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勾起嘴角,調轉馬頭縱馬離開,留給慕容南一個背影。

慕容南握緊拳頭,一鞭搭在岸邊的石頭上,石頭頓時四分五裂。

☆、說了實話

既然季無月能從慕容南的府邸輕易出來,就說明了季無月不會讓慕容南輕易抓回去,慕容南也絕非是那麽愚蠢的人,沒有派人追回季無月。

回到瓊州,季無月立刻換上日行千裏的良駒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

還有十日,就是年初一,季無月迫切的想要回去。

路上的風雪在季無月眼中仿若不存在,沒過一個驿站只休息一個晚上立刻離開,不帶一個侍衛,只身一人從瓊州回到京城。

騎在馬背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門,季無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一個笑,策馬進了才城門,将腰間的令牌丢下,道:“把腰牌送到将軍府。”

年初一守城的衛兵原本還迷迷糊糊,忽然看了一眼手上的腰牌,渾身一個激靈,立刻跪下道:“是!屬下立刻去辦!”

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身影和聲音,是全京城最不敢得罪的人,如今怕是除了皇帝誰也不敢輕易動,那可是先帝親自挑選的輔國大臣,不僅如此還有免死金牌和尚方寶劍,可以上斬昏君下誅奸臣的季家四公子。

交代自己的同伴,拿着腰牌立刻往将軍府趕去。

要不是手裏實實在在的握着腰牌,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季、季大人?!”

“皇上在何處?”

“勤、勤政殿……”

果然還在勤政殿。

季無月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一點過分了,每一次都讓宋垣跟随者自己的腳步而動,總是以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宋垣。

把缰繩扔給宮門的守衛,季無月拂去衣上的雪花,擡腳步伐匆匆走進宮內,直奔勤政殿。

剛到勤政殿外,陳義正端着一碗湯要從裏面出來,季無月皺眉,上前道:“皇上如何了?”

“季大人?”陳義一臉驚訝,不敢相信季無月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想起宋垣前幾日感染了風寒,便道:“前幾日皇上偶感風寒,如今用藥也不見好轉,怕是勞累過度。”

“我說的子時前讓他休息嗎?”

“皇上不願,除了大人,沒人能勸說皇上。”

“太後呢?”

“太後……太後來過兩次,都黑着臉離開了。”

陳義的話讓季無月的心懸起來了,道:“你下去,我進去看看。”說完推開門進去,宋垣還在披着衣服批閱奏折。

腳步很輕,宋垣沒有擡頭。

“讓你出去,藥朕已經服下,是病總是會好的——”宋垣剛說完這句話忽然察覺到不對勁,若是陳義的話,肯定會出聲,而不是……

難道——

猛地擡起頭,一身素白的季無月站在那裏,對着他淺笑,風塵仆仆,有一些狼狽卻很意外的讓人覺得親近。

“你……”

“新年……快樂。”

季無月不知道怎麽,忽然就說出這一句話。

宋垣放下手裏的筆,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來到季無月面前,季無月身上的絲絲冷意傳到他身上,胳膊張開,将人納入懷中。

這一次,季無月心口的那股濁氣才算是真正的消散。

閉上眼睛,靠在宋垣的肩上,輕聲道:“我回來了……”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瘋了。”

宋垣很委屈,因為他以為季無月不要他了。

擡起手,輕輕的拍着宋垣的背,道:“我怎麽舍得不要你,怎麽舍得呢?若是舍得,早在幾年前我就離開了。”

“你終于願意說一句實話。”

“在你面前,我何時說過謊話?”季無月說完,示意宋垣松開手。宋垣不情願的松開,望着季無月,如同小鹿一樣的眼神讓季無月心一下軟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怎麽就舍得為難他。

季無月第一次伸出手,五指扣住宋垣的手,輕聲道:“我說過謊,說過最大的謊話你猜是什麽?”

聞言宋垣猛地瞪大眼,看着季無月,不敢相信。

“噓,別說出來,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記住,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不是誰都可以完全信任的,包括我,宋垣,你只需要知道,我心向着你,定會完成我的使命,助你掌握實權,統一中原便是,其餘的不需要知道。”

“你——”

“我該回府了。”

“季長風他?”

“他是我父親。”

季無月退開一步,道:“記住我今日告訴你的話,一句也不能忘,身為一個帝王,先帝以仁善治天下,而你不同,你該有你的報複,逐鹿中原指日可待。”

這世上最了解宋垣的人,是季無月。

兩人隔着一步,望着對方,一言不發,宋垣忽然點頭,季無月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如同自己的學生高中一般,帶着驕傲和得意。

“臣,告退。”

“恩。”

離開宮中,回到将軍府,季無月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來到季長風的書房外,和往常一樣敲了三下,裏面傳來答應,季無月才推門進去,不意外的見到季無平。

“見過父親,大哥。”

季長風坐在椅子上,望着季無月,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季無月立刻跪下道:“無月願意領罰。”

“明睿的死,是你下手的?”

“未經允許,擅自除掉明睿,無月願意領罰,可明睿不得不除。”季無月看着季長風,嘴角緊繃着,帶着倔強。

“下不為例。”

“是。”

季長風站起來,走到季無月身邊道:“你進宮了?”

“進宮了。”

“有了決定?”

“是。”

季無平在一旁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季無月低着頭不語,态度強硬,背脊挺直,就像是小時候每一次被罰的時候,咬着牙不願意吭一聲。

“若是他日将軍府季家上下受到威脅,到時你該知道。”

“我明白。”

“自己去領罰吧。”

“爹……”

季無月看着季長風,喊了一聲,季長風背過身不說話,季無月眼眶一熱,站起來轉身去練武場領罰。

☆、長夜難眠

趴在床上,背上的傷實在是疼得厲害,這幾日連着趕路,加上剛才的罰,真是把一把老骨頭都給折騰散架了。

季無月歪着頭,想起季長風的話,不由得心裏一緊。

‘吱呀——’

“讓你爹給罰了?”

“娘,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進來也不說一聲,我——”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季無月把被子拉上蓋着,趴在那裏,很是窘迫。

谷婉清把手裏的藥放在桌上,望着季無月,忍俊不禁:“這些年還真是少有見到你這個模樣,打小你就不愛撒嬌也不黏我,讓你親我一下都很難,也不願意我們抱着你,我這做娘的,什麽沒見過,我給你上藥。”

這下季無月是真的窘迫了,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娘,王武已經給我上過藥了。”

“這藥我是從王武手裏拿來的。”谷婉清說完,坐在床沿,掀開被子,望着背上的傷口,還有鞭痕,倒吸一口氣,動作停了一下才道:“你這一次做錯了什麽,竟然讓你爹這麽罰你?你大哥二哥我見過他們受罰得恨的,可你打小懂事,挨罰的次數很少……”

絮絮叨叨的話讓季無月放松下來,趴在那裏:“都說不讓你來看了,你看了肯定背後偷偷抹眼淚,每一次我要掉了半條命的時候,你哪一次不是背着我偷偷抹眼淚?”

“你知道還犯錯?”

“為人子,為人臣,有些事情迫不得己,娘你不是知道的嗎?有些話還是你教給我的。”

谷婉清愠怒:“你小子別的沒記住,就記住了這個。”

其實谷婉清很少有這樣愠怒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似水一樣,典型的宋國女子。不過季無月倒是覺得,谷婉清生氣的時候還有一些生氣,其餘的時候讓人不敢靠近,就像是參悟了人生一樣通透,反而少了一些生氣。

輕柔的替季無月上了藥,輕輕拉上衣服,谷婉清起身道:“你不說,我也不問,可你該有自己的打算,你爹他一輩子,你總是要為他着想的,有些事不能着急。”

“孩兒明白。”

“好好休養,這幾日就不要再瞎折騰,年初七過了早朝再去上朝,這幾天你就安生的休息,不準下地。”

“是,孩兒謹遵教誨。”

谷婉清瞪一眼季無月,拿着藥離開。

目送谷婉清離開,季無月動了動脖子。

“王武。”

“少爺。”王武推門而入,束手而立,望着季無月道:“少爺有何吩咐?”

“去李少爺府內,告訴李鶴,按兵不動。”季無月說完,靠着枕頭真是覺得困了:“明日醜時前不用來叫我,我醒了自然會尋東西吃。”閉上眼睛,困意襲來,渾身的細胞都被疲憊占據,只想好好休息。

王武應聲退下,按照季無月的吩咐去李鶴府邸。

來到李鶴府邸的時候,門口的守衛攔住李鶴的去路,細看下是王武,拱手道:“原來是季大人的貼身護衛,裏面請。”

“多謝。”

王武來到廳內,由人引着前往李鶴的書房。站在書房外,門童進去通報,不過一會兒人回來,讓王武進去。王武點頭示意,走了進去,拱手道:“見過李大人。”

“無需多禮,無月差你前來,所為何事?”

“少爺讓我帶四個字給李大人。”王武見李鶴聞言擡起頭,接着道:“按兵不動。”

李鶴聞言,一怔,立刻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了幾句話,折起來交給王武:“這封信你帶回去給無月,便說是我明白他的意思,無需擔心。”

“是。”

從李鶴府邸回到将軍府,正打算把信送進去,卻想起季無月之前的交代,立刻把邁出去的腳給收回來,信貼身收好,轉身離開——信還是晚一些再交給季無月。

這幾年季無月睡得很淺,很少有睡得沉的時候,王武一直跟在季無月身邊,自然是知道他的狀态,能睡的時候都不會上前去打擾。

“你剛才去哪了?”

一道聲音忽然出來,王武轉身,望着出現在院子裏的季無心,“見過三小姐。”

“你剛才去哪了?”

“在下剛從外面回來,少爺差我出去辦事。”

季無月被俘,季無心整整擔心到季無月回來,可是人沒見到,就送了一個腰牌回來,不用猜也知道季無月是進宮了。季無心莫名的惱怒,聽聞季無月從刑房裏出來後,特意隔了一陣再過來,卻遇上外出歸來的王武。

瞥了一眼季無月緊閉着的房門,季無心擡腳往門口走去,還沒靠近,被王武攔下。

“三小姐請回,少爺吩咐,明日醜時前,任何人不準靠近,若是三小姐執意要進去,恕在下無禮,得罪了三小姐明日醜時後,自當任憑三小姐處置。”王武站在那裏,如同松柏一樣,讓任何人都靠進不了。

被攔住,季無心有氣無處可撒,瞪一眼王武道:“你真要攔我進去?”

“在下說了,是少爺的吩咐,我只聽少爺一人的話。”

“你——”季無心氣得跺腳,卻沒有辦法,轉身離開。

王武望着季無心的背影搖頭。

谷婉清聞聲讓自己的丫鬟清荷出來,詢問事情:“王大哥,剛才三小姐前來是因為什麽事情?何必惹惱了三小姐,若是三小姐發起脾氣來,就連老爺也沒有辦法。”

家中獨女,又得季長風和兩位兄長寵愛,季無心盡管性格爽朗大方,但到底是有一些千金小姐的脾氣。

“清荷妹子不必擔心,三小姐為難不了我。”

“恩,我去回複夫人的話了。”

王武點頭。

房中的季無月早因為兩人的聲音醒來,本來因為背上的傷就睡得不沉,這一鬧更是沒了睡意,偏偏渾身都在叫嚣這要休息,又無法入睡,再一次陷入失眠難耐的情緒中。

這時王武走了進去,把信交給季無月,點上熏香:“少爺,夫人給的香有助入睡,還是點了吧。”

“入睡要靠這東西,日後離了這東西怕是真的再也無法入睡了。”說是這般說,倒是沒有阻止王武的動作,因為他現在只想睡一個好覺。

打開信,季無月望着信上的四句話,放了心。

飛檐白雪覆,難掩青磚色,已摘星日月,春芽枝待發。

☆、毓王回京

地上斑駁的窗影,外面的陽光灑在地上,讓因為冬日遲遲不離開而變得陰郁甚至覺得都要發黴的屋子一下變得明朗,亮堂了不少。

一覺醒來,季無月坐在床沿,喚王武進來問道:“現在什麽時辰?”

王武替季無月将幹淨的衣服拿過來:“少爺,現在巳時三刻了。”

“爹可有差人前來?”

“将軍沒有差人來,倒是大少爺差人來了一趟,說是少爺醒了過去大少爺屋子裏一趟。”王武見季無月換上衣服,把水端來,放在盆架上:“早飯已經備好了?這會兒送來嗎?”

“恩,拿上來,吃過早飯我去大哥那裏一趟。”

季無平這個時候找他,能有什麽事情?除了在陳國擅作主張将明睿給滅口,這段時日裏再無其餘的事情能勞動季無平差人過來。

更何況季無平知道他昨日剛領罰,除非是有什麽急事。

匆忙将早飯吃過,季無月便匆忙的趕往季無平的院子。

季無平婚後就是獨門的院子,院子裏的積雪已經讓人掃幹淨了,只有兩個下人在外面站着,都擔心這家裏的小祖宗給摔着了。

季無月上前彎腰把正在滾雪球的季澤恒抱起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娘和爹在裏面,我覺得無聊就出來了。”

“那我們去裏面好嗎?外面那麽冷,等過一陣子,春天到了,小叔帶你去郊外玩。”這家中就這麽一個孩子,自然是全家老小都寵着。

季無平帶兵不在家中,季無安和季無心也經常在軍中,難得在家裏,唯有季無月常住家中,季澤恒和季無月還親一些。

短短的胳膊摟着季無月的脖子:“小叔,你說我爹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待天下安定之時,你爹就會一直在家裏陪着你了。”

“真的嗎?那什麽時候天下能安定呢?”

“不久之後。”

“那我們進去吧,外面好冷啊。”說完,小手伸進季無月的脖子裏面,見到季無月縮了縮脖子,哈哈大笑起來。

見狀季無月無奈搖頭,真是一個混世小魔王。

婢女替季無月推開門,季無月進屋後把季澤恒放在地上,對着前面坐着的夫婦道:“大哥,大嫂,無月打擾了。”

季無平的妻子張氏抱起季澤恒道:“無月你和你大哥聊會兒,我帶孩子去換身衣服,在外面玩都弄髒了,剛才這小子又捉弄你了吧?”

“孩子淘氣,不礙事。”

張氏出去後,季無月看了季無平一眼,給自己添了一杯茶:“大哥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父親打算給無心找一門婚事。”

“什麽時候?”

“年後。”

季無月聞言沉默不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季無心和他一塊長大,打小護着他,不讓人欺負他,在外面一起淘氣的時候也總是擋在他前面,想來想去,竟然有一種舍不得她出嫁的念頭。

兩人沉默半晌,季無月打破沉默道:“無心也該找一個婆家了,京中其餘姑娘這個年紀都已經是孩子的母親,大哥知道爹看中的是誰家的公子嗎?”

“豐州開封尹魏延,是個人才,在豐州當地有名望,百姓愛戴的好官,不過曾經娶妻,才成親不久他夫人就病死,無心過去,是續弦。”

“無心知道嗎?”

“那日我和爹在書房內提到這件事,無心在外聽到了。”季無平把被子放下,道:“我和無安到時怕是在京中,若是要送無心去豐州,只有你這個小弟代勞了。”

“應該的。”

季無月說完,道:“明睿一事,爹是不是早有察覺?”

“你認為爹可能會把一個人放出去,一點戒備都沒有嗎?若是那樣,你以為宋國和将軍府還能有今日?”

面對季無平的反問,季無月說不出話。

他終究是低估了季長風的戒備心。

“我明白了。”

“無心的婚事解決後,該輪到你,你該有一個心理準備,如今京中……待字閨中的,還有右相之女,曹玉珠。”

季無平的話讓季無月怔住,手下意識的收緊,“爹有提到過這件事嗎?”

“尚未提,但是你認為爹會任由你繼續陷下去嗎?你該知道的,爹不會讓将軍府的名聲和地位受到一點的威脅,任何對将軍府不利的事情,都會被扼殺在搖籃裏。”

想想也是,季無安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也就半年左右會完婚,現在季無心和魏延的事情也八〡九不離十,四兄妹只剩下他。

可是,他不能成親。

從季無平的院子回到自己房中,季無月坐在書桌後,靜靜坐着,直到戌時才叫王武去備禮,他要出去一趟。

“少爺這是要去哪?”

“李鶴。”

來到府門口,可謂是熱鬧非凡,門檻都要被踏破,全都是來送禮的人。管家帶着人在招待,季無月本想避開這群人,悄悄離開,不料還是被人眼尖發現,拉着互相恭維了半晌才得以離開。

王武見季無月的披風都被擠皺了,不住笑道:“少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剛從集市上回來。”

季無月瞪一眼道:“你事先不告訴我正門口這麽多人?”

“少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回去的時候的确是沒有那麽多人來着。”

“罷了,每年都這般,也是我今天忘了。”季無月說完,已經來到李鶴府邸門口。

王武上前去敲門,不過一會兒,李鶴府中的小厮來開門,見到是季無月,立刻讓另外的人去通報,側身将季無月迎進門:“季大人請跟小的來,在前廳稍等片刻,已經去通報我家大人了。”

“恩。”

坐下端着茶輕抿了一口,季無月看了一眼李鶴的府邸不由得輕嘆——李鶴府中太冷清了,難怪林止修不願意前來。

“怎麽來了?”

“看你是不是連飯都懶得吃,一個人的話。”

“年三十,止修從家裏跑出來了。”李鶴對着季無月眨了眨眼睛:“他本來是打算把我帶去他家裏吃飯的,我問他以什麽身份,他缺心眼兒,說是以兒媳婦的身份。”

聞言季無月一口茶噴了出來,擦了擦嘴瞪一眼李鶴。

這種令人咋舌的消息能不能不要這麽突然的說出來,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李鶴好笑的看着難得出糗的季無月。

“你的傷好了嗎?”

“……你知道了?”

“你昨日讓人來說的四個字,我就什麽都明白了,也是難為你了,慕容南那人,我雖然沒和他打過交道,可這人的手腕狠辣,你能活着回來,真是不易。”

“你可真是太高估那人了。”

季無月輕聲說完,李鶴低笑:“既然來了,正好是晚飯時辰,我讓人去準備晚飯,你看我孤家寡人一個,不如就留下來陪我吃一頓飯,反正将軍府裏肯定不缺你一個。”

“正有此意。”

多年好友這般默契已經無需多言,不過兩人正舉杯共飲,涮着肉片,一個人莽莽撞撞的跑進來,一屁股坐在李鶴旁邊,拿起他的杯子一飲而盡。

季無月眨眼,看着林止修:“你這是後面有狗在追你?”

“比狗還厲害。”

聞言李鶴大笑起來,命人再拿一副碗筷,道:“看來你是去清玉閣又被抓住了,年初二的,人家清玉閣的姑娘也需要休息,你還每日都去,不怕你爹把你的腿給打折了。”

“才不是,還不都是你年三十那晚不知道說了什麽,我開玩笑說帶一個男兒媳回家,當時他是喝醉了沒反應過來,今兒我娘跟我爹提起我的婚事,我娘就說了除夕那晚的事情,這可好,我爹掄起棍子就要打我,我娘攔着我就跑出來了。”

林止修一口氣說完,接過李鶴遞給他的水,接着道:“你們可不知道我爹那樣,恨不得吃了我。”

“要是我是你爹,我也得打折你的腿。”

“無月,你這可就不夠朋友了——”

李鶴把筷子塞到林止修手裏,道:“閉嘴,吃飯。”

季無月見狀,低下頭,憋着笑意——果然,能蜘蛛林止修的人,只有李鶴。這林止修在京中可謂是纨绔子弟的頭兒,這惟獨遇上李鶴就蔫了。

瞥見季無月悶頭笑,李鶴道:“你笑話他做什麽,他那麽傻,你就算是笑,他也不懂你為什麽笑。”

林止修還以為李鶴在幫自己,可是這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到最後可算是明白了,李鶴和季無月就是一個鼻孔出氣兒的。

“你們就可勁兒笑吧,肉歸我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林止修不傻,只是缺心眼,很多事情不在話也就不放在心上,加上人平時對誰都是笑臉相迎,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林止修在的不是要職,也就無人擠兌他。

剛把一塊肉放進嘴裏,林止修低着頭吃東西,冒出一句:“聽說,毓王回宮了。”

“什麽時候的事?”

“下午。”

宋慷回京?季無月算了算,發現也真是有了三月。宋慷在皇陵守孝三月,如今期滿,是時候回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開始牙疼,也是醉了_(:з」∠)_

求評論 ~~~~

☆、午夜夢回

季無月放下手裏的筷子,望着還在吃的林止修,與李鶴對視一眼,兩人心中有數。

将口中的東西咽下,林止修看着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不滿道:“你們怎麽回事?還有就是有什麽不能當着我說的,需要這樣嗎?”

“不是不能告訴你,是你一直在吃。”

“我吃好了。”林止修立刻放下筷子道:“毓王回京,京內要掀起一番風波了,就算是你爹能忍,可那太妃其實能忍的?”

太妃季氏是季無月的姑姑,進宮後不久就生下一子宋慷,成年後被奉為毓王,一直被宋垣處處壓制,就算是年長卻也不敵皇後所剩的宋垣嫡子的地位。

庶出的,就是庶出的。

聞言季無月沉吟片刻道:“毓王生性沉穩,向來行事內斂,不留痕跡,若是真有什麽動靜,怕是很難察覺,而且,他有自己的一股力量在暗中行事——”

“連你碰壁?”

“我非萬能,為何不能碰壁?”季無月反問,笑看着林止修道:“剛才還誇你很聰明現在就原形畢露,果真是缺心眼兒。”

林止修撇嘴,看向身邊的李鶴:“你也認同無月的說法?”

“不全是。”

林止修挑眉:“李鶴你和無月真是越來越像了,我怎麽就沒覺得?上次我和無月一同去清玉閣——呃,我有點渴,我出去找水喝。”

清玉閣?這次換做是李鶴斜眼睨着林止修倉皇逃開的背影,無奈搖頭道:“他胡鬧你也跟着胡鬧,還把自己給搭進去,值得嗎?”

“若不是那樣,豈能知道你在清玉閣的秘密?這家夥喝醉了可是什麽都說,真是難為你了。”

“……缺心眼兒就缺心眼吧,總比心眼多的要好對付,頂多多花一些時間。”李鶴說完,掃了一眼外面,放低聲音緩緩道:“見到圓圓了?”

“消息我拿到了。”

“沒想到何大人竟然是這般的态度,我以為……”

季無月沿着酒杯邊緣細細的摸着,垂着眼道:“他竟然在暗中做出那樣的事情就該知道後果,如今竟然罔顧自己安危做出那樣的事情必定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而且那個人的地位不低。”

“如今朝中若要論權力,非你父親莫屬,第二則是開國功臣,如今位居上柱國的黃威和左丞相曹桧。其中你父親的兵力就強,因此就算是黃威老來糊塗和曹桧聯手也不一定能讓你爹主動放權。”

“所以他們不如現在先站在皇上的陣營,控制住皇上,借刀殺人。”

曹桧和黃威真是老謀深算,若不是圓圓拿到消息,怕是要被糊弄過去。

曹玉珠是曹桧的女兒。

季無月有些頭疼,為何多年不問自己婚事的季長風這個時候忽然開始操心這些事情,“罷了,今日先這樣,既然毓王回京,我們小心提防着便是,不能讓人鑽了空子。皇上如今年幼,我們還是要多看這些。”

“你還真是一個盡心盡力的老媽子。”

“先帝臨終托付,你讓我如何?”季無月無奈道:“我匆忙回京,卻沒想到是這樣一道聖旨,人人都知道,惟獨我不知道,外人不知怎麽道我,連你也拿我取笑。”

“你該明白的,你不能讓宋垣太依賴你,一個帝王不該依賴一個人。”

怎能不明白,就是太明白了才舍不得放手。

季無月不是婦人之仁卻也舍不得自己一手養大的人就這麽從自己手中脫離,那根牽着的線就那麽斷了。

宋垣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都能穩坐江山,只是季無月的私心,想要讓宋垣再依附自己一段時間,他能做的再多一些。

“罷了,時辰不早你該回去了。”

“恩,明日……到了宮中設宴的時候,你盯着止修些。”

“那家夥,真難。”

季無月笑了笑,起身離開。王武在外面候着,将披風遞給季無月,季無月披上緩緩外走。雪地上,只有一行腳印。

白色的披風幾乎把整個人都蓋住,李鶴站在門口目送季無月離開,望着那抹背影,只覺得有什麽正在漸漸的消失。

“你……看什麽?”

林止修的聲音出現,将李鶴拉了回來。

李鶴搖頭——季無月早就不見了,只剩下漫天的雪。

“回去繼續喝酒。”

“恩。”

回府的路上,季無月一直不曾說話,兩只手藏進袖子裏,交錯放在身前,眼睛盯着眼前的路卻又像是在看着別的地方。

王武走在季無月身側,小心周圍的人撞着季無月,小心翼翼的替季無月将其餘的人隔開。

“王武,你道這世上可有輪回之說?”

“少爺這是……”

“只是覺得剛才恍惚間見到一位故人。”

“可要屬下去——”

季無月搖頭:“罷了,不過是一晃眼,何必去打擾別人,回府吧。”

像極了季無月手上第一條人命的臉。

回到府中睡下,季無月緊皺着眉頭,雙眸閉着卻也睡得不安穩,仿佛夢中有什麽在糾纏,一雙雙手正拉着他往無邊地獄裏去,滿目的猩紅還有耳邊的聲聲控訴……

季無月驚醒,半蓋着被子坐起,額頭全是冷汗。

“少爺?”

“進來點燈吧,無睡意了。”

“是。”

王武進來替季無月掌燈,随後退了出去。季無月披着衣服坐到桌後,拿起筆,思忖了片刻依舊不知要寫些什麽,無奈将比擱在筆山上,撐着頭打了一個哈欠,拿起許久未看的書反複閱讀。

這是當年那位師父留下的,至今季無月也沒有完全參透。

世界萬物,星象風水,五行八卦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明白。季無月不過剛跨過門檻,不敢與當日的高人過招,卻也略知一二,能夠糊弄人。

柔和的光下,季無月睜着眼睛,雙眸清明,一頁一頁的細細研讀,沙沙的翻書聲讓季無月眉頭漸漸舒展開。

門外的王武側耳聽見裏面的動靜,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信步閑庭

宮中設宴,百官穿戴整齊攜家眷入宮赴宴。

将軍府上下,季長風‘抱恙’了兩月的身子終于得見好轉,可以出門,便攜着正室及家中四子進宮。從官轎上下來,宮門兩側全是各家的轎子,還有未進去的見着季長風來了,駐足不前,等着季長風先行過去,順道打聲招呼。

“曹大人,多日不見,可還好?”

“季将軍哪裏的話,這段時日老夫忙碌無暇上門探病,還望将軍不要見怪。”

“不過是偶感風寒這身子大不如前,一時拖得久了一些。”

季長風與曹桧交談,面上不動聲色客客氣氣,身邊的人倒是看出幾分都不搭話,安靜的跟在他們身邊,不時符合幾句。

平日總是一身勁裝打扮的季無心難得雲羅衫裙,珠釵環佩的打扮了一番跟在潘氏身側,與一衆夫人小姐一同到女眷一席。

“是不是覺着虛僞?”

“恩?”

“明明暗地裏鬥得你死我活的,可是面上卻還要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李鶴不知何時落到人群最後面,與季無月并肩而行。

聞言季無月道:“的确是很讨厭。”

“難得聽你說一句真話。”

季無月挑眉道:“難道平日裏我和你說的話都是假話?李兄你這可是給我戴了一頂高帽,我可受不起,是人七分真三分假,分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什麽都是你有理。”

“剛才見到毓王了。”

李鶴揶揄的笑意凝固在嘴邊,眼神一動,像是捉摸了一番才開口:“待會兒你的位置應該離皇上不遠。”

“恩。”

“毓王再蠢也不會到這個時候動手,但是我擔心皇上不能忍得下,毓王本就是一個心思缜密的人,有些話,可能會——”

瞥一眼宋垣,恰好宋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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