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過用他來還征西将軍,這筆交易,不劃算。

“季無月見過三皇子。”

翻身下馬,走到慕容南身前,拱手行了一禮,不卑不亢,也不見半分緊張和慌亂,好似在自家門口見到故人一般。

慕容南身邊的人對于季無月的舉止很是訝異,不過慕容南可是見識過季無月這張嘴的厲害,還有一身硬骨頭,嚼都嚼不爛。

“來人,請季大人入席!”

“有勞。”

“請。”

慕容南還設宴款待?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季無月心中暗自考量,面上不動聲色,跟在慕容南身邊進了帳篷,一進去,立刻有要離開的沖動——這軍營重地怎麽像煙花之地一樣?

瞥一眼慕容南,正巧撞上他的眼神,季無月微微挑眉,慕容南但笑不語坐在自己位置上,示意季無月也入座。

“這可是宋國鼎鼎有名的季太傅季大人,不僅生得好看,讓人羨慕,一身才學更是無人能及,不知道這群姑娘可有能入得了你眼的?”

美人計?

季無月輕笑道:“在下婚事乃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不敢私定終身,殿下還是饒了在下,讓這群姑娘退下。”說完看向慕容南道:“軍營重地豈能輕浮對待,這對姑娘們不公平,也會讓外人誤以為陳國三皇子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還是不要在軍中設宴作樂為好。”

諷刺了慕容南,又把事情給推脫開,季無月當真是滴水不漏。

“既然季大人這麽說,那本王還能說什麽,你們都退下,季大人只身前來,我們理當禮尚往來,免得說我們仗勢欺人,本王要單獨和季大人聊聊。”

其餘的人紛紛告退,帳篷外面守着兩個彪形大漢,季無月知道,除非慕容南放自己走,否則他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慕容南,究竟在想什麽?

“只剩下我們倆了。”

“……殿下,你們提的要求,在來之前在下已經看過,黃金百兩,白銀千兩還有其餘的珠寶及布匹,貴國未免獅子大開口——”季無月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不作聲色的收回自己的手。

慕容南看着季無月,勾起嘴角,有些偏綠的瞳孔帶着一絲輕蔑的笑意:“季大人可知道,在陳國,有男妾之說。”

“貴國民風開明,有這樣的事情并不奇怪,在下尊重每一個國家自己的習俗,并不覺得有不妥。”季無月低着頭,接着道:“不過在下不知道,此事與和談一事有什麽關系。”

“上次鮮卑和秦國和談,你猜鮮卑送了什麽給秦國?”

“在下不知。”

慕容南伸手,一下抱住季無月貼在他耳邊道:“鮮卑的王送了自己的女兒給秦國的皇帝,你說……這一次,我們兩國和談,我是不是也該——”

“殿下請自重,在下并非先帝的女兒。”

“我只要你,若是你來了,其餘的黃金白銀我都可以不要。”慕容南看着季無月,松開手倒是也不糾纏:“你來之前就該知道,我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季無安殺了我多少将士,此仇不報枉為人,你要是不肯換,那我只能把季無安殺了,以告慰将士們的在天之靈。”

這分明就是明擺着的威脅,挖了一個坑就等着季無月跳進去,偏偏季無月明知有一個坑還得往下跳。但之前季無月以為陷阱裏面頂多就是刀劍□□,可萬萬沒想到的是——

“非如此不可?”

“恩。”

季無月無奈,垂下眼睫,真不明白自己一個男人,帶把的怎麽就招惹了慕容南抛棄溫香軟玉的女人。

“殿下看中在下哪一點?”

“脾氣。”

這下季無月真是有心想死也死不了了,本來是滿腔熱血想着就算是以命換命也要把季無安給換回去,豈料這是生不如死。

擡頭看着慕容南,見慕容南面上的戲谑,季無月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殿下不介意,在下只能答應。”

“當真答應?”

“當真。”

“好!”慕容南一拍手沖外面喊道:“來人,把季無安帶出來,命兩人送回宋軍境內。”

外面傳來答應的聲音:“是,元帥!”

季無月看着慕容南,慕容南笑着伸手,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你親自修書一封還是要我代勞?”

“我自己來。”

季無月躲開慕容南的手,在一旁坐下開始寫信。慕容南看着他,眼中多了一分賞識。在這般境地下,還能保持鎮定,不露出一點慌亂,令人刮目相看。

當日慕容南就記恨季無月的平靜,今日本想好好羞辱一番,卻不料季無月根本不上當,真是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

☆、暗潮湧動

季無安回到軍中才知曉這件事情,憋不住心中的怒氣,一拳打在桌上,恨不得将慕容南碎屍萬段才能解恨。

季無月本就和慕容南往日有仇有怨,今日落入他手中季無月還能活命嗎?

“大哥,你怎麽會讓無月只身犯險,遇上慕容南……難道你忘記之前的事情了嗎?那是無月可就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了。”季無安不懂季無平怎麽會答應季無月只身前去的事情。

季無平站在桌前,看着季無安,面無表情似乎這一切與他都沒有幹系,“不讓他去,難道讓數百萬的西邊百姓再無安寧之日嗎?”

“可是……”

“慕容南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既然開口要了無月,就說明此事肯定還有別的轉機,否則以無月一個太傅的身份換你,着實不劃算,你可是征西将軍,守衛一方,若是你死了,陳國的野心不是更容易實現嗎?能讓無月去,便是有另外的打算,再者無月論腦子比你好使幾倍,在慕容南那裏,說不定……”季無平沒有再說下去,而季無安已經明白。

三兄弟裏面,就屬他的功課最差,行軍打仗行,可是論朝堂上的算計和人心較量還真不如兩個兄弟。

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季無安看着季無平道:“大哥,剛才是我言重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我們再在這裏等兩日,若是兩日後還無書信回來,我們就回朝,我會派人在這裏接應無月的。”

“好。”

在陳軍軍中的季無月和季無平想的是一樣,慕容南既然留下他的命,必定是有所企圖,不管是因為什麽,至少他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宋垣,當日宋垣遣人來說,一月後他必須完好無損的回去,可現在別說一個月,就是半年他都不一定能從慕容南手下回去。

“在猶豫什麽?還是你在算計我?”

“在你面前我還有能算計的餘地?不過是放心不下朝中的事情,身為輔國大臣和太傅,我有必要交代一些事情,至少得讓和我交好的幾位同仁對皇上近來的事情多加留心。”季無月下筆開始寫,卻發現對李鶴和林止修都有話要說,偏偏輪到要交代宋垣時,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宋垣……

最後在給宋垣的信上不過也只留下四個字——安好,勿念。

把信裝好,交給慕容南道:“希望三皇子沒有偷窺別人秘密的愛好,不過三皇子可否答應一個要求?”

“連日趕路,如今只想睡個好覺,有舒适一些的帳篷能借我睡覺嗎?”

“本王這裏最舒服。”

“多謝三皇子。”季無月伸了一個懶腰走到床邊,剛坐下忽然看向慕容南:“三皇子還不出去嗎?在下要休息了。”

慕容南被季無月弄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才道:“那就請季大人好好休息,明日啓程跟本王回陳國。”

季無月沒接話,當真躺下睡了。

這幾日的确是累得不行,尤其是在趕路的途中,本就是拖着抱恙的身體出發,結果路上還是狂風暴雪,季無月咬牙堅持硬是快馬加鞭趕到瓊州。

神經一下松懈,近一個月的疲憊順着血液一點一點的侵蝕着身體。

慕容南命人把信送到宋軍手裏,交給季無平,也無意去看信上的內容,再如何也都已經知曉,現在的話,有了季無月此人,可得想辦法從他身上挖出一些可靠地信息。

自打五年期起,慕容南就在暗中調查季無月的身世背景甚至于監視他的行為,一舉一動幾乎了若指掌。

季無月可不是單單一個太傅這麽簡單,否則明昭帝怎麽會讓他做輔國大臣。

掀開帳簾,季無月平穩的呼吸聲讓慕容南站在那裏有些出神,想起季無月正經的模樣,只覺得這張臉和五年前那張臉重疊在一起,一樣的不露聲色,一樣的帶着骨子裏的傲氣,一樣的讓人想要把他的面具撕裂。

現在的季無月比五年前更讓人想要握在手裏。

“殿下。”

“何事?”

“這位季大人當真帶回去嗎?這件事情,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會追查到底的。”

“我的事情什麽時候需要他來過問了,更何況,我自有我的安排,父皇若是問起,這件事情的後果我一人承擔。”

“殿下!”

“這件事情不許再提,整頓兵馬,明日啓程回朝。”

“是。”

慕容南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看了一眼季無月的背影後放下帳簾轉身離開,卻不曾想到季無月睜開眼睛,雙目清明,不見半點睡意。

班師回朝?

出于什麽原因能讓慕容南為了擒住他連陳國皇帝的命令都敢違背,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是說……慕容南知曉了什麽,打算在他身上得到什麽。

事情不妙,季無月翻身坐起,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再看看帳篷裏的擺設,只覺得格格不入。

陳國是天寒之地,這段時間去,怕事有得遭罪了。

第二日一早,軍中號角吹響,鼓聲震耳,季無月從睡夢中醒來,有一會兒的時間再發呆,回過神來立刻穿衣收拾,掀開帳簾一看,外面已經收拾好了,慕容南騎着馬,手中還牽着一匹遍體黑色,額頭卻有一抹白色的良駒。

見狀季無月上前道:“真是抱歉,近日太累,起晚了,有勞殿下還給在下準備了一匹好馬。”

“出發!”

慕容南把缰繩扔給季無月,調轉馬頭一聲令下,三軍出動,浩浩蕩蕩的隊伍撤出宜城外的營地。

對慕容南有一些摸不着頭腦的季無月翻身上馬,本想跟在隊伍最後面,不料本該在最前面的慕容南竟然停下來等着他。

“三皇子這是?”

“……此次我來是秘密行事,陳元才是元帥,我回去自然也不能和三軍同行。”

“啊?”

“走另外一條道。”

季無月這下明白過來,忍不住搖頭道:“殿下出現在三軍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這樣豈不是掩耳盜鈴嗎?”

“他們可不敢出去胡說。”

“那不知殿下打算帶着在下走哪一條路進陳國,我可是聽聞,這路上群都是山脈,加上風雪,弄不好我們可就是要曝屍荒野,也不對,遇上雪崩的話,這屍體還能保留一段時間呢。”

“你就不會說一些好話嗎?”

聞言季無月笑:“自然是會說,只是怕殿下不高興聽,以為我是在讨好你,只為了活命。”

慕容南搖頭,第一次覺得季無月這個人實在是狡猾得過分,而且,很會忽悠人。

兩人拉着缰繩在雪地裏慢慢行走,也不着急回去,反而多了幾分閑情逸致賞景。季無月向來是個懂得發現美麗事物的人,望着滿天的白,心中跟着平靜下來。

若不是慕容南和他立場不同,兩人博弈必定很有意思。

“殿下,其實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不直接将我二哥帶回去,他的價值可比我高許多,軍中事務,我不了解他卻了若指掌,換了我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人,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毫無用處?季無月你可知你這幾年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你說你毫無用處,當我是三歲孩童嗎?”

慕容南這麽直接将五年都在監視他的事情說了出來,季無月心中惱怒,只覺得挨了人一拳,卻又發不出火,繃緊嘴角道:“殿下真是好興致。”

“怎麽說?”

“我一個人無趣之人竟然能讓殿下大動幹戈,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你不愛說實話,那本王只能自己調查。”

“可惜,你掌握的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麽威脅,你把我帶回去,你以為我會妥協嗎?”

言辭之間全都是暗箭,季無月不退讓,四兩撥千斤,慕容南單刀直入,大刀闊斧禮尚往來。對于慕容南監視自己的事情季無月只能認栽,不過這幾年他也并未做出什麽事情,可以說是三點一線的日子。

前朝,東宮以及将軍府,偶爾會和李鶴、林止修上酒樓裏談事。

季無月和慕容南氣氛緊張,暗潮湧動,而瓊州內,季無平和季無安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朝交代季無月的行蹤。

且不說将軍府裏的季長風還有那個把季無月當作寶貝的季無心,光是面對宋垣,就已經夠他們頭疼的。

剩餘的四封信,一封給季無月的母親谷婉清,另外是季長風和李鶴以及宋垣。

揣着四封信,季無平盯着陳國的方向,翻身騎在馬背上,片刻後大手一揮道:“出發,回朝!”

“是!”三軍将士應聲,聲勢滔天。

在季無平左側的季無安一臉懊惱,恨不得沖出去将季無月給救回來,卻知道不可能,只能望着季無平道:“這次是我的過錯,若是皇上責罰,一切全由我一個人承擔。”

“我是三軍元帥,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面無表情的開口。

“大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那你就給我老實一點!”季無平厲聲說了一句,看着季無安,季無安立刻噤聲。

這次回朝,必定朝中要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秘密信函

陳國都城內和季無月想象中的不大一樣,這北寒之地,季無月以為到了這般大雪紛飛的季節,百姓必定都是在家中爐火旁取暖,閑話家常,清酒小酌而不是在街上走動,可偏偏來到陳國都城,一切都在往他以為不是的那個方向發展。

當地女子也異常好爽大方,一身冬衣皮襖走在街上,一根粗辮子就像是她們的人一樣,不似宋國女子的婉約、嬌弱,而是北方女子的大方豪情。

“你不進宮?”

“我不住宮裏。”

聞言季無月低頭道:“三皇子果然與其餘皇子地位不一樣,這朝廷上下,莫說是大臣,就連皇上也得看三皇子的臉色吧?”

“你說話若是讓其餘的人聽見,多半身首異處。”慕容南皺着眉瞥了一眼季無月。

這幾日季無月說話一直不分輕重,與往日滴水不漏的樣子相差甚大,連慕容南都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本性暴露還是在演戲。季無月一個小心謹慎,滴水不漏之人,怎麽會暴露這樣的一面,目的是什麽?

見慕容南微微蹙起眉,季無月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達到目的。

既然慕容南想要帶他來陳國,進行所謂的什麽知天命者得天下一說,他不如攪亂慕容南的視線,尋找機會離開陳國。

跟着慕容南回到他府上,季無月翻身下馬,搓了搓手後将手攏進袖子裏,擡腳踩上臺階,像是回自己家中一般,根本不把慕容南放在眼中。剛走兩步,一把劍橫在脖子上,季無月怔住,扭頭看着執劍之人:“我是府上客人,難道你們陳國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這就是你們的待人之道?”

“讓他進去。”

慕容南一聲令下,守衛立刻單膝跪下,放下手中的劍:“屬下知罪。”

慕容南不理會守衛,進府後,才剛到大廳,兩個女人立刻站起來迎上前道:“殿下可算是回來了,這一去多日,讓妾身們好等。”

“不過兩月,很久?”

“殿、殿下……”

“回去。”

“是。”

先行開口那女子低眉順眼不敢再上前,聽話的回去,而另一個在季無月眼中看起來着實有些高瘦的女人卻透着一些奇怪。好端端的皇子妃嫔,怎麽穿得素淨,而且還不戴首飾,頭上一根碧玉簪是唯一的裝飾物。

正蹙眉打量着,不料慕容南像是戳破他的心思,直截了當的開口。

“明睿,這是宋國太傅,季無月。”

“明睿見過季大人。”

聲音清亮,像是潺潺流水一般,很舒服。季無月面上不動聲色,心裏盡管已經猜到一些什麽,可這是別人的事情,他向來不願意去過問別人的私事,拱手道:“在下季無月,叫我無月便好。”

“無月是個爽快人。”

“不敢。”

在這北國之地,明睿的确像是女子的身影了,身量不高,不過比例很好,所以也不會覺得矮小,只是多少和陳國的男人有些差距,加上十指纖長和說話的嗓音語調,季無月能對他放下戒心的原因怕就是這個明睿也來自宋國。

果不其然,慕容南下一句話将季無月心中的猜想說了出來。

“明睿自小在宋國長大,三年前才來到陳國。”

“恩?”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疑問,讓季無月有些懊惱。

不管明睿來陳國的原因是什麽,季無月都不該去探究,交朋友不論出身,合則聚不合則散,簡單的道理卻因為剛才幾乎沒過腦的話給攪和沒了。

“三皇子,在下有些乏了,身上衣物也該換洗,不知房間在何處,可否待我前去?”

極力挽回自己的話,慕容南倒也沒有繼續說,示意一個婢女帶他去房間:“晚上準備了接風宴,希望季大人能準時出席,這府內随你進出,除了書房其餘的地方你都可以去,不需要經過我同意,府內上下明睿會打招呼。”

聞言季無月笑了笑道:“多謝三皇子擡愛。”

轉身跟着婢女正要離開,不料明睿跟了上來,道:“我帶你去便是,這府內,我熟悉,而且這陳國的風俗,避免你鬧笑話,還是給你一一解釋清楚較好。”

“……那便多謝了。”

“無須客氣。”

兩人消失在前廳裏,往後院走。路上季無月不多嘴說話,明睿說一句,他便答一句,倒也算是處得來,畢竟,和明睿打交道比和慕容南打交道要容易許多。來到自己的房間,季無月停下,拱手道謝道:“送到這裏便是,有勞了。”

明睿站在季無月面前,忽然眼中出現一抹殷切,望着季無月,一手擡起平攤,另外一手在上面寫了一個字,季無月眼神微動,抿唇不語。

“無月好好休息便是,若是有事,可以随時來找我。”

“恩。”

打開門,季無月進屋,幹淨整潔的屋子讓他松了一口氣,卻又懸着一顆心——慕容南太危險了,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險。慕容南野心極大,就連陳國的皇帝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名存實亡的皇帝,幕後的人是慕容南,這樣的人,怎麽會因為玩笑話饒他性命。

如今他還活着不過是對慕容南還有一點用處,若是連唯一的用處都沒有了,也就是他喪命之時。

換上幹淨衣服,季無月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的紙筆,想起剛才明睿的眼神,季無月擡手揉捏着眉心,只覺得事情看來沒那麽簡單了。

已經有半月,京城那邊,該收到書信了吧。

燭光搖曳的書房內,季長風拿着手中的信燒了個幹淨,背着手,回身看着季無平:“他去了?”

“是。”

“他送回來的書信,除了皇上還有誰?”

“清姨和李鶴。”

“明白了,你好好休整,這一次回來便在家中過一個安穩年,如今已有半年未曾歸家,家中妻兒都等着你,孩子都兩歲,不過才見過你兩次。”季長風嘆了一聲道:“過些日子,将你三妹的婚事也定下來。”

季無平聞言看着季長風道:“無心她……”

“若是不再阻止,那才真是犯了大錯!”

“孩兒明白了。”季無平道:“京中配得上無心的,李鶴足以,位列禦史中丞,家中獨子,能和四弟走得親近,必是人品相貌俱佳的,信得過。”李鶴是京中多少女兒想要嫁的男兒,可惜弱冠過去三年,婚事依舊沒定下。

季長風擺手道:“留在京中你是覺得不夠熱鬧嗎?前些年駐紮在豐州的魏延是個人才。”

“豐州?!距離京城很遠——”

見季長風已經有了決定,季無平不再說話,只是道:“這些事情二弟都不知道,可否要告訴他?他還在為四弟的事情懊惱自責,以為是自己害了四弟,無月才會落入慕容南手中。”

“不必讓他知曉,還有半月過年,這幾日你上朝只是留意朝中情況,我這病會一直拖到年後。”

“是。”

父子倆站在書房中,外面的季無心卻說不出話來,轉身離開,心裏焦急似火,也想不到還有誰能聽自己訴苦。打小沒了母親,以前還有個同齡的季無月能說話,可現在季無月也沒了,她一下沒了主意。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來到谷婉清和季無月的住處,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進去。

“清姨,我是無心。”

“無心?進來吧。”谷婉清坐在那裏,替季無心倒了一杯熱茶,道:“怎麽會過來?擔心無月嗎?”

“清姨,你不擔心嗎?”季無心坐下,捧着茶杯,手心漸漸變暖,剛才的氣氛也平息下來:“無月現在被慕容南帶走,五年前的事情……我想起來都還害怕,清姨你不怕嗎?要是慕容南——”

谷婉清典型的宋國女人,生得清秀婉約,整個人就像是一幅畫,舉手投足間都讓人覺得如清風拂過:“如果擔心,他就能回來,我會擔心,可是事實上不能不是嗎?将軍不會讓自己兒子有危險的,你該相信他。”

季無心不解,望着谷婉清:“清姨,無月常說你看得明白,我不懂。”

“傻孩子,懂得太多不是好事,你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婚事,終身大事,這才是一個女人家該想的,你跟着父兄在沙場多年,從未想過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嗎?累了疲了倦了終歸是需要一個港灣的。”谷婉清道:“你來找我,必定是遇上什麽事情了,讓我猜一下,是你的婚事對嗎?”

“無月果然說的沒錯,清姨什麽都知道。”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什麽都寫在臉上,我看着你長大,把你視若己出,你的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谷婉清笑了笑:“長風的決定,不是誰都能改變的,所以……你嘗試着換一個角度去想,也就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季無心托着下巴,不滿的撇嘴,像足了孩子:“才不要,爹說要把我許配給豐州的開封尹魏延。”

“魏延嗎?有聽聞過,是個人才,在豐州做得很好,是個好官。”

“可我不想嫁。”

谷婉清望着季無心道:“兒女婚事,一向都是父母做主,饒是你不願意也無可奈何,無心你該明白,你爹的用意是什麽,不要再說孩子氣的話,你和無月一般大,你卻總是像個孩子,你明白的,只是你不願意清醒過來而已。”

在谷婉清面前,季無心無所遁形。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QAQ木有評論我好方

晚上看女神的三愛,後天看港囧~~

☆、後會無期

宋垣收到季無月信,一個人在勤政殿裏面待了足足五個時辰,誰也不見,知道第二日早朝時才讓陳義帶人進去伺候。

陳義望着宋垣,見他衣冠已經整理好了,問道:“陛下,可是——”

“上朝。”

“……是。”

宋垣燒掉信,什麽都不說,陳義也不能問。做一個好的貼身侍衛,必須保證的一點就是永遠做一個懂得看臉色以及話少的人。

“下朝後,傳李鶴來勤政殿。”

“屬下明白。”

京城內暗潮湧動,而季無月在陳國正和慕容南周旋着。

季無月坐在院子裏,明睿在他對面,桌上是一壺酒。雪夜,有酒,似乎還少了一樣——美人。美人美酒相伴,是人生樂事之一。

明睿道:“你來此,是因為他的要挾?”

“是。”

明睿拂去酒壺上飄落的雪,望着季無月道:“那你打算何時回去?”

“自然是他要放我回去的時候。”

季無月眼神清亮,嘴角含着笑意說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何時回去,若是湊巧,我們可以一同回去,一路有伴倒也不至于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在慕容南的府中,季無月可以自由行動,不過府裏其餘的地方季無月沒什麽心思去,只能閑來和明睿走得近,每日對弈對飲,倒是也還自在,不像是個人質,反而像是座上賓。

“一同回去倒也不是不可。”

“你有什麽建議?”

“當然是得把心是了解才能離開,否則如何能走得幹脆。”

握着酒杯送進嘴邊的動作一滞,季無月餘光掃了一眼明睿,輕微搖了搖頭,便道:“若是改日有時間,我們定要下上一日,才能比個高低。”

“這棋藝,怕是分不出高低了。”

“你們在下棋?”

慕容南的聲音出現,季無月擡眼瞥了一下,重新垂下眼睫道:“難道三皇子也對下棋有興趣?不過今日和明睿對弈已有兩個時辰,剛出來透氣小酌幾杯,怕是已經沒了興致。”

“不感興趣,只是你們雪中對飲有一點意思,不介意我坐下和你們喝幾杯?”

“還以為三皇子只會牛飲,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原來也是一個風雅之人。”說完季無月擡手給慕容南斟了一杯酒,眼中滿是譏諷。

能對慕容南這麽無禮的,怕是整個陳國唯有季無月敢這般說。

慕容南倒也不惱,對季無月真是好脾氣,耐心得讓人真要以為慕容南要收了季無月:“多謝。”

“不客氣。”

明睿在一旁看着,微微蹙眉起身道:“殿下,無月,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先行告辭了。”

“慢走。”

“恩。”

慕容南別有深意的看着明睿的背影,再看向帶着一臉笑意的季無月,問道:“明睿平日不會這樣失禮。”

“失禮嗎?我倒是覺得真性情。”季無月放下手裏的杯子,起身道:“若是殿下是一個心明眼亮之人就該明白一件事情,難得有心人。”

“是嗎?”

“三皇子請回吧,在下要休息了。”

“恩。”

季無月扭頭就走,不帶一點猶豫。慕容南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才放下酒杯起身走出院子。剛走到院子外,剛才的桌子已經整個碎掉。

門內的季無月聞聲頓住,随後走到椅子上坐下,搖了搖頭。

原以為還需要再花一些時間,現在看來,需要提前動手了。

如同水灣一樣的雙眸裏出現一抹戾氣,轉瞬即逝。

清早,門被人拍響,季無月起身披上衣服匆忙打開門,門外站着一個小丫鬟,急沖沖道:“季公子,殿下請你過去。”

“何事?”

“明睿公子,出事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季無月一怔,穿好衣服立刻跟着丫鬟來到明睿的院子。

明睿面無生氣的躺在那裏,面色蒼白,胸膛不見起伏,已經死了有一些時辰。旁邊平日照顧明睿的下人掩面哭泣,季無月上前,走到床邊。

“什麽時候的事情?”

“一個時辰前發現的。”

“死因。”

“經脈全斷。”

“……兇手有對象嗎?”季無月眼睛都不動一下,緊緊地盯着明睿的屍身:“都城內有誰有那樣的內力能震碎他的心脈?”

慕容南不曾想到季無月會這麽在意明睿的死,有些意外。

“不超過十人。”

“明睿會武功?”

“在我之下卻是武林頂尖高手之一。”

季無月擡腳轉身往外走,慕容南奇怪的看着季無月,吩咐人好好安葬明睿後跟了上去,一把拉住季無月的手道:“你做什麽?”

“回去,不然還能做什麽?”季無月好笑的反問。

“我以為……”

“以為我去報仇還是如何?即使我和明睿投緣,但不過是萍水相逢,你為什麽會以為我會替他報仇嗎?惋惜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離開而已。”季無月抽回手,甩袖而去。

慕容南臉上出現一絲震怒,很明顯的怒意。

回到院子裏,季無月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放好,坐在書桌後,抿唇不語。坐了有半個時辰,季無月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肩膀一下就塌下來。

明睿……

閉上眼,季無月深吸一口氣後吐出一口濁氣。

是時候離開了。

當慕容南知道季無月在房間裏消失的事情時,季無月已經身在陳國都城外二十裏的河面上,正渡船離開。

過了河再過幾日,就能回到宋國境內,一旦進入宋國,季無月就無須再擔心。

宋垣若是看到那些信的話必定會在附近的城鎮上有安排,以保證他回來時能夠暢通無阻的回到京城。

慕容南策馬追到河岸邊上時,季無月已經在河對岸,翻身上馬,一身素白的衣服,臨江而立,風烈烈吹着,将衣角吹起,恍惚間像是随時都會消失。

“季無月——!”

“三皇子,後會無期。”

季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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