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黎

萬影澈把香囊重新挂回脖子上,塞進衣襟遮掩,忽視莫辰楠那刻的不适,繼續吃起來。他不是華蓥,也不會對莫辰楠有感情,這樣的人,愛不得,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萬影澈吃過莫辰楠的虧。莫辰楠對華蓥是真心,萬影澈一句話道出來,直接糟蹋了莫辰楠的心。

莫辰楠啓題:“京城,華府傳遍了你六妹的事兒。”收到萬影澈擡頭的視線,說:“青黎沒有通報,我也沒有再留人于你身邊,這事兒,是明王爺得了風聲。你做的雖不過火,但結果牽連大。”

莫非華府不僅僅是華菱和明王爺的糾纏,還有誰和宮中來往密切?會不會是華蓥的便宜哥哥?還是二哥?萬影澈夾菜的速度減緩,眼中潤氣缭繞,滿是猜忌。

莫辰楠心顫,盡快出聲打消華蓥此時的表情——怎麽總是做出這些令人匪夷難耐的模樣!幸好只有我在!“或許你有答案,別說出來的好。”

不為隔牆有耳,而是,一旦認定一個答案,很難再發散去推敲,莫辰楠在教華蓥體會。

“嗯。”萬影澈說:“華老爺子進宮,便是為了明王爺吧。”

莫辰楠對萬影澈對其爹爹的稱呼一絲莞爾,當即也明白華蓥的做法,在外,認識華蓥的人少之又少,盡量避免真實身份的流洩。

萬影澈言簡意赅地形容了當日書房內的事宜,說:“華老爺子很好奇你的存在。”

莫辰楠:“不需我說,你心中已有計劃了?”

萬影澈一臉“朽木可雕也”的感慨,回應:“嗯。”

莫辰楠那哭笑不得,揉了揉萬影澈順溜溜的發絲,“你不識字?”

一個是“青黎上報了消息”,一個是“如何規避自己不是華蓥的麻煩”,兩個想法齊齊堆疊萬影澈的腦子裏,他擇優避之:“不會的遲早都會,不急于眼前。”

簡言之,他現在不想學。因為,有很多事情,萬影澈不能做,他還是獨烈國的十三皇子,只要做了,便會留下被人趁危的蹤跡。

莫辰楠無奈:“該拿你如何是好。”

萬影澈:“你能不能拿得動我,還是個疑慮。”

莫辰楠忍不住笑出,邪魅不已:“哈哈哈哈哈~華蓥,你我不早就試過?!~”靠近萬影澈,在他腰身狠狠摸了一把。

“你作甚?!”萬影澈跳腳,企圖避而遠之,莫辰楠的力氣不比他弱,沒能成功脫離他色兮兮的爪子,萬影澈氣得耳脖子根通通紅了!

嘴唇上還有亮亮的油漬,被萬影澈的貝齒咬住一半,不豔卻揚,眼尾微擡,嗔視而去,撷留半分委屈半分羞惑,均藏在眼睑的陰影下,欲蓋彌彰,誘浪的滋味兒更是撩人,再是聯想到華蓥癡傻時的純良,莫辰楠愈發燥熱起來!

莫辰楠連忙松開萬影澈,竹扇一拍掌心,流蘇線繩紛亂,兀自鎮定,他說:“不逗你了。華蓥是否飽食?差不多青烏那邊兒也按部就班。”

不似獨烈國中的生活,在華府,萬影澈不會堂而皇之地習武,也就減少了活動量,吃得更少。點頭,與莫辰楠去往三樓。

莫辰楠食指居于雙唇,示意噤聲。

緬升樓共四層,鮮少開放頂樓閣樓,随樓層降低而華貴次之,來這裏的人便位高權重。

三層實際為巨大的開敞空間,每個房屋以三層屏風隔開,夾着無數熏香壇,醒神清性,和萬影澈脖子上的香囊味道無二。

萬影澈來不及思迅此點,莫辰楠已将萬影澈按在鋪滿地毯的閣中,席地而坐,為萬影澈斟上熱茶,動作一氣呵成,似是習慣自然,沒有任何多餘的雜聲。萬影澈點頭致謝,也提氣丹田,削弱自己的氣息。

氣氛寂靜,耳鼓皆是自己的心跳聲,直到隔壁傳來喑悶的聲音。

“這位可是點仲?”少年的聲音詫異,淺笑而過,音色幹淨沐朗,“石兄将你帶過來,我,還是第一次見。”

稀疏的雜聲過了一陣,另一個少年的聲音,裹挾着慵懶,“月公子有禮了。”

月公子繼言:“聽聞點仲家中生事,可還安好?”

點仲答:“有勞月公子挂心。”

月公子:“嗯。”

“這一趟,從獨烈國來的消息收獲頗豐。”第三個聲音,是毫無波瀾冷語相向的少年聲。“獨烈國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偏偏趕上統斂王的行事。”

接着水聲細潺,屏風之隔,另一股淡薄的異香襲人。

月公子:“事先得了消息,石兄說的是十三皇子暴斃?”

石兄語氣微沉:“獨烈國若是內亂,統斂王便是最有可能奪得皇位的人選,但此人極其愛護庶皇十三子,十三皇子被·毒·死在宮中,統斂王的手段實在令人琢磨不透。”

三人沉默,又是一會兒停頓,月公子開口:“不僅沒有封鎖消息,還借此關押了許多朝中大臣,殺雞儆猴。”

石兄:“十三皇子一死,觸到了統斂王的逆鱗,獨烈國時局即便不穩,兩國也難攻上。梓殷與獨烈,隔了一條渭河。”

渡河不難,無法掌控的事卻難。

點仲:“事無巨細,倒還得宮闱一遭。”

月公子:“确實如此。”

門隔推滑,又是步伐一陣、聞訊一陣,上下梯階,緬升樓內的夥計,陸陸續續為三人上了飯菜。

參拜、入座、斟茶、交談、席食,這些萬影澈都能一一析辨,三人的聲音穿透他的神經——明王爺、六皇子……越是熟悉,越讓萬影澈不安,因為,話裏的內容,半字不離他獨烈國、他的皇子身份、他的皇叔!

試想,有朝一日,從別人的耳中得知自己死後的諸事,而那個時候,自己已然附身他人!

皇叔明明可以救他,為什麽非要他死後,才做出這些事來?逼宮?□□?

為了什麽?

萬影澈捏着熱茶的杯子,緊閉的雙眼下,眼珠轉動。

莫辰楠仔細打量,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各懷心思——眼前人,當真是華蓥?!一身耐人尋味的武功、聽得獨烈便動搖的巧合?!

莫辰楠換上一副無公害的疑惑臉,輕觸萬影澈杯盞上的手。

萬影澈齒間緩緩舒氣,端着茶杯,欲借喝茶掩蓋方才情緒的疏忽。

莫辰楠擺頭,奪走杯子。

兩人便并肩坐着,萬影澈屈得腿麻,又不敢亂動,直到屏風對面的動靜漸行漸遠地挪遠,莫辰楠才拍拍萬影澈的腿,示意伸直,溫聲細語:“我幫你揉揉,許是充血了。”

萬影澈還沒拒絕,莫辰楠已經握着他的皮肉開始揉搓。

青烏端着新醞的茶走進,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将水壺放在矮桌上又消失。

萬影澈口幹舌燥,問:“原先的茶還未碰,為何不能喝?”連續倒了幾杯茶水,一飲而盡。解渴完畢才替莫辰楠倒了一杯送到嘴邊。

莫辰楠勾唇,邪着眼喝下,末了還故意舔舐舌頭,溫潤的氣質配着暧昧的神情,逼得萬影澈沒來由逃避視線。

莫辰楠感應着手下隔着衣褲軟适的觸感,心情,實在不錯,答:“你雖收斂了呼吸,我又借由熱茶加了份氣息,況且閣內香氣四溢,茶中也讓添加了些香料。”

還能如此!萬影澈又學到了新鮮的事兒,丢開尴尬,侃侃而談:“不過,這香味與囊中一般好聞。”指了指自己的香囊。

莫辰楠:“皆屬偏方,江湖多用。”

萬影澈:“嗯。中途,有嗅到另一股香味。”

莫辰楠揶揄:“哦?難道華蓥屬狗的不成,我身上的味兒也能聞到?!”尾音升調。

萬影澈哪裏有莫辰楠厚臉皮、随時·調·情的能耐,沒聽出反話,真湊近聞着莫辰楠的衣服。

莫辰楠爆出笑聲:“難得糊塗啊!哈哈哈哈哈!”

“…………”萬影澈手刀落在莫辰楠的鼻梁上,力道不重,單純發洩不爽的小動作。

腿揉好了,莫辰楠又用手指梳理萬影澈披在身後的頭發,最後停在束發的絲帶上,過會兒,掏出袖裏的一把金釵,說:“這個,很配你。”

萬影澈嫌棄:“又是女兒家的物件。我很好奇你的袖子裏還有些什麽。”語畢,抓起莫辰楠的衣袖,翻看層層的綢緞,卻無果。“怎麽到我手中,什麽寶貝也沒了?”

莫辰楠故作神秘:“還不是時候。”

萬影澈無視:“嘁!”

莫辰楠輕咳,換話題:“你也聽到了,其中一人,便是與你有婚約的明王爺,見你一副聚精會神,還聽過獨烈國不成?”

不拖泥帶水、左右逢話,說出一半事實、一半再踩着點兒明知故問,莫辰楠精明地令萬影澈措手不及。

索性萬影澈沒有看着莫辰楠,反而悲涼地說:“做了七年的傻子,再不多學點兒,還如何立足。我畢竟是男子。你若是稀奇我的功夫,等來日,我帶你見一人。也是他将我治好、教我功夫。我只講于你一人,我信你。”

莫辰楠瞵目萬影澈哀自憐傷的瞳仁,回握他的手,“好!”

沒有感性、沒有顧盼,不亂陣腳的萬影澈算得上莫辰楠心理戰術上的對手。

萬影澈點頭,說:“還有一事需講,回華府前,我想向你換走青黎。”

莫辰楠不明白,他身邊的影衛,除了青烏與梅桡宮四大護法,就屬青黎最厲害,萬影澈功夫不淺不深,根基是穩,實戰還缺乏,如此,青黎保護他綽綽有餘,問:“青黎認你為主子,還是不喜?”

萬影澈:“自然,你這麽想,卻不能左右她的想法。她始終以你為中心。我雖與你交好,但任是不習慣被青黎盯着,再事無巨細地禀報于你。”

被退回去的青黎,即便到了莫辰楠身邊,也免不了責罰。

“交好”二字已經取·悅了莫辰楠,應下萬影澈的話,将袖兜裏一把精致琉璃所嵌的匕首放到對方掌心,說:“匕首放在房梁上,若是青黎将此物送至你手中,她以後就是你的人了;反之,我就換掉她。”

萬影澈不是狠心人,青黎就是對莫辰楠大忠心,要據為己用,還是得莫辰楠親自出招。

萬影澈将視線從莫辰楠的袖子上轉到他寵溺的面上,不好意思地“嗯”了聲。

萬影澈還不明白梅桡宮的規矩,所有踏入江湖梅桡宮內的弟子,都會取出身上一件貴重之物交付宮主手中,東西千奇百怪,貴重的是物件的意義——物拟人,一旦宮主對該物施行任何手段,面對各個弟子的下場絕無偏差。

代表青黎的匕首,輾轉萬影澈之手,證明了莫辰楠對青黎的任命與放棄,青黎若是不願終身追随萬影澈,梅桡宮斷然不再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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