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A市的股票每天都在變動,無數股民含淚上高樓,也有少數賺得盆滿缽滿,笑得見牙不見眼。
秦淵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流動的光影,面色沉靜,雙眼裏的疲憊顯而易見。
一個月了,他想。
距離那場有針對性的“刺殺”之後,一轉眼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而在這三十天裏,他一刻都沒有閑着,每天和秦雲望鬥得死去活來……好在,最終還是他勝利了,關鍵時刻秦雲望被買通的親信反咬了主人一口,最終導致罪名成立,依法逮捕。
而現在,他是秦家唯一的、也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不需要為了利益參與聯姻,更不用害怕失去,而選擇提前退出。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想保護一個人。
“秦總。”薛延從門外進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改了稱呼:“我們已經從董事會那裏拿到了家族近幾年來所有文書,是先給您放在這裏?”
“……放桌上吧,”秦淵說着,下意識去摸煙盒。他以前對這東西沒什麽瘾,但這一個月裏所發生的的事情實在太多,當壓力積攢到了一定程度,總需要發洩出來。更何況這香煙的牌子是顏涼抽過的——秦淵有點貪婪地嗅着空氣中熟悉的苦澀,像是一無所有的小女孩在冬夜的街頭,劃亮了一根火柴。
顏涼的狀況不是很好。
他為了保護自己,承受了所有撞擊帶來的傷害,其中手臂和小腿皆有骨折,肋骨也斷了一根,并伴有嚴重的腦震蕩……
因此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在沉睡着,每天往返于各種大小手術間,渾身插滿管子,做着各種各樣的檢查。
秦淵只悄悄看過一眼,也就那一眼,讓他明白了肝膽俱裂的滋味。
從那之後,便就成了不可說、不能想。
他強迫着自己将精力放在對付秦雲望上,強迫着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工作着,在不得不休息的時候,更是使用安眠藥來強制睡眠。這麽一通折騰下來,大少爺足足瘦了一圈,仿佛刻刀雕琢過的臉頰微微凹陷,倒是顯得他的眉眼更加立體,就連目光都變得難以捉摸。
比起以往,他又将自己的情緒藏得更深了些,整個人看上去冷漠而成熟,也唯有這樣看似堅不可摧的外殼,才能勉強拼湊起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秦總”。
就像現在,哪怕已經取得了勝利,還有數不盡的後事在等他親自處理……秦淵默不作聲的抽完了一根煙,他揉了揉有些充血的眼睛,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辦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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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審判書下來了,秦雲望锒铛入獄,秦淵作為最後的勝利者,穿着一身得體的服裝出現在記者面前,送了他最後一程。
成王敗寇的戲碼總是讓人關注,甚至蓋過了與謝家解除婚約的新文,對于這一點,秦淵多少是抱有歉意的,他在對外的媒體會上向謝家道歉,并且解釋道是個人原因,并非外界謠傳的那些“小道消息”。
當記者問起的時候,秦淵沉默了足足兩分鐘,才看似雲淡風輕地沖着鏡頭勾了勾嘴角。
“如果一定要問理由的話……大概是,初戀回來了吧。”
傳聞中,大少爺始終有一個難以忘懷的初戀,以至于他每一任情人,都有淚痣。
于是興奮的媒體就像是聞到了肉香的狗,抱着秦淵歷年來所有桃色新聞一頓深挖,還真就發現了顏涼這麽個“滄海遺珠”。倒不是因為衆人的疏忽,而是顏涼着實低調。
哪怕是幾年前最巅峰的那段時候,他也不能算上“爆火”的程度,只是依靠着接連上映的作品攢下了一波人氣。後來似乎是被資本放棄了似的,他一改先前的好口碑,開始瘋狂依靠綜藝和廣告刷臉,因此路人緣大降,就連好不容易積攢的粉絲也爬牆了大半……最近更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幾個月,又上了兩檔綜藝、拍了個小配角。
而如今似乎又不知怎的忽然沒了下落,但經過狗仔們勤奮且不間斷的蹲點跟蹤,終于在顏涼的妹妹顏沫身上找到了破綻!
……
秦淵在看見那個纖細的身影時,脊背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來,他十分艱難的維持住了表情,幹澀地開口道:“你來了。”
顏沫反手帶上了房門,精致的小臉繃地緊緊的,漂亮的杏眼仍帶着點哭泣後的紅腫,面容憔悴,一看便是許久沒睡。
秦淵不忍看見對方這般模樣,心虛和愧疚讓他無法直視女孩的目光,只好緩緩低下頭,假裝在看順手抄起的文件。
雙方就這麽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秦淵先繃不住了,小聲開口道:“……他怎麽樣了?”
一提到這個,顏沫的眼眶立馬紅了,她又恨又怒的望着眼前這個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男人,一時間無法相信,他真的就是自己已經“死去”多年的童年玩伴。
事到如今,顏沫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居然會受那麽重的傷,直至如今還躺在床上尚未蘇醒,而罪魁禍首,居然是他們曾經最親近的人……
可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盡管她不斷抗拒,卻也無法否認,秦淵所說的一切都與記憶中的可以對上,而且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于是顏沫咬着唇回答道:“哥哥各項指标都已經恢複正常,醫生說近幾天就會蘇醒,你、你真的不去……不去看他一下嗎?”
秦淵只覺得周身的空氣都凝固了,他垂眼坐在那裏,像一尊無法張口的石像。
其實在顏涼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也一直是唯一的家屬顏沫幫忙照料,秦淵安排了薛池在一旁幫忙,也借此短暫的逃避一會兒,去面臨和秦雲望的鬥争。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其實怕得要死。
他怕顏涼出事,他怕那雙灰色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他怕……他怕會失去他。
但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面對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如今終于塵埃落定,他也該、也該去……看看那人了。
“好。”片刻之後,已經成熟了不少的男人緩緩放下手中如千斤重的文件,啞聲道:“我陪你一起。”
顏涼被安置在最好的VIP病房裏,各種設備也好醫生也好,甚至有從國外調來的團隊,至今為止,一直恢複的不錯。
當秦淵做好心理準備走進病房,起初那些七七八八用來維持生命體征的管子已經去的差不多了,顏涼安靜的躺在那裏,出事前精心修飾過的發型又變得長了一點兒,軟軟的發梢卷在肩窩處、病號服的領口中。
他看起來是那麽的消瘦,嘴唇是蒼白的淡粉,修長的四肢被粗大的石膏包裹着,顯得更加纖細。
顏沫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她半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兄長沒有骨折的另一只手,上面的擦傷早已愈合,只剩下血痂脫落後新生的嫩肉。
相較于可以盡情放開情緒的小姑娘,秦淵卻只敢站在門口,腳步像是被什麽粘住了似的,無論如何和無法擡起。
醫生告訴他,若是想長時間保持理智,就必須服用相對應的藥物,加上最近事情太多,秦淵不得不在健康的基礎上加大用量,以至于近日來他連情緒波動都很難産生,如今就連想要放肆發洩,都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他就這麽無助又悲傷的站在原地,隔着幾米的距離,看着那一對依偎的兄妹,眼睛一陣酸澀,卻流不出半滴淚。
盡管他有多麽想走上前,去親吻那張沉睡的面龐——就像是《格林童話》裏,王子吻醒沉睡的戀人。
可是如今他已經長大了,早已不相信虛無缥缈卻也美好的童話,屬于寧曦的那部分天真早就在近十年裏數不清的磨難中消失了,他已經真真正正變成了秦淵,變成了凝視着深淵之後、被深淵吞噬的那個人。
如今,他還有機會從頭再來,還有機會……去喜歡顏涼嗎?
正當大少爺痛苦又糾結的時候,顏沫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哥、哥!!”本還安靜的女孩幾乎是跳了起來,大聲呼喚着守在門口的醫生:“我哥醒了!我哥睜眼了——”
秦淵渾身一震。
他幾乎是顫抖的擡起頭,遙遙對上了一雙有些迷茫的、淺灰色的眼。
“顏涼……”這兩個字像是貴重的易碎品,以至于喚出它們時,秦淵下意識放輕了聲音。
顏涼卻沒有反應。
他像是還沉浸于那個漫長到沒有邊界的夢境,于是秦淵下意識邁前幾步。
“顏哥……”他又叫了一聲,聲調因哽咽而有些破音,男人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膝蓋一軟,猛地跪了下來。
像是一座大山傾倒在前。
顏涼似乎聽見了那山崩地裂的聲音,渾身一震,眼神逐漸聚焦。
他看着面前熟悉卻又似乎成熟了許多的臉,幹燥的嘴唇開合幾下,沒有發出聲音。
秦淵只覺得視線一陣模糊,等他回過神時,早已熱淚盈眶。
他看見了對方的唇形。
那是在叫:小曦。
作者有話說:
本文的虐攻主要是以虐心為主(x)還有大家記得,涼涼說過對寧曦沒有欲望嗎233333順便看在我這麽勤快的份上,用海星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