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便徹底的放心。
當日季無心苦苦求情不願遠嫁,過了兩年的時間,沒想到竟然成了如今這樣,真是世事難料。
“李大人今日不在府上?”
“恩。”
聞言季無月搖頭道:“出府一趟吧。”
都過去了這麽久,李鶴還是沒有辦法放下。
來到林家,季無月和門口的老仆點頭示意,老仆道:“李大人在裏面,大人裏面請。”
“恩。”
果然在這裏。
林止修都離開有一年多的時間,李鶴卻還是不願意放下那段時間,每逢這個時間就要到這裏來。
“你躲到這裏來,倒是安逸,苦了我一個人為朝廷那些老頑固争執的事情煩惱。”
“那些老頑固?要是你說是,他們哪敢說不,你這人就是太不知道謙虛了。”
“我還不知道謙虛?你這話可就不對了。”
坐在李鶴對面,季無月打量着這間屋子,“止修離開一年多,既然你想他,就派人去找他的下落,何必——”
“他不願意我這樣找他,他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的,想讓我知道他下落的時候,自然會寄信回來。”
季無月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得道:“這件事情暫且不說,不過陳國似乎有意将隴州占住,安分了一陣子,現在又開始不安分,你怎麽看?這場仗,我們贏面多大?”
“如果只是和陳國,我們贏,如果秦國插手,勝負難分。”
秦國一直以來從未正面和他們交戰,但一直在增援陳、晉兩國,邊境這些年又開始不安分,小戰不斷,民不聊生。
“勝負難分……”季無平已經一年不曾回來了。
守着阻擋陳國進軍的要塞,季無平如何能回來。
“再過兩年,皇上就該到弱冠之年了。”
“日子過得太快,上次送無心到豐州去時,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一眨眼,就過了一年多。”
“無心在豐州,那丫頭怕是了不得吧。”
“何止了不得,現在都是孩子的娘了。”
聞言李鶴一驚道:“收到喜訊了?”
“剛收到。”
李鶴輕笑道:“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很難想想她那個樣子怎麽當娘,一個比男人還厲害的女人。”
“你可小心點。”
“反正她聽不見。”說完李鶴自己站起來往外走,“進宮一趟,密探的情報收到了吧,過幾日就要開戰,如今……”
又是漫長的戰亂。
在京中的他們只有等,等着勝利的那天。
“大哥的兵力足以應付這段時間,但如果秦國增派援兵,我們……怕是分不出兵馬前去,瓊州一帶,地形險惡,不過若是慕容南想要攻打這裏,必須得橫渡沂河,如果要過沂河,就得有船,大量兵馬從江上橫渡,耗時耗力,但——”
季無月沒有再說下去,停了下來。
再過三個月就進入寒冬了。
瓊州位于北方,一入冬,江面必定結冰,倒是要渡江,就不是一件難完成的事情。
李鶴自然明白為何季無月忽然噤聲不語,點頭道:“慕容南是要将時間拖到寒冬,倒是圍城一戰,我們必定會吃虧。”
既是地勢險惡,但如果被圍住,将援兵堵在路上,季無平就是孤立無援的境地,那是……
“先進宮再說吧。”
“恩。”
進宮後,陳義帶着兩人來到勤政殿,站在殿外示意兩人進去。
季無月和李鶴進去,見宋垣站在那裏,負手而立。兩人瞥了一眼桌上的奏折,對視一眼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起吧。”
“謝皇上。”
宋垣轉過身來,兩年前的少年已經有了青年的模樣,身量變得更為結實,個頭也竄了不少,整個人越發的沉穩,竟然不出喜怒。
季無月上前将桌上的奏折收起來道:“何必為了這些人生氣,不劃算。”
“真是一群無用之輩,朝廷裏面就養了這麽一群人。”宋垣說完,看着兩人道:“你們來也是因為屯糧招兵一事吧?”
“不招兵,如果同時開戰,我們必定陷入困境。”
“可惜朝中和你們一樣明白的人太少了。”
“兵部尚書也不同意?”
“一個老頑固,年輕時還有一些作為,老了貪生怕死,竟然說出以和為貴的話,看看那些虎視眈眈等着瓜分宋國的人,以和為貴也虧得他們說得出口!”宋垣一想就來氣,這朝廷裏竟然都是一些拿着俸祿不做事的東西。
李鶴摸了摸鼻子,決定還是不要擅自開口,免得撞上宋垣的出氣口。
瞪一眼李鶴,季無月道:“招兵一事,不管他們的意見,交給我來辦,明日就昭告天下,還有軍饷一事,七品以上大員按照俸祿比例上繳以充軍饷,我打頭。”
“這法子可行,不過也有一些人不交,哭窮的,依我看,不交者直接降職,交的少了,也降職,反正你交那麽少,屍位素餐,哼!”
聞言季無月道:“恩,這樣更好。”
宋垣忽然話鋒一轉道:“留下來陪我用膳。”
季無月還來不及回答,李鶴就道:“臣想起家中還有事情,就先告辭,皇上,臣告退。”
“恩。”宋垣賞識的看了一眼李鶴,季無月無奈搖頭。
宋垣見季無月搖頭,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一邊坐下,“這陣子都在忙,你已經很久不陪着我用膳了。”
“皇上……”
“就這一次。”
沒有辦法拒絕,季無月看着宋垣期待的眼神,只好點頭。
☆、堅定不移
季無月同宋垣坐在一起,望着面前的人,又看看桌上的菜色,問道:“即使現在國庫緊張也你犯不着虐待自己吧。”
聞言宋垣瞥一眼桌上的東西,“吃素也沒什麽,你不是不大喜歡油膩的東西嗎?”
“陪我吃的?”
“你還要瞞着我到什麽時候?你身上的傷什麽時候來的?”宋垣有些氣惱的看着季無月。
在季無月眼中,他就是一個小孩,永遠長不大,需要保護的小孩。宋垣氣惱季無月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李鶴商議,而不是他。
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夠讓季無月徹底忘掉他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人這件事情。
見宋垣眼中的氣惱,季無月道:“只是不想讓你擔心,你現在有很多事情在忙,很多時候需要處理,我的傷既然好了,就不需要再說了不是嗎?”
“可是我有權知道不是嗎?你每次都這樣。”
季無月無奈嘆氣道:“可你這樣,讓我如何能把你當做是可以商量的對象,孩子氣的脾氣,我……”有些時候,季無月倒是希望宋垣還是個孩子,那樣,他就不需要操心這麽多。
這下換到宋垣無話可說。
和李鶴比起來,他的确是……不夠成熟。
“我只是擔心你,你若是都跟我說,我也不纏着你無理取鬧了。”宋垣替季無月夾菜放到他碗裏,“這陣子要招兵買馬,肯定又要忙一段時間,你的傷是真的不礙事了嗎?”
季無月點頭,“不礙事,小事而已。”
這傷是無意中弄傷的,但已經拿到情報而且成功脫身,也就不見得不劃算。
正說着話,陳義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臣參見太後,皇上在裏面用膳。”
“誰在裏面?”
“季大人。”
“恩,知道了。”
顧氏推開門進來時,季無月還未來得及從座位上起身,三個人見面,氣氛有一些尴尬。好在季無月很快收斂情緒站起來行禮道:“臣參見太後。”
“季大人在這裏,難怪皇上不到哀家那裏用膳。”
“臣惶恐。”
顧氏上前,宋垣迎上前,扶着她坐下,“母後既然要過來,何不讓人過來告知我一聲,這樣我派人多準備一些。”
“皇上今日說是忙于政事,哀家哪裏敢派人來打擾。”
“母後的話言重了。”宋垣有些無奈。
自打上次他拒絕選妃立後的時候後,顧氏對他便一直存有意見,一直到現在還想着立後的事情。
可他怎麽能立後,他答應了季無月,在弱冠後要成為一個真正能夠控制朝政的帝王,幹出一番事業,讓宋國成為大國,誰也不敢來犯。
季無月站在一旁,微微低着頭,尋思着該用什麽理由離開。
“皇上,哀家并非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你有心上人了嗎?你若是有,那就召她進宮,若是沒有,這宮裏多一個皇後,也是應該的,難道你一國之君,連自己的皇後都不要嗎?你不是一個人,你……肩上是整個皇室。”
顧氏也不介意季無月還在一邊,擡眼看向季無月,眼神犀利,讓季無月有一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只得擡頭道:“太後……有何吩咐?”
“季大人身為皇上的老師,該明白皇上到了這個年紀還未選妃立後,已經是皇室中少有的,想必季大人也知道輕重,立後對于皇上來說,并無壞處,還望季大人勸一下皇上,這立後一事,盡早解決為好。”
聞言季無月渾身一震,擡眼看着顧氏,顧氏也盯着他。
兩人眼神交彙時,季無月分明在顧氏眼中看到了威脅之意。
難道——
“母後,朕已經是大人,這件事情朕自己有分寸,還望母後不要插手,陳義,母後身子不适,将太後送回宮中。”宋垣擰眉,壓抑着怒意道:“路上千萬小心,不要有任何閃失。”
“皇上!”
“母後!”
母子反目,這是兩人吵得最厲害的一次。
兩人對峙着,季無月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顧氏轉身拂袖而去,臨出門時,看了他一眼。
陳義聽到争執的聲音時擔心不已,見到顧氏怒氣騰騰出來,更是擔心的朝裏面看了一眼,宋垣和季無月站着,誰也沒說話。
過了半晌,季無月開口道:“皇上——”
宋垣轉過身,直接打斷道:“你那些大道理留着你去騙別人不要在我面前說,若是連你也覺得我是錯的,那我的堅持豈不是很可笑。”
眼中帶着固執,還有委屈和驕傲。
若是季無月說出和太後一樣的話,宋垣會覺得自己做的一些都是一場笑話,他的堅持都是笑話。
聞言季無月一怔,忽然笑道:“你能這樣做,我不曾想到,不過既然你能豁出去,我當然得奉陪到底,宋垣,朝中有我,你放心,再大的壓力,都還有我陪着你一塊頂住。”
宋垣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季無月——這還是他那個迂腐頑固的老師嗎?
“不過太後生你養你,剛才動怒實屬不該,明日去她那裏說句好話,別讓她心寒。”太後待宋垣到底是好的。
“恩,我知道。”
“時辰不早,我該出宮了,記住——”
“子時一到我會休息。”
相視一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是再好不過。
走出宮門的時候,季無月回頭看了一眼,轉身時,眼中帶着堅定——宋垣都能這樣堅持,他季無月還擔心什麽?
回将軍府路上,季無月問道:“王武你說,無心生了孩子,我這個當舅舅的應該送點什麽好。”
“小孩的玩意我也不懂,少爺怕是問錯人了。”
“倒也是。”季無月想了一下道:“還是回去問我娘吧,娘一向喜歡無心,到時候連同她的那一份也差人送去。”
“夫人早就準備好了,去年聽到三小姐懷孕時就已經開始縫補衣裳,現在衣裳都備好了。”
“啊?”季無月臉上出現一抹疑慮,在王武看來是難得的迷糊。
搖搖頭繼續往前走,“怎麽每個人都有準備,好像就我一個人忘記準備了。”
聞言王武跟着搖頭。
這陣子忙得跟陀螺一樣轉,誰都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情。
☆、十萬兵馬
招兵買馬這件事情,季無月辦得妥當,加上身份地位在那裏,就算是其餘的人再有不滿也不敢當面反駁。
即便是曹桧在這件事上也被季無月壓得死死的。
季無月一直都是一個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的人,尤其是在家國面前,即使再難也要完成。
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終于募兵有十萬,全部收入季長風麾下。
季無月站在季長風面前,望着騎在馬背上的季長風,想起年幼時他在家中知道季長風從軍營回來的消息,總是第一次跑出來,每次都能看到季長風抱着頭盔,威風凜凜的模樣,那個時候,季無月想,這樣的男人才能真正的在沙場上點将。
可眼下,季長風依舊背脊挺直,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雙鬓已有斑白之色。
潘氏站在那裏,手中是季長風披風,已經到了中年的婦人,端莊大氣,一向不茍言笑的臉上竟帶着淡淡的笑意,溫柔了眉目,“老爺,這一去,千萬小心。”
“家中有你照看,我無後顧之憂。”
“老爺放心,有我一日,将軍府上下就不會有任何差池。”
季長風在家中待了有些年,朝中自然誰都不敢對将軍府有半點不滿,可一旦季長風離開,家長走了,怕是有不少人要拿住這點來擠兌将軍府了。
聞言季長風點頭,接過披風,掃了一眼站在那裏的季無月道:“無月,你是家中老幺,我這一走,府上就有你一人還在朝中,萬事和你大娘商議,切忌不要太過招搖。”
季長風的叮囑讓季無月有些赧顏,這些日子,他的确是太過嚣張了。
“無月謹記父親教誨。”
“好了,我走了。”
“爹……一路小心。”
十萬兵馬,在這個時候練兵,以備瓊州之戰。
慕容南如果要發兵,肯定就是深冬,沂河結冰,慕容南馬上就會揮師南下,直指瓊州,倒是瓊州的兵力足以應付慕容南的人馬,卻敵不過秦國的援軍。
不能從隴州調兵,更不能懂滄州的駐兵,只能由季長風眼下這十萬人前去,時間緊迫,不得不抓緊時間。
這會兒已經到了初冬,再過一陣,怕是就要開戰了。
送走季長風,季無月剛要進宮,就被潘氏叫住。
“大娘。”
“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和你大哥二哥不同,我只希望你在朝中一日,就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一個将軍府,你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牽連到将軍府,你明白嗎?”潘氏是一個顧全大局的女人,更是一個厲害的人。
季無月豈能不明白潘氏的話,點頭道:“您放心,我有分寸,斷不會讓将軍府陷入危險中。”
“恩。”潘氏說完,便往裏走,身邊的丫鬟跟着進去。
望着潘氏的背影,季無月站在原地半晌不動,旁邊的王武有些擔心季無月對剛才潘氏的話,太過在意,正要開口時,季無月卻搖了搖頭道:“你不必說,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說的半點沒錯,我不單單是我,我身後還有整個将軍府。”
這麽一家子,這麽多口人,季無月想到林于遠之事,便覺得渾身發寒。
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少爺,還進宮嗎?”
“恩。”
轉身擡腳往皇宮走去,季無月想到幾年前時,先帝駕崩,他也是匆忙從外趕回,可這一次,卻是他把人送走,回宮複命。
到底是覺得有一些不安。
這個冬天,注定又不太平。
剛來到宮門口,伸出手呵了呵氣搓搓手,擡眼便看到一個并不是很想見到的人,對方也看見他,兩人眼神撞到一起,想避開也避不開了。
“下官參見毓王殿下。”
“……無月真是客氣,你進宮找皇上?”
“恩,回宮複命,十萬兵馬已經出城了。”
宋慷聞言點頭道:“這件事情你可是被參了不少折子在皇上那裏,得罪了朝中不少人,你就真那麽替他賣命?”
“下官不為誰,為的是隴州二十萬将士,為的是隴州百姓。”一旦開戰,隴州就是正面迎敵,到時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塗炭生靈,誰都無法預見那樣的畫面給人帶來的是怎樣的沖擊。
能少死傷一些,便是季無月能做的。
“你真是父皇選的好忠臣。”
“毓王謬贊。”
季無月說完拱手道:“下官還有事情要複命,若是王爺沒有其餘的事情,下官便先告辭了。”
宋慷卻一笑道:“你這般說,我可是覺得你在躲着我,本王也正要進宮去見皇上,不如你同我一起。”
對方身份地位在哪,季無月哪有拒絕的份,只能道:“是。”
兩人進宮往勤政殿走,季無月一路無言,宋慷一竟然也不說話,只是時不時掃一眼身邊的季無月。
“你恨我?”
“王爺何出此言。”
“你對我有恨吧,不過是因為我和他作對,不過你确定你能讓他把這個位置坐穩嗎?你真是太天真了。”宋慷竟然這麽毫不避諱的說出來,季無月大驚,心中卻有了盤算,對宋慷有了忌憚。
宋慷不可能無故說出這樣的話,必定是……
“瓊州一戰,對手是慕容南,你認為你大哥有幾分勝算?”
怎麽誰都在問?連自己也在問自己有幾分勝算。季無月和慕容南打過交代,明白那個人的手腕,豈能不知道勝算有多少。
可他相信季無平斷不會那麽無用,征戰數年還不敵慕容南,只需要撐到季長風前去增援,此戰,穩贏不輸。
到了勤政殿前,季無月忽然道:“王爺,恕下官多嘴,這江山是姓宋,與其冒險将其拱手送人,不如……”
“荒謬!”
“下官知罪!”
宋慷臉色極其難看的望着季無月,季無月拱手俯首:“下官失言,請王爺恕罪。”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忽然有人走過來,朗聲道:“毓王真是好脾氣,換做是朕就該打他幾大板了,不過既然已經好脾氣放過他,朕也不好橫加插手,不如都到勤政殿內坐坐,正巧朕從母後那裏回來,有一個好消息要帶給毓王。”
“臣參見皇上。”
“毓王無需多禮,進去吧。”宋垣虛扶一下,看了一眼季無月,轉身往勤政殿內走。
陳義對着兩人施禮,便跟了上去。
季無月低着頭,暗自松了一口氣,不免懊惱剛才竟險些着了宋慷的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