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容淑儀

萬影澈望着前方朱紅色大門，宏偉的氣魄與熟悉的道路，坐在馬車內抱着睡着的阿景。

東璃宮原本是萬影澈的宮殿，醜叔因為暫時無法回到皇宮，他的宮殿便直接變成了東明宮。

東宮各殿層次排列，與梓殷國的軸對稱不同，萬影澈剛從轎子上下來，遠處東婉宮傳來紛雜的腳步，由遠及近，萬影澈摟抱着熟睡的阿景，問身旁的宮女：“那不是新選秀女吧？”

宮女：“回景婕妤的話，那是容淑儀。”

淑儀比萬影澈的婕妤身份高四階。

看周圍人的恭敬，從轎子上下來的華服女子也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萬影澈。

宮女們：“容淑儀。”

容淑儀撫了撫自己的鬓角，看着不遠處戴着面紗一身淺紫服飾的萬影澈，問：“那小姑娘就是東明宮的主？聽聞陛下是欽點為景婕妤。”

宮女們：“回容淑儀，正是汶王爺的侄女，帶進宮中。”

原本打算直接回宮的容淑儀聽到這句話直接改變步伐的方向，說：“有趣，容本宮去敘敘。現下無事。”

萬影澈滿頭無奈，看着容淑儀朝自己走來，拍醒阿景，放到地上，向容淑儀行禮：“容淑儀。阿景。”後一句示意正在揉眼睛的阿景行禮。

容淑儀扶住萬影澈，說：“妹妹不必如此，初來宮中。姐姐私下裏也不在乎那些規矩。這位是阿景？”

阿景是一比一個準的演技，牽着萬影澈的手，躲到他身後，嘴裏呢喃：“姐姐……”

“容淑儀，還請殿中一坐。”萬影澈将人引進室內。

“都退下吧，本宮要與妹妹說幾句話。”宮女們倒完水後，容淑儀屏退宮女們。

阿景看着萬影澈，不願意出去。

萬影澈：“阿景去內室休息，姐姐要與容淑儀說話。”

一個沒有交集的容淑儀會主動找上萬影澈，不是因為嫉妒皇帝對他的恩寵，而是萬影澈景婕妤的身份，是醜叔的侄女。

容淑儀溫婉的面容有絲猶豫。

萬影澈：“姐姐不妨直說。”

早在萬影澈來獨烈國之前的四年，容淑儀也是認識了醜叔，被帶進宮中成為皇帝的女人，花了四年爬到淑儀的位子，那之後，不管自己做什麽，皇帝都不再讓自己升昭位。

容淑儀整理好情緒，說：“想來多年前，本宮也才認識汶王爺。”

萬影澈擡頭看着容淑儀，繼續等着對方說話。

仁凝帝還未即位時，者正值宮變，這場宮變來的無影無蹤，消失地卻是颠沛流離。新皇登基就意味着又是一場屠·殺，當時容淑儀的爹是太子的羽翼之一，斬草要除根，仁凝帝沒有放過容淑儀的家族，滿門抄斬，當時撿着一條命的容淑儀認識了同樣奄奄一息逃到獨烈國的醜叔。

容淑儀并不知道醜叔是梓殷國的将軍，滿臉傷疤，身上手上腿上全是傷，比容淑儀這個滿門抄斬的亡命徒還要凄慘，而後者偏偏還救下了醜叔。

只是沒想到醜叔竟與新皇仁凝帝相識，醜叔被帶進宮中，而容淑儀借着救命之恩讓醜叔将自己帶進了宮中。她恨仁凝帝的殘忍，但四年時間，她卻見到仁凝帝統治下的獨烈國風調雨順，更是在醜叔的輔佐下大同，如果沒有統斂王的暗渡陳倉。

仁凝帝是個好皇帝，而容淑儀只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她成了仁凝帝的女人，相對的，仁凝帝也發現了容淑儀為餘孽之女，卻在醜叔的求情下逃過一死，而仁凝帝依舊寵幸容淑儀卻直接禁令她懷上子嗣。她越是恨仁凝帝，便越無法下手殺掉仁凝帝，因為這是醜叔的願望，于醜叔而言，仁凝帝平安無事才是他的一生。

因為欠了醜叔的情，容淑儀再也下不了殺手。

也就如此，容淑儀做了四年的淑儀，沒有孩子，東婉宮卻依舊風平浪靜。但容淑儀不能害了仁凝帝，卻一直在後宮殘害過其他的妃子。皇後是統斂王的人，容淑儀即便恨仁凝帝也是站在醜叔這邊，她沒有歸于皇後一派。

容淑儀在後宮做的事也就沒有讓皇後抓了口實。

容淑儀說：“當年的日子，姐姐還記得汶王爺的好，那樣的人卻落得個這樣的悲劇。”她說的是醜叔滿身的傷痕和被毀容的臉。“不過……姐姐倒是覺得，汶王府都比皇宮平安，為何妹妹來了皇宮？”

宮中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萬影澈：“若真是日後受了傷，妹妹往後還能去找姐姐求助不是。”

容淑儀點頭：“對啊，你跟姐姐我還客氣什麽。倒是以前沒聽汶王爺提及過你。”輕輕握着萬影澈的手，溫柔地寒暄。

萬影澈：“入宮前，姐姐可知汶王爺曾是梓殷國的人？”

容淑儀：“聽王爺說過。”

萬影澈：“而害了王爺的人，也是殺害了我的家人，我帶着阿景逃到獨烈國，還是王爺相助。”萬影澈也不算撒謊，他本就是被殺之人、被騙之人，眼眸垂了垂，說：“不可于王爺添亂，只是我又想報仇，那人殺掉阿景的師傅，臨死前，師傅說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抓到仇人。妹妹想，皇宮莫不是這最高的地方。”

緊握萬影澈顫抖的手，容淑儀道：“沒事的，若是入了這宮，以後姐姐罩着你。”

容淑儀離開東明宮後，萬影澈一直目送，人消失不見，他也不曾動過。

醜叔當初離宮前挑選給萬影澈的宮女藥紅、奇香，在一旁輕喚他：“景婕妤？景婕妤？”

萬影澈回神，手心已經掐出了血，鈍痛。

藥紅：“娘娘，您的手！”

萬影澈拿過手絹自己包起來，“無事，你們去陪着阿景吧，我自己呆會兒。”沒有用謙詞“本宮”。

奇香還想提醒萬影澈，被藥紅拉了下去。

容淑儀是個會功夫的人，否則當初也不可能就她一個逃脫了仁凝帝的滿門抄斬，而她也是個心狠之人，可以不顧自己的家人，一個人逃得利索，光這一點，就算她認識醜叔，也不可相信。

定是容淑儀知道些什麽秘密，否則不會僅僅因為萬影澈一個醜叔侄女的身份來見他。她欲言又止多次都轉了話鋒只字不提，萬影澈很在意她知道的——與醜叔有關，也事關仁凝帝。容淑儀的功夫還不至于發現萬影澈的男兒身，但若是有風聲傳到她耳中，就另當別論了。

入宮第一步就舉步維艱，區區一個容淑儀都能想到的事，如今還在西宮的皇叔定也猜了個一知半解。

阿景每晚吸收萬影澈JING液，每日極其疲憊，還在睡夢中，被手心的鈍痛驚醒，低頭看了看有粉色胎記的手心，起身走到萬影澈身邊，輕輕揉了揉他包着手絹的手。

越是接近真相的路上，萬影澈越是沒有方向，他怕自己知道的那天，會如何選擇。

萬影澈已經死了，活着的是華蓥。但萬影澈終究只想重新做回萬影澈。他不想替別人而活。

離開了皇叔為他織的保護圈，萬影澈發現這個世界早已面目全非，人的猜忌，人的悱恻，人心黑暗，這些東西都讓他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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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頭天。

從新秀女的東宮各殿內到禦花園，宮女太監們紛紛掃着殘雪水和枯枝，有的開始布置起宮廷，最明顯的，是女子們争奇鬥豔的場景，遠遠望去就像一朵朵開在殘日裏的花。

奇香附在萬影澈耳邊說着。

萬影澈：“确實挺像。”抱着阿景輕笑，一邊還給阿景指着遠處來來回回的女子們。

萬影澈在入宮前聽醜叔說過，這次的選秀，是一場局，姑娘們是棋子，她們自己不自知，都一個個争破頭皮為了爬上皇帝的龍榻。

往後也不知道這後宮能有多熱鬧。

萬影澈知道在東宮西宮之間有片降桃林，如今桃未開，都是低矮的枝幹，那是以往皇叔沒有時間陪他時，他總是和影衛和阿輝呆着的地方，還有皇叔替他做的秋千，皇叔總把他當小孩子。萬影澈低頭看了看安靜的阿景，想着等春天也給他做秋千。

仁凝帝去東宮找皇後，自然會途經桃林外，聽到萬影澈輕盈的笑聲，主要還是因為一個萬影澈不大的身形，手裏還抱着個小娃娃，不由走過去。

仁凝帝：“像什麽？”走到萬影澈身後，一邊示意藥紅與奇香別出聲。

萬影澈：“當然是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像花兒。

萬影澈随口答出來，才感覺奇香的聲音什麽時候變粗了，扭頭入目仁凝帝俊朗的面目，連忙行禮，“陛下聖安！”

是醜叔帶着萬影澈入宮為妃，只有個名分不坐實的妃。而仁凝帝也明白萬影澈是帶着報仇的目的來到宮中，仇人正是萬斯恒的人，正是這樣的原因，仁凝帝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于醜叔帶着萬影澈入宮的事。

對外，演好一出戲，仁凝帝還是稱呼萬影澈為愛妃，他說：“愛妃這面紗過了明日就要取下了，雖說朕十分舍不得愛妃的容貌被旁的人瞧去。正巧，朕便是要去東明宮坐坐。”

仁凝帝來找我？萬影澈還愣在被對方撩了發絲的舉動上，藥紅連忙說：“陛下、娘娘，請移步東明宮。”還一邊和一樣低着頭的奇香來回眼神：娘娘真是深得聖心！

萬影澈微紅顴骨，眼眸微垂，盡是演繹一個溫柔妻的形象，說：“謝陛下。陛下能來東明宮，妾身很開心！”

殷翎的人都這般令人賞心悅目，景澈這雙眼真像那個十三皇子，幹淨溫暖得不得了。仁凝帝虛抱萬影澈的肩膀行走。

在外人眼裏，這一幕和諧都讓人記入了心中。

之前萬影澈沒留心，等進了東明宮內，仁凝帝屏退左右，才注意到他命人提來的大盒子。

萬影澈将阿景放到床榻上，拍拍哄了幾句，後者盯了眼萬影澈身後的仁凝帝，沒有惡意，沉沉睡去。

仁凝帝：“之前沒聽翎說過你還帶了孩子過來。”

萬影澈還在奇怪怎麽阿景看到仁凝帝沒有排斥，想着有醜叔的關系，沒再多想，說：“阿景和我同病相憐，家裏人都死了，救下的時候一身傷，他爺爺為了救他把內力都輸給了他。他什麽也不會，答應帶在身邊安全。”

疑問都為仁凝帝說清楚，對方也沒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