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手可摘星辰

作者:七重血紗

文案:

來自異世界的一抹孤魂,以嬰兒姿态再世為人,自古有雲君臣之禮不可逾越,斷袖之癖不可揚,

季無月出生将門卻身居大學士,被家中人視為溫柔書生,幼帝登基,一朝躍居輔國大臣。

平生無所顧忌,唯一的軟肋就是宋垣。

宋垣問,“季無月你到底願不願意說一句實話?”身為帝王,宋垣只願意為一個人放下身段

“若是陛下想知道,等你成為一個好皇帝,臣必定實話相告。”

作品食用指導and掃雷

① 季無月X宋垣,1V1,主受,HE,強強,正直臉,絕對是暖暖的文,不要被第一章欺騙好嗎?

② 相信我,這是一篇甜文,絕對是發糖的~攻和受那肯定是打心眼裏對對方好

③ 強調:攻-宋垣,受-季無月,反攻暫無此意向

④ 求收藏評論,專注正劇一百年,要是狗血了千萬別打我,輕拍,感謝!

內容标簽:靈魂轉換 宮廷侯爵 愛情戰争 相愛相殺

搜索關鍵字:主角:季無月、宋垣 ┃ 配角:季無心、李鶴、林止修 ┃ 其它:手可摘星辰

☆、異世孤魂

昭和四年,明昭帝崩。

京城內,滿目的白綢素缟,街道上生意蕭條,行人步履匆匆,仿佛身後跟着随時能追上來的怪物,悶頭朝前。一頂轎子從城南的巷子裏出來,四人擡着,步伐穩健,轎子擡得穩當。轎頂白色的穗子依稀看得出是新換上的。轎子外面跟着一三十來歲的男人,步伐矯健,粗圓的膀子,作武夫打扮,想來是轎子主人身邊的随從。

“少爺,馬上到了。”

轎子裏的人應了一聲,聲音隔着木板,有些不分明。轎子在街道上平穩穿梭而過,附近的百姓見了,紛紛和身邊的同伴低頭耳語,不知說些什麽,只見臉上滿是敬佩,還有憐憫。

宮門口的侍衛遠遠瞧見過來的轎子,轎子旁的随從陳義覺着身形有些眼熟,定睛往前一看,連忙和身旁值班的搭檔使了個眼色,兩人在轎子抵達前朝前走了兩步,拱手低頭道:“下官陳義見過季大人,陛下有命,若是季大人來了,立刻随下官到勤政殿見陛下。”

轎子穩當落在地上,四個轎夫整齊一劃利落的站在旁邊,目不斜視面色嚴肅,若不是還能看到微微阖動的鼻翼和起伏的胸膛,怕要以為是雕像。一直跟在轎子邊上的随從對着陳義點頭,彎腰掀開轎簾道:“少爺,到了。”

季無月低頭從轎內邁步出來,擡腳邁過擡杠,側頭問道:“陛下在勤政殿?多久了?”

陳義跟在季無月身邊穿過宮門,往勤政殿的方向去,答道:“約莫是有一天,打從昨日先帝駕崩,陛下便獨自待在勤政殿內,誰也不召見,太後和丞相大人,季将軍都來勸過幾次,陛下誰也不見,就說了一句話,讓大人從西河坊回來後,立刻進宮。”陳義說到這,頓了一下小心打量一眼季無月的神情,方才繼續道:“季将軍派人尋回大人,讓下官給大人帶句話。”

季無月腳下步子一頓,蹙起眉問道:“家父有何事讓你代傳?”

“季将軍讓下官告訴大人,見了陛下後,立刻回将軍府。”

陳義的轉述的聲音不帶一點波瀾和起伏,季無月卻能想見季候說這話時的神情。年初時,先帝就有些力不從心,即使還能上朝議事,卻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麽清醒。十日前,季無月領旨到西河坊監督當地的太學院考察,來回也要一日,本打算在紅坊待半個月再回京複命。昨日傍晚,季候一封信讓正在課堂上聽太學院先生講課的季無月急急忙忙從紅坊趕回京城。

念及此,季無月腳下步子加快了一些,惦念着尚不到弱冠年紀的,想着他竟一個人在勤政殿內呆了一宿,心中放心不下。

勤政殿的匾牌出現在視線裏,季無月疾步流星往臺階上走,俯身拱手道:“臣季無月參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顧氏是當朝宰相之女,先帝還未登基之時便是太子妃,兩人相伴二十餘載到如今,顧氏也只是剛到四十的年紀。先帝駕崩,顧氏整個人就像是丢了魂魄,若非宋垣在勤政殿內,顧氏萬不會離開寝宮來此。顧氏見季無月出現,臉上露出一絲欣喜道:“季大人回京,勸勸皇上,先帝既已駕崩,還望季大人能夠勸解皇上以大局為重,朝廷天下需要一個明主。”

季無月道:“太後放心,臣定當勸解陛下以大局為重。”

“本宮回宮,一切交托于季大人,季大人不要叫本宮覺得失望。”顧氏領着身後的四個宮女兩個內侍離開勤政殿,季無月目送顧氏離開,站在臺階之上,望着顧氏的背影越行越遠。

陳義站在勤政殿外,一手握刀,看向季無月提醒道:“季大人,陛下在內等您。”

“恩。”

季無月轉身,門口的兩個內侍替季無月推開門,季無月邁步進去,內侍将門再關上,束手立在兩側。

勤政殿是先帝處理政事的地方,平時下朝後,若是要召見官員,便在此觐見。季無月來過這裏數次,只是這一次,坐在黒木龍紋鎏金椅上的人換成了宋垣。殿內門戶緊閉,季無月無聲嘆氣,在龍紋鎏金椅上沒發現宋垣的身影,疑惑的皺起眉,正想出聲,腳下忽然絆住。

“陛下?”

忽然顯得空蕩蕩的勤政殿內,季無月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和諧的利落,太過幹淨:“陛下,是臣。”季無月蹲下,伸手搭在宋垣肩上。逐漸适應了昏暗的光線後,能夠看清坐在地上的宋垣,埋着頭,已經不算瘦弱的肩頭褪去了兒時的模樣,季無月一手快要握不住。

“先生。”

“恩?”

“父皇去了,我眼睜睜看着他在我面前閉眼。”宋垣的聲音喑啞,讓季無月有些心疼,卻只能加重手上的力道。“臣知道,先帝駕崩,陛下肯定很難過,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之下還有三位殿下,若是陛下傷心不振,幾位殿下便失去了蔭蔽,該如何在朝中立足?太後為了先帝駕崩一事整日以淚洗面,被陛下拒之門外,若是陛下真的明白何為君之道,就該——”

宋垣打斷季無月的話:“可我難過。”

“陛下——”

“先生,日後你就稱我為陛下?”

季無月聞言一怔,突然就想起當年見到僅僅比自己年幼七歲的宋垣時的場景,看着宋垣對着他的頭頂,神情似有一些無奈,收回落在宋垣肩上的手低聲道:“陛下,我是臣子,你是天子,君臣之禮不可逾越,即便臣是陛下的老師,也只能遵從君臣之禮。”

二十三年前,季無月從能夠睜眼的那一瞬間就知道,自己不能做什麽,能做什麽。順應天命,才是最好的出路,逆天而行,只能招來禍端,連累旁人。

聞言宋垣似乎有些發怔,猛地想到什麽,站起來,神情冷峻盯着詫異的季無月道:“既然季愛卿這麽說,朕自然聽老師的話。”說話的聲音少了剛才的喑啞,卻像一根針直接紮在季無月的心上,讓季無月苦笑着站起來,脊背挺直,拱手道:

“陛下能明白,是天下之幸。”

一直候在勤政殿外面的陳義聽到門打開的聲音,見季無月從裏面出來,拱手道:“季大人,陛下他……”

“陛下一直都是有大智慧的人,無需我多言也能明白,只是一時不能接受先皇駕崩而已。”季無月擺手,邁步往前走。陳義亦步亦趨,打算護送季無月到宮門去,季無月揮手道:“你在殿外好生候着,陛下怕是一會兒要找人,別讓他找不到。”

“是,下官遵命。”

季無月兩手被袖子罩住,多虧了這稍長一些的袖子,否則季無月該擔心如何向別人解釋緊握着的拳頭。從勤政殿到宮門,有快半個時辰的路程,季無月是宮中常客更是當今皇上宋垣的老師,宮中不管是誰見了季無月都要稱一聲‘季大人’。

半個時辰的路,季無月目不斜視,揣着事情,好幾次都沒留意到周遭宮人向他行禮。

“少爺。”

“恩,回府吧。”

王武點頭,示意那四個轎夫,随後替季無月撈起簾子:“少爺,老爺應該只是提到這次你被先皇封為輔國大臣的事情,畢竟,此事不小,少爺是将門之後,怕是——”

“不必多言。”

“是屬下多舌了。”王武低身道:“起轎回府。”

四個轎夫擡着轎子,步伐穩健的往将軍府的方向走去。王武生得濃眉大眼,盡管不是兇神惡煞的長相,但也不親近,板着臉走在轎子邊上,若是尋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轎子,紛紛避開主動讓開一條路。

坐在轎中的季無月閉着眼睛靠在休息,腦子卻停不下來,全是剛才宋垣望着他時眼中帶着的情愫。

二十三年。

季無月清楚的記得,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二十三年。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到如今朝廷上下不敢輕易得罪的輔國大臣,只有季無月自己明白,這條路,即使因為家世變得平坦,卻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當季無月睜開眼,一張張陌生的臉,和陌生的環境讓季無月幾乎不願意張口,就連吃東西也是被人硬掰着張嘴。

出生将門本該是豪氣幹雲的男兒卻因為早産的緣故不能習武,只得跟着學堂裏面的先生讀書認字考取功名。季無月怨恨過,在年幼的時候想倚小買小,求着家中的武師教他習武,還沒來得及學會一招半式就被逮個正着,被罰跪祠堂整整一天,滴米未進。

慢慢的季無月變得愈發沉默,因為家裏兄長們說話他插不上話,別的姐妹也不跟他玩,一直到十二歲時被送入宮中,那人瞧着自己的模樣,季無月忽然就找到了存在的意思,活下去的勇氣。前十二年季無月一心想着如何離開,卻在一夕之間變了想法,只因為宋垣的一個眼神。

五歲的孩子眼裏怎麽可能會出現那樣的眼神?堅韌、不羁,還有恨。

宋垣身為太子,肩上的壓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在宮中,爾虞我詐,任何事情都只能以自身為中心,不能掉以輕心,否則不知何時這宮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顧氏手腕厲害,身居皇後多年,沒人能動搖她的地位。一是和先皇感情深厚,二是顧氏娘家的背景讓人忌憚,加上本就聰慧過人,手段厲害的顧氏,誰還敢打他們母子的主意?

可因為這樣,宋垣便不招人喜歡,宮中其餘的皇子公主也不喜和宋垣玩在一起,陽奉陰違,面上和和氣氣,背後到底是不願意和他一起。

宋垣倔強,不願說,也不會告狀,總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做好一切的事情。季無月進宮那日,正巧遇上宋垣和三皇子吵架憤然離開,回到東宮的時間。宋垣再如何能隐忍卻也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見到季無月出現,所有的脾氣全部撒到季無月身上。

“你是誰?怎麽能進來這裏!”

“草民季無月參見太子殿下,奉陛下旨意前來給殿下做太子陪讀。”

“你一個十幾歲的人懂什麽,陪讀可相當于半個師傅,你懂什麽?”宋垣盯着季無月,瞧着不過比自己高一些的小大人,心裏滿是不服氣,往椅子上一靠,翹着腿,滿臉挑釁道:“我五歲能讀四書五經已經被說是難得的人才,你這般年紀知道什麽?我想知道父皇和母後又給我找了個什麽不中用的人。”

季無月活得太久,可第一次見到宋垣這樣五歲大的孩子說話語氣和做事态度跟大人一樣的‘怪人’,心裏湧出一種想法,試探着問:“你知道阿基米德嗎?或者伽利略再或者牛頓愛迪生?”

“你在說什麽,難道是打算敷衍了事?”

聞言季無月失落的低下頭,知道這一次又失敗了。可這一次失敗不能轉身就走,只能重新擡起頭道:“殿下聽糊塗了?那草民再說一些,殿下若是依舊認為草民才疏學淺不能伴讀左右,那便告知陛下和皇後,撤去這份差事。”

十二年,依舊不放棄在這個異世裏尋找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打擊。在外聽聞宮中太子乃是奇才,才智過人,實乃神童。季無月想,或許自己能遇上一個和自己一樣的。

還想着真是好命,竟然一出生都是太子,這待遇旁人沒有,再見面時卻失望了。

不過一個聰明的孩子,不是他的同類。

“少爺,到了。”

“恩,知道了。”季無月聲音平靜如水,道:“回去告訴我娘一聲,我從父親那裏回來就去見她。”

王武站在一旁,見到季無月從裏面出來,示意轎夫把轎子擡走,問道:“少爺的性子得改改,不要一直頂撞老爺,老爺是見慣了硬脾氣,有招治。”

“我明白。”

都二十三了,還叫身邊的人擔心脾氣頂撞了父親,季無月轉身時嘴角染上一抹苦笑,有些無奈。

季長風,三軍将領,手握帥印,權勢滔天。

這是二十三年來,季無月從母親谷婉清那裏聽到的最多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手可摘星辰》再一次嘗試古耽,之前的古耽腦洞都有些大,一直想寫‘迂腐’臣子和帝王的故事,終于耐不住下筆,望妹紙們喜歡!

季無月真的是穿越的孤魂,信我,文案不是騙子,而且肯定不是虐文,必定HE!!!第一章只是為了作者情節安排。

看文、留評、收藏的都是小天使。

☆、步步小心

季無月繞過幾個回廊,再穿過花園後,在來到季長風的書房外。

有兩個家丁守着,光是站着的姿勢就能看出這兩人絕非是一般人,身手了得。這将軍府內,季家上下,怕是只有季無月一個男丁不會功夫。

門框雕花镂空,季無月站在門外,從袖中伸出左手,在門上敲了三下,方才開口:“爹,我回來了。”

“進來。”

“是。”

季長風是沙場上的猛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敵軍只要聽到季長風披挂上陣,立刻撤退。季家軍更是個個精靈,以一敵十的好兵。

宋國周圍的其餘将士只要聽聞季家軍出征,聞風喪膽,不戰而敗。

推開門的瞬間,季無月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兩只腳剛踏進書房,身後的門已經被人關上,只剩下父子二人。

“跪下。”

威嚴的聲音響起,不大的書房裏卻像是有了回音,季無月不敢違背父命,雙膝跪在青石板上,發出聲響。季長風背着手,留着胡子,轉身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季無月。

季無月腰背挺直,目不斜視,等着季長風說話。

“先帝的旨意下來,你有什麽看法?”

“回父親的話,無月不敢有妄想,自當盡心輔佐皇上,盡責做一個老師。”季無月心知當今天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帝宋垣不是父親心中的皇帝人選,中意的是如今被封為毓王的六皇子。

如今事已成定局,季長風和當今皇上勢必不和,日後季無月在朝中,必定起到關鍵作用,若是季無月選擇将軍府,那自然是讓将軍府穩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可若是季無月要幫小皇帝,那——

季長風道:“你可知道太後和皇上向來與我們不和,你姑姑在宮中伺候先帝多年,如今不過是個太妃,還出宮和毓王住在一處,你知道太後的用意是什麽嗎?”

“孩兒……不知。”

“不知?老四,我知道你向來和小皇帝關系好,亦師亦友,但如今,事關重要,将軍府一脈,不能斷送在我手裏,你明白嗎?”

季無月不想明白,可偏偏他明白。

聞言,只有低頭沉默不語。

“你回去見你娘罷。”

“是。”

季無月起身,膝蓋有些發麻,抿唇忍着,轉身往外走。季長風望着季無月的背影,無奈搖頭——這就是孽,是孽啊!

出了書房,季無月松了一口氣,壓在心上的石頭挪開,終于能喘氣。

回住處的路上,季無月正走神想着今日季長風找他的目的和要他做的事情,卻被一人拉着走到回廊的拐角站着,一手把他推在牆上逼近過來。

僅僅是聞着這人身上的香味,季無月就知道是誰。

“無心,你又在鬧。”

“嘁,又被你認出來,我這不是見你從爹的書房裏出來才跟着你過來的嘛,怎麽,爹又教訓你了?”季無心,将軍府三小姐,和季無月同年出生卻年長兩月。

聞言季無月搖頭道:“你這樣說要是傳到爹耳朵裏,你會被爹罰去掃地。”

“我才不怕,倒是你,剛才肯定有跪在地上了吧,瞧你膝蓋上都皺了,你還是回去讓清姨給你看看,你這小身板,上不了戰場可別日後連走路都是問題。”

季無心說話向來就是這般膽大妄為,不僅對季無月說話這般,就是季長風也會被季無心嗆聲。天生的性子,不過家裏人都寵着,畢竟只有這麽一個女孩兒。

季無月是老幺,上面有兩個哥哥,季無平和季無安。

“你怎麽回來了?”

“怎麽不能回來了,現在戰事不吃緊,我當然得回來,況且——”季無心一下換了一副表情,盯着季無月道:“小皇帝現在如何?你才從宮裏出來,爹讓你去,必定是有什麽事。”

“這些事,你不必管。”

“我是将軍府的人,為何我不能知道?爹也不說,你也不說,大哥二哥猜到一些也不告訴我,我可不是那些閨中小姐等着嫁給一個未曾蒙面的人,憑什麽不告訴我?”季無心望着季無月道:“不過你們不說我也猜到一些,罷了,那小皇帝打小就依賴你,如今你二十三尚未成家,小皇帝還粘着你,怕真是擔心你娶妻。”

季無月一怔,很快掩飾過去。

被衣袖攏住的手捏緊,季無月笑着道:“這是依賴。”

“你別緊張,我又不說別的,好了,你回去找清姨吧,清姨知道你去爹那裏,肯定着急了,我回去了。”

“無心!”

“啊?怎麽了?”

季無心一身紅衣,站在樹下回頭,笑靥如花的望着季無月,“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還是你舍不得我,才幾個月不見,見到我回不過神?”

“……不是,你小心些。”

“恩,現在你應該擔心你自己。”

說完季無心走了,季無月搖了搖頭,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回到院子裏,王武站在那裏,對着季無月點頭,“少爺,夫人在裏面。”

“恩,你下去。”

“是。”

王武離開,季無月敲了門聽到裏面的答應,這才推門進去。

進門反手把門給關上,望着跪在蒲團上面的谷婉清,上前兩步跪在旁邊,雙手合十拜了三拜才道:“娘,接下來,我該如何?”

“心誠則靈。”

“可是如今,由不得我。”

季無月睜開眼,望着身邊的谷婉清。這個人,是他的生母,可是有些事情季無月卻覺得谷婉清從來不把他當做兒子,而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年幼時,季無月與同齡人不一樣。

長大後,他進宮,經常不在府中,母子感情有些淡,可這身上流着的血卻讓季無月對谷婉清除了敬愛就是尊重。

“見過無心了?”

“……是。”

谷婉清睜開眼,望着季無月,半晌才開口:“娘自小對你不管教,可你從未讓我失望也未曾讓我拂了面子,除去不能練武,你不必你兩個哥哥差。”

“娘……”

“無心,是你姐姐。”

季無月無言,過了一會兒,磕了三個頭後站起來,“我知道,無心是我姐姐,我不會走錯路。”年幼時,季無月從不把自己當做是将軍府的人,把自己當做是原來的那個人。

朝夕相伴,年幼無知加上異性相吸,有一段時間,季無月陷入對自己的厭惡中,因為,他喜歡上自己的親姐姐。

一個性格爽朗大方,不矯揉造作,還會維護他的人,讓季無月迷失了。

谷婉清因為這件事罰他跪在觀音像前十二個時辰,滴水未進。

“既然你明白,那你現在更不該。”

“可是娘,這是我唯一認定的事情。”

“胳膊擰不過大腿,難道你不明白?還是你打算忤逆你父親?”谷婉清重新閉上眼,細白的指尖撥動着手中的佛珠。

忤逆?大逆不道。可是季無月放不下皇城裏的人,放不下勤政殿裏面那個盼着自己去的人。季無月想,自己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許……

可以和別人不一樣。

谷婉清嘆了一聲道:“既然你做了決定,那就放手去做吧。”

“是。”

即使前路布滿荊棘,季無月也不會走回頭路。這輩子,回頭路走過一次,再不會走第二次。轉身出門,王武站在院門口,聽到動靜擡頭。

王武自季無月被斷定不能習武後,就一直跟在季無月身邊,細數下來也有十幾載,自然是忠心不二。

“少爺,夫人……”

“無事。”

季無月邁腳往自己的書房走,王武跟在後面。自己的院子也得提防隔牆有耳,季無月回到房裏才問道:“這幾日,可有查到父親有什麽動靜?”

“将軍府上下,除了大少爺在外,其餘的全部回京,二少爺所在的軍營,拔營往京城來了。”

“父親這是要逼他讓權啊。”

“少爺,該如何做?”

“按兵不動,暗中繼續聯絡李大人,若是有機會,我會親自去拜見。”

“是。”

季無月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捏了一下眉心。疲憊之色再也遮掩不住,連日的奔波加上一回來就遇上這些事,季無月着實有些累了。

剛閉上眼,季無月像是被什麽擊中一樣睜大眼睛。

“少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你下去吧,跟着我,可不得倒下,後面還有很多事。”

聞言王武還想說什麽,卻還是沒開口,拱手便離開。

豈能不知道王武想說什麽,這些事情,他怎會不知。可若是他現在倒下了,那宋垣該怎麽辦?回想起勤政殿內宋垣的眼神,那對他是迷戀,是自小陪伴着他的依賴。

季無月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對宋垣的心思。

為人臣,不該有的心思。

這是為世人不能容納下的心思,所以季無月不能帶着宋垣走進這個深淵,只能一步步帶着他走上高臺,只有這樣,宋垣才能活下去,不做傀儡,活下去。

☆、你是我的

先帝入皇陵,季無月身為先帝遺诏上欽點的太傅,輔國大臣,自然随行,送先帝最後一程。

季無月騎在馬背上,一身白衣,有些蒼白的臉色,那雙明亮的眸子卻格外的紮眼。

若是這個時候宋垣回頭,必定能瞧見季無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可季無月知道,宋垣不會回頭。也好,這樣也好。

翻身下馬,百官行大禮,送先帝入皇陵。

埋着頭,季無月感受到背上有一抹熾熱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的背給灼傷一般,季無月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皇陵的封石落下,砸在地上的時候,季無月望見地面的石子微微顫動,眼睛合上,聽見太監的聲音方才睜開。

“回宮。”

十六歲的少年已經骨骼發育良好,季無月望着眼前不知何時竟然與自己一般高的,或者說,比自己還要強壯一些,站在自己面前時,季無月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依稀還記得,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才及自己腰側的孩童。

“老師,該回宮了。”

一句老師,将季無月從自己思緒裏拉回來,季無月怔住,随後拱手道:“皇上請走前面,臣不敢逾越。”

眼眸垂下,掩住眼裏的情緒和不敢暴露的感情。

宋垣臉上表情一滞,拂袖往前走,身邊的太監連忙跟上去,陳義看了一眼低着頭的季無月,也追了上去。

“季大人。”

“勞李大人擔心,皇上如今只是還不習慣,腦小孩脾氣。”季無月無奈一笑,腰背挺直,但天生較為清瘦的身子硬是将一身孝衣穿出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李鶴聞言笑了笑,并不說話,背着手往前走。

季無月和他并肩,兩個人走在隊伍中,話并不多,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如今新帝登基,下面等着看笑話的人有多少,虎視眈眈的又有多少。

宋垣尚未成熟,如季無月說的一般,即使有先帝的厲害和風範,但終究還是一個孩子,被太後寵着長大的孩子。

“無月,你不該逼他。”

“可若是我不這麽做,如今說不定,成為階下囚的是你和我。”奪位之争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锒铛入獄的人可不少,冤魂可讓你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覺。

這就是權力交替,皇位易主必然要經歷的。

李鶴道:“可他如今對你,怕是起了不甘之心,你的心意,他理解不了,受罪的還是你。”

“日後他明白就好。”

“你可是要效仿前人做一個鞠躬盡瘁的賢臣。”李鶴開玩笑。

季無月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這你可就說錯了,不,不是賢臣,我可沒前人的本事,不過是按着自己的心意來,他會是一個好皇帝不是嗎?”

“啧啧,護犢子說的就是你。”

“彼此彼此。”

正和李鶴說話的季無月沒有留意到,前面上了馬車的宋垣先來簾子看了兩人一眼,眼中閃過的,不是生氣,不是猜忌,是嫉妒。

季無月看過去時,馬車已經緩緩離開。

真還是個孩子。

即使不能習武,季無月的騎術卻是個中翹楚,瞥見那邊的李鶴還要身邊侍衛扶着上馬,扯着嘴角道:“李大人,要不要我帶你一程?你若是摔下馬,我朝可真就少了一個棟梁。”

“若我是紅粉佳人,我定會上你的馬背,你可還未有婚配,這京中不知多少姑娘想要嫁給你。”

“風流才子李鶴,可不是我等能比的。”

互相打趣着,騎着馬跟在馬車後面,踏上回宮的路。

回到京內,季無月剛要和李鶴談事,陳義騎馬來到旁邊,向兩人行禮後道:“季大人,皇上在勤政殿等您,商議國事。”

“……你前去回複,我随後就到,望皇上先去太後宮中安撫太後。”

“是。”

陳義離開,李鶴擔心的看向季無月,季無月看向他,眼神示意自己不會有事,嘴上卻道:“李大人,這些日子還是多加小心。”

“自當會注意,太傅大人也該多加小心。”

“恩,無月先行告辭了,皇上有命,不敢不從。”

“早去早回。”

馬車早已不在視野內,季無月騎馬來到宮門口,下馬把缰繩扔給旁邊的侍衛,步伐平穩往裏走。

宮門前的月青道上,盡頭的李鶴望着季無月的背影消失,方才轉身離開。

前往勤政殿的路季無月閉着眼睛都能找到,踏上石階,來到門前,季無月拂去肩上的雪花,伸手敲門後道:“臣季無月,求見陛下。”

“進來。”

推開門,還來不及看清眼前的人,直接被帶走,連着撞到不少東西,踉跄着來到床邊。

熟悉的氣息還有陌生的感覺讓季無月感到不安,盯着壓在自己身上的宋垣,季無月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狽,“陛下,你不該這樣,有失身份。”

“身份……老師,如今你可真是,劃分的清楚。”

宋垣的手摸上季無月的臉,季無月別開臉,壓抑住心中快要迸發出來的感情,冷冷道:“陛下,臣是您的老師。”

這句話徹底激怒宋垣,橫在季無月脖子上的手臂加重了力道,季無月只覺得呼吸開始困難,連說話都很費勁。

不該這樣的,宋垣是他親手教出來的,不該這樣。

“陛下……臣——”

“季無月,你是不是覺得耍着朕玩很有意思?”

“臣不懂。”脖子上的力道稍微輕了一些,季無月深吸幾口氣,終于覺得好受不少,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宋垣的眼睛,“陛下如今已有十五,再過幾年便是弱冠的年紀,該明白什麽是大局。”

話音剛落下,季無月就察覺到宋垣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變了,整個人的情緒變得躁動,猛地睜開眼,望着宋垣。

唇上被有些冰涼,不算柔軟的東西封住,季無月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閉着眼睛的宋垣,腦袋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躲了幾年,避了幾年,逃了幾年,終究……

“季無月,你是我的。”

宋垣的話聽入耳中,季無月再說不出別的話。

他都懂,是的,季無月知道宋垣都懂,只是他自欺欺人而已,假裝為人師,依舊假裝着兩人還像三年前那樣。

粗重的氣息灑在頸側,敏感的肌膚立刻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季無月妥協的閉上眼。

“宋垣,我們不該這樣。”

“有何不該?你是我的,既無血緣關系又為婚配,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有何不敢?”

宋垣說這話的時候,季無月緩緩睜開眼,望着眼前昂首的少年,眼中如同閃過星河,格外明亮。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就該這般,可是季無月不是宋垣,他是季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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