一變。

“誰告訴你的?!”像是徒然爆發的火山,洶湧的岩漿鋪天蓋地淹沒了理智,大少爺雙眼赤紅,額角青筋暴起,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顏涼的手,表情猙獰地低吼:“誰他媽向你多嘴……不想活了嗎?”

後者只覺得腕骨一陣劇痛,他低喘了一聲,快速開口道:“不是別人說的……是我自己猜的。失蹤這麽長時間無論如何也得有個理由,封殺是最幹脆的借口,你甚至不需要向外界解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毀掉我的一切。”

說到這兒,顏涼彎了彎嘴角:“生殺予奪的感覺還不錯吧?金主大人?”

秦淵的動作一頓,只覺得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就連那爆發的瘋狂都被突如其來的愧疚吞噬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弱如蚊鳴般開口:“……你恨我嗎?”

“我喜歡你。”顏涼使了個巧勁兒抽出被攥紅了的雙手,揉了揉手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所以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

秦淵卻更難受了,他像是莫名其妙地和什麽東西較上了勁兒,這會看着顏涼與以往無異的笑容,總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對方。

可是還能有什麽辦法呢?關不住的鳥兒一旦放飛,就再也抓不回來了……

有些挫敗的,大少爺微微垂下了頭,碎發遮住了他陰郁的眉眼,下颌肌肉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那你做點吃的吧。”他說:“什麽都好。”

顏涼弄了一鍋海鮮粥,配了點自己腌的白蘿蔔——被關這麽久,鹹菜都已經腌入了味兒,吃起來又酸又甜,還挺脆。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顏涼開口問道:“你下次什麽時候來?”

秦淵剛将一勺吹涼了的米粥送入口中,聞言心情複雜的擡起頭,看了一眼:“……你不希望我來嗎?”

“誰說的,”顏涼笑着回答道:“就是大少爺每次來得太晚,沒說上話就走了,感覺還挺虧地。”

至少多看看這張臉,他還能多熬一段日子——當然了,這話說出來,海鮮粥怕是要澆到他頭上。

“那,”秦淵低着頭,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神色:“那我下次早一點,嗯……三天後吧。”

明後天都有交際晚會,趁秦雲望忙着“收複失地”的空隙,他還要利用人脈多做一些準備。

而他和謝希芸的婚禮,則定在三個月後……秦淵冷不丁擡頭,對上顏涼專注的眼神,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手指。

在确定把戒指摘下來了以後,他小小松了口氣:“最多再有三個月,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就離開這裏。”

三個月啊……顏涼眯起眼睛,清晰記住了對方摩挲着指節的畫面,若無其事的點點頭:“好。”

或許等不到三個月也說不定。

看着面前低頭喝粥的大少爺,顏涼忽得有些煩躁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夾了塊蘿蔔,嚼地嘎吱作響。

坐以待斃可不是他的性格。

雖然還不能完全弄明白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就試着,“逃”出去看看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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