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跟着回到勤政殿內,季無月想到面前這兩人,不由得覺得有一些頭疼。

宋垣和宋慷對上,怕就是一場幹戈,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毓王來找朕必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果朕沒有猜錯的話,是和這次征兵的事情有關吧。”宋垣回到桌後坐下,攤開一本折子道:“毓王以為我們不該征兵?”

“皇上,臣以為這件事情有不妥,如今隴州戰事還未開戰,貿然募兵肯定會讓百姓恐慌,加上如今國庫緊張,多出十萬兵馬,國庫如何能夠應付。”宋慷拱手道:“如果隴州戰事真的緊急,再頒布皇令,募兵增援也不遲。”

“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是戰争中,若是等到那時再募兵,多少将士會因為這一時的耽誤而丢掉性命,連隴州也有可能失守,這樣的責任,毓王來擔嗎?”宋垣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擲地有聲。

季無月站在一側,對宋垣如今的成長頗為滿意。

現在的宋垣,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不再是當年被人左右,年幼的皇帝了。

宋慷道:“可如今國庫容不下十萬兵馬。”

“毓王可是忘了,朝中大臣都要上繳一定的款項以支持這一次的募兵軍饷,這件事情季愛卿已經着手,毓王可別忘記自己的那一份。”

聞言宋慷無奈,有一些氣惱道:“皇上是一國之君,當然能夠做主,但怕是這樣會引起朝廷上下不滿吧?”

“将士在前線殺敵,坐在京中吃喝玩樂,有人伺候左右的朝廷官員難道連區區幾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朕要這些人來有何用處?”宋垣冷眼道:“難道毓王也認為屍位素餐之人可用?是國之棟梁?”

“臣……不敢。”

“哼!好一個不敢!看看這禦案上面的折子,多少是在說這件事情的?一口一個為民着想!若是來國門都保不住,連隴州都保不住,一旦隴州破了,這宋國,豈不是讓陳國鐵騎如入無人之地!”

宋垣說完,吐出一口氣道:“朕不管朝中如何,黨派之争,朕要的是宋國在朕手上不丢一城一池。”

面對宋垣的話,宋慷無話可說。

待到季無月回過神來時,發現宋慷已經不知何時離開,宋垣坐在那裏望着桌上的折子出神。

“皇上剛才的一番話,讓臣真是自愧不如。”

“都是你教的,你有什麽自愧不如的?”宋垣哭笑不得回了一句話道:“你如今是我身邊的人,無月,我要你知道,我并非是一個無用的皇帝,我不能完成父皇的遺志,擴大疆土,但也不能讓這江山在我手上丢掉一城一池。”

“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就算是天下不明白我,有你明白我也會撐下去。”當一個帝王并非一件易事,朝中各種勢力都在虎視眈眈,周圍各國群雄盤踞,稍不留神不僅丢掉皇位,連性命也丢了。

季無月從來都是一個明白的人,“放心,有我呢,一直在。”

冬日裏,兩個人互相依偎着取暖,心上凍着的寒冰漸漸被融化掉。

今年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比去年晚了兩日,不過依舊是下了一整夜,第二日醒來時,地面滿是皚皚白雪,印着行人的腳印,一串的盡頭消失不見。

季無月兩只手放在袖子裏,披着鬥篷一腳踩進雪裏,有些想笑,看向身邊的王武道:“今年的雪,沒過腳腕了。”

“少爺,今年的雪的确是比往年的大一些。”

“是啊,這樣再下幾日,怕是連門都要出不了了。”

正說着話,打算去李鶴府上商議事情,剛走了沒兩步,季無月腰間的香囊忽然掉在地上,若不是王武看見,怕是丢了都不會發現。

王武彎腰把香囊撿起來道:“少爺,你的香囊。”

“這東西……還是無心給的,都舊了。”季無月小心的拿着,看着有些磨損的繩子道:“或許是舊了,才掉下來吧,我記得大哥和二哥也有一個,當年她興致來了要學,跟着娘學了好一陣,終于做了三個,我們一個人一個。”

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的把香囊塞進袖中,王武側耳聽着,覺得季無月是喜歡小時候的,那個時候,兄妹倆總是一塊闖禍。

不知不覺來到李鶴府上,剛要敲門,只見立刻匆忙從裏面出來,連鬥篷都還沒來得及系上。見到季無月出現在這裏,詫異的盯着他道:“你怎麽來我這裏了?剛才宮中急召,讓我們立刻進宮!”

“什麽?”

“隴州……開戰了。”

季無月怔住,呆立在原地,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至全身,“隴州,開戰了?”

“是,隴州開戰了!剛收到的軍情,皇上讓我們立刻進宮,怕是戰事吃緊,這一次慕容南是鐵了心要将隴州拿下!”李鶴面色嚴肅,拉着季無月就走,“你別傻站着了,走走走。”

猛地回神,季無月連忙跟上去,交代王武道:“你回府,告訴我娘還有大娘,我會晚些回府。”

“是,少爺。”

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開戰,慕容南竟然這麽耐不住性子嗎?

季無月算了一下,至少沂河結冰至少還有兩日,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攻城,慕容南到底在打算什麽。

進到宮裏,看見周圍同樣被急召進宮的大臣,衆人對視一眼,不敢耽誤連忙往裏走,整理衣冠,匆匆忙忙。

勤政殿內第一次如同承光殿一樣,有數十名大臣在裏面站着,面前站着一身黑底紅紋禳金邊的宋垣。宋垣背着手站在那裏,望着面前的大臣,沉着臉道:“隴州開戰,軍情傳到京城,最快也要一個日夜,也就是說,陳國比我們預料的早開戰,現在隴州情況如何,我們不知道,但是慕容南有二十萬兵馬,我們隴州只有十三萬兵馬,現在還有誰敢再說,之前募兵之舉是勞民傷財?”

沒有一個人敢吭聲,季無月也同樣不吭聲。

“平時你們一個個彈劾時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嗎?現在怎麽一個都不說話?朕現在要派人前去隴州坐鎮監軍,你們可有人選?”

每個人都看看身邊的人,忽然有一個人道:“臣以為……季太傅有何慕容南打交道的經驗,派他前去最為合适。”

“臣也以為季太傅合适。”

“臣附議。”

季無月一下成了衆矢之的,李鶴看了一眼季無月,宋垣也同樣看着季無月,正要開口時,季無月卻開口了。

“臣請命……前去隴州監軍。”

聞言宋垣眼神一變,盯着季無月,就像是幾年前季無月被推出去,要去和談一樣,可那時心中盡是不甘和不解,現在卻是詢問和擔憂。

季無月擡頭望着宋垣,自信的笑容挂在臉上,“皇上,臣……使命必達。”

“好!立刻拟旨,季無月即刻率領三千精兵前往隴州,擔任監軍一職……立即出發。”

“臣遵旨!”

衆臣散去,季無月走在最後,宋垣站在那裏,望着季無月,季無月笑了,道:“皇上,今年最後一場雪前,臣必定凱旋。”

“我信你,別讓我失望。”

季無月點頭,轉身離開。

宋垣望着季無月的背影,轉身回到禦案後,望着桌上的奏折,深吸了一口氣——他還做得不夠。

☆、出其不意

伴着冬天的第一場雪,季無月帶着精兵連夜趕往瓊州,只是為了在慕容南徹底擊潰防線的之前趕到瓊州。

季無月心中不知為何,隐隐有一些不安,這不安來源于瓊州。

慕容南這個人心機深重,為人又是老謀深算,對他的實力不能小觑。在幾年前的戰役中,就已經有了一次教訓,那次季無安直接被擒住。

這一次,慕容南會用什麽來對付他們?

趕了八天的路,大雪封天,越靠近瓊州前進變得越困難,季無月不得不讓疲憊的隊伍停下來稍作休息。即使不是因為大雪的緣故也得停下來休息,否則接下來就要到瓊州,一到那裏就是一場惡戰,将士們必須得保證有足夠的精神。

紮營休息,季無月坐在帳篷裏,研究附近的地形圖還有瓊州附近可以用來作戰的優勢。

瓊州本就靠着沂河,如果是夏天的話,要進攻必須橫渡沂河,現在沂河結冰,冰面很厚,完全能夠容下他們渡河。

失去這個優勢,瓊州就少了一個天然的屏障,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地勢較高,城牆也因為修得比較高而且比一般的城牆要厚。

外城和內城之間還有引沂河水的一條護城河,在外城外還有一條護城河,可是在這樣的天氣下,完全起不到作用。

“季大人,時辰不早,先休息了吧,明日天一亮就得啓程。”

“再等一會,我把這裏記下來。”

“季大人真是看不出來,一向比較斯文瘦弱,竟比許多将士還耐寒。”副将坐在一邊,撥了撥火盆裏面的木炭:“這寒冬裏,離開京城的舒服之地,怕是許多人都難以忍受。”

“将士們氣焰高昂,日後這樣話還是少說為妙,在瓊州守衛的将士們從未有過怨言,我們受的,不值一提。”

“季大人說的是。”

副将知道季無月的性子,也不多說,讓他早些休息便回自己的帳中。

放下手裏的地圖,季無月想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又想到如今的作戰的方式,大多都是以方陣為主。

薄中厚方,可是這樣固然可以虛張聲勢,但是如果真正的較量起來,慕容南不會就這樣應付。

慕容南的兵馬有優勢,也就是說他們以少敵多,只能出奇兵才能将對方擊敗。

可現在……

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只好吹了燈躺下。

剛才副将的話他聽在心裏,只覺得這具身體真是虛弱到一無用處,就算是能夠強行用武,也不過是一時而已,而且掏空元氣,完全不可取。

比一般人體弱也罷了,幸好有救命的藥撐着,否則這一路上的大雪怕是挨不過去。

夜觀星象,這雪怕是連着半個月都不會停,也就是說,這天氣還要再這樣半個月,他們被困與瓊州,慕容南也無計可施,只能快攻,否則就會因為糧食的問題也受困,不得不撤兵。

要打快,就得出其不意,直搗黃龍,将城防徹底撕開,利用人數優勢将士氣打壓下去,這樣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士氣高漲,接連勝利就不是問題。

想着想着,季無月被忽然襲來的困意侵蝕大腦,沉沉睡去,卻睡得不安穩。

接着啓程趕往瓊州,一路上有不少逃命的百姓,一家老小還有年輕夫妻還有一些相依為命的祖孫二人。

越是這樣,季無月的心就越不安。

瓊州難道真的守不住了嗎?他們抵達瓊州還需要三日,可是比他們先出發季長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感到瓊州了。

十萬大軍加上十三萬對付二十萬,就算是雙方都有損失,我方損失過半,折下來也有十幾萬的兵馬,不可能短短半個月就守不住瓊州。

“季大人,怎麽辦?”

“不能走近路,對方必定會攔截我們的去路,阻止一切可能的增援,我們繼續趕路,加快腳程!”

“是!”

心裏着急,一千精兵加快行軍速度,直接到了瓊州,卻在瓊州外面遇上對方三千精兵。

季無月在馬背上看到前面的一隊人馬時,心裏一驚,卻察覺到一絲異常,很快想明白。這裏是我軍後方的儲糧營,這夥人怕是來偷襲的!

“全部聽我號令,左三右二,中間五百跟我前去會會慕容南的人,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竟敢偷襲!”

“是!”

“記住,從後包抄,在對方自亂陣腳的時候殺個片甲不留!”要的就是現在出其不意,趁着陳國的人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出現,趁機攪亂他們的注意,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肯定有所損失。

再有儲糧營肯定還有看守的人,一旦被驚動,立刻出來接應,到時裏應外合,将對方全部留在這裏,一個都別想跑。

季無月拔出佩劍,眼神一凜,帶着中路直接沖上去。

副将還未來得及阻止,卻見季無月手握長劍,腕上的力道根本不像是病弱書生時一臉詫異,卻來不及問個明白也追了上去。

血濺在臉上是什麽感覺?

季無月只知道渾身的血都在燃燒,眼中只有敵人,将他的頭顱砍下,槍尖刺入對方的心髒,馬蹄下是敵人的身軀。

看不見別的東西,耳邊盡是嘶鳴哀嚎和一聲聲鼓舞人心的吶喊。

“季大人!”

“下官程風參見季大人!”

“現在季将軍在何處?”

“前日元帥已經帶着十萬人馬前來支援,今日早上開戰到現在,戰況不明,還未分出勝負。”

“我軍損失多少?”

“加上之前,一共損失……八萬。”

聞言季無月大驚,深吸了一口氣道:“慕容南還剩多少人?”

“十四萬。”

慕容南,好一個慕容南!

季無月抹去臉上的血跡,拿過這裏的程風遞來的城防圖,匆忙掃了一眼,問道:“随我去城牆上觀戰,我……大哥可有受傷?”

程風道:“将軍安好,元帥也并非負傷。”

季無月松了一口氣,還好趕上了。

程風跟着季無月一路往城牆上走,城中傷兵到處都是,軍醫正在包紮,根本忙不過來,城裏的大夫也跟着在幫忙,百姓們紛紛打開家門幫助将士。

望着這一切,季無月心裏一暖,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剛到城門口還未上城牆,忽然城門打開,季無月一怔,和程風一同往旁邊讓開,還未瞧個明白出了什麽事,只聽到季長風的聲音。

“無平!無平你撐住,撐住啊!軍醫,軍醫——!”

季無月瞳孔放大,手一松,手中的地圖悠悠從手中滑落,掉在腳邊。

☆、在天之靈

季無月頭戴白色抹額,望着堂前的黑色棺木,眼眶泛紅,整個人如木頭一樣站在那裏。

整個前堂內,所有人都着缟素,腰背挺直,好似松木一樣。

季長風站在最前面,緩緩擡手,聲音低沉道:“吾兒……你在天之靈,佑我大宋國運昌盛,此戰必勝!”

一碗烈酒灑下,身後數百将士跪地,高呼一聲,季無月膝蓋卻僵硬的連向前走一步去扶住季長風都做不到。

臉上的血跡幹涸,黏在臉上,季無月緩緩擡眼看向季長風,寬厚的背有一些佝偻,兩鬓的斑白比在京城時更加顯眼。

戰事緊張,根本來不及将季無平的後事操辦。

季長風轉身時,面上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卻聽見下面有人像是哭了一般,季無月擡眼看去,是一個跟在季無平身邊多年的副将,自打季無平征戰,他就一直跟着。

“無平死了,他的靈魂還和我們在一起,如果你們不想他白死,那就打贏這場仗,叫他慕容南有來無回!”

“勢取慕容南的狗頭以祭将軍在天之靈!”

一句話铿锵有力,季無月如同死水一樣的心被這句話撩動,再擡眼時,眼中一派清明,透着堅定,背脊挺直。

不殺慕容南,誓不為人。

京城內,正逢臘月初八,張氏抱着懷裏的孩子坐在那裏,正端着碗喂他粥,看了一眼對面的潘氏,道:“娘,今兒臘八,也不知道瓊州那邊如何。”

“自然是有粥喝的。”

“天氣……越來越冷了。”

“是啊。”

婆媳兩人坐着,家中冷清得很。谷婉清也在一旁,低頭吃着東西,三個人圍坐在一張桌上,氣氛倒是和諧。

忽然外面管家急急忙忙跑進來,連着踉跄了好幾步。

“慌慌張張的,像是什麽樣子?難道将軍府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潘氏說道,卻瞥見他手中拿着的信,心……變得不安。

能叫管家這樣慌張的,必定是重要的事情。

“夫人,少夫人……”管家剛喊了一句,說不下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大少爺,去了!”

話音落下,整個前廳裏靜得讓人害怕。

張氏瞪大眼,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掉下來,砸在懷裏孩子的臉上。懷裏的孩子忽然莫名的大哭起來,哭聲打破前廳的安靜。

潘氏習慣性的去撥手裏的珠子,剛碰到,檀木珠子一顆接一顆的掉在地上,劈啪作響。谷婉清站在那裏,看向潘氏和張氏。

管家跪在地上,旁邊的下人跪了一地,每個人都在低低的哭着。

季無平,年少征戰,少有在家,年少時卻是京中小姐們仰慕的對象,每每走在街上,總是惹得各家小姐側目。

成親之時,京中小姐們哭濕的手絹都能把人活活埋了。

“夫人!”谷婉清驚叫一聲,連忙伸手将潘氏扶住:“快去請大夫!愣着做什麽!”

“是是是!”

谷婉清扶着潘氏,心中着急,看向那邊的張氏,卻見張氏抱着懷中的孩子失聲痛哭,整個人失去平時的端莊大方,哭得聲嘶力竭。

整個将軍府上一時間籠罩了一片陰雲。

隔日,将軍府缟素加身,張氏帶着孩子跪在堂前,望着面前的空棺,目光呆滞,眼睛是哭得腫了。

雪,下得更大了。

季無月夜裏巡邏時,望着外面越來越厚的雪,天上還飄着鵝毛大雪,皺起眉頭,情況越發不利。

“時辰不早,我來換班,你去休息吧。”

“睡不着。”

“你已經兩夜沒合眼了。”

季無月搖了搖頭,站在那裏,望着城牆下面,擠在一起取暖的将士,瞥見肩上的披風,取下來給睡着的将士蓋上道:“這雪……下個沒完沒了。”

“将軍一走,大家心裏都憋着一口氣,我知道,你也憋着一口氣,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一閉眼,就是将軍重傷的一幕。”

“馮喆,你說這天下,何時才能大統?”

“誰知道呢。”馮喆說完看一眼季無月,“季大人來這裏,會不習慣嗎?上次來這裏可是險些丢掉命了。”

“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并沒有什麽,不過只是這一次沒想到……還沒開始就狠狠被扇了一巴掌,打在臉上也打在心上。”季無月想到季無平臨終時的話,家中妻兒……那孩子,還沒好好被爹抱過。

慕容南,真當是……有勇有謀。

馮喆聞言,笑道:“慕容南在陳國,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不管是兵法還是功夫都是翹楚,這次碰上,怕是這場仗,到了除夕也結束不了。”

“別人不敢,我敢,我倒要會會這個慕容南!”季無月說完這句話轉身下城牆,心中怒意頓起,恨不得手刃慕容南,将他的腦袋帶回京城。

望着季無月的背影,馮喆欣慰一笑。

京中有密令,季無月此人太過仁善,倒不是說不心狠,只是有所顧忌,要讓季無月發揮最大的作用就必須讓他摒棄心中的善念,種上仇恨。

這瓊州的将士百姓哪一個心中沒有仇沒有恨?對陳國的人恨不得吃肉喝血,能打死一個就算是賺了。

季無月擡頭觀星,心中了然,回到營帳中,開始布置作戰的陣法。

慕容南,拿命賭上也要讓你輸得徹底。

季長風在帳中坐着,望着面前的人,問道:“無平再過兩日便能到京城了吧。”

“是。”

“……責令三軍,兩日後,閱兵。”

“是!”

提升士氣,機會不多,必須在秦國伸出手時,将陳國擊潰,否則,他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無月如何?”

“季大人剛從城牆上下來,在帳中。”

“下去吧,知道了,護住他,不能讓他胡來。”

“屬下明白。”

季長風深知季無月的能耐,但是季無月的能耐就像是短暫的回光返照一般,不得不留意,否則随時可能丢了性命。

想到季無平的死,季長風心痛不已,他已經死了一個兒子了,不能再死一個,不能。

☆、沂河一戰

季無月在營帳中一直到天邊都已經泛白才驚覺一夜沒睡,直起腰伸了一個懶腰,對着外面的士兵道:“元帥可醒了?”

“季大人一夜未眠,元帥交代說,大人可先睡一覺,待他閱兵回來後再商議其餘的事情。”

聞言季無月怔住,不過想到季長風的性子,還有剛去世的季無平,便能理解了,點點頭道:“我醒來前,誰都不見,誰都不能進來,過了午時再叫我。”

“是。”

将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重要的全部放進書裏,擱在枕邊。又随便抹了一把臉,季無月這才把外衣脫下,鑽進被子裏面。

真是冷透了。

合眼再睜開已經是天大亮的時辰,有些不适的起身坐起來,穿上外袍下床,收拾了一番才拿着東西掀開帳簾:“元帥回來了?”

“剛到營中,大人可要先吃東西?”

季無月擺擺手示意,“不用,正事要緊。”

前幾日的沂河一戰,雙方都損兵折将過半,不輸不贏,但是季無平的死就是他們最大的損失,如何也挽回不了。

慕容南肯定還會進行一次強攻,能不能守住瓊州,就看這一次了。

來到季長風的賬外,士兵見到是季無月,掀開帳簾道:“大人,元帥說了是你來,就不用通報。”

“恩。”

低頭走進去,見季長風身上的披風都還沒有取下,不由得有些擔心道:“爹,這次……如何?”

“将士們士氣高漲,憋着一口氣要替你大哥報仇,正是反擊的好機會,可惜我軍損失過半,這守城已經是有一些勉強,若是想要攻守異形,怕是得好好想一個對策。”

“攻守異形……怕是不易,如今我軍比對方少了足足三萬人,若是對方有秦國增援,守城……”

守城怕是困難重重。

秦國兵力強盛,一直以為都不曾出兵攻打宋國,那是因為周圍的陳國和晉國已經讓宋兩邊頭疼,他們根本不需要出面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以往陳國和秦國态度不明,但今年兩國和親一事着實讓周圍都開始忌憚起來。

兩國聯手,必定要将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季無月将手中的城防圖遞上前,又将陣法變過,“這是我想出來的法子,雖然未曾試驗過,但若是情急時,可以一試。”

盯着手中的地圖看,季長風忽然坐下道:“我有一些地方也不明白,你解釋一下,或許還有可以改良的地方。”

這是第一次季無月從季長風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心中一動,點頭上前道:“恩。”

父子兩人的關系一直以為都不算是和睦,就像是到了一個固定的溫度,豈料沂河一戰,竟然打破僵局。

“你如何算得慕容南三日後會再攻城?”

“三日後……北無星,雲遮天,有南風,若是以火攻城,必定是事半功倍。”說完季無月嘆道:“慕容南此人,比想象中的厲害。”

即使和慕容南交過手,季無月也無必勝的把握。

季長風站起來,伸手輕輕在季無月頭上撫過道:“你足夠擔起肩上的擔子了,将軍府,不怕無人主事了。”

聞言季無月怔住,過後卻是點頭。

☆、故人相助

以火攻城,季無月算對了這一點。

當慕容南率兵攻打時,一個個火球從城牆下飛上來,季無月的臉在火光中映得通紅,卻帶着一絲嘲諷。

慕容南即便你能算到我軍中缺人,也能我能以什麽法子來應對,可你偏偏漏了一點……

站在城牆上,季無月望着在大軍中,一身黑色盔甲的慕容南,那人面上帶着笑意,一雙勾人的眼睛裏卻冰冷如霜,盯着季無月看。

季無月勾起嘴角,輕聲道:“放。”

一桶桶滾燙的油潑向城牆外,剛才安置在城牆上以充士兵的稻草人連同固定他們鐵鏈一塊扔下去,下面傳來嘶喊聲,痛苦哀嚎。

這痛苦的聲音,如同地獄裏傳來的,卻讓季無月覺得這是對季無平最好的送別曲,這些人,都要去給季無平陪葬。

區區陳國将士,何以足夠換回他們一位征戰四方的大将軍?

“季無月,本王果真沒有看錯你!”

咬牙切齒的話讓季無月大笑起來,站在城牆上,身上的盔甲竟是被紅光映成了紅色,發絲在空中張揚恣意的飄着,“三皇子,戰場本就是你來我往,常勝之師也有老馬失蹄的時候。”

“好一個季無月!”

揚手一揮,大軍撤退。

馮喆站在那裏,望着季無月道:“季大人真是好計策,竟然讓對方元氣大損,我軍不費一兵一卒。”

“慕容南心思缜密,又足智多謀,怕是這一計用過,下一次攻城便沒有那麽好對付了。”

即使剛才那一戰不費一兵一卒,卻依舊讓城內緊缺的物資又變得更加匮乏,現在将士們的日常飲食已經比原來要差,加上冬日取暖,保證不會因天寒而生病體虛,物資消耗很快,如果朝廷沒有支援耽誤的話,怕得……

半個月後,就撐不住了。

“糧饷現在還有多少?”

“就算是問百姓,也撐不過一個月。”

“送去京城的信幾時能到?”

“也有七日吧。”

聞言季無月怔住,點頭道:“恩,知道了,先回去休息吧,整頓一下,不出十日,慕容南會再次攻城,到時怕是還有秦國的援兵,秦國的人……更不好對付。”

秦國兵強馬壯,很難對付,尤其是那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騎兵,鐵騎之下,無人能夠生還。

回到帳中,外面已經天黑,匆忙用過飯,季無月又在研究城防部署還有慕容南可能用的奇招。

“大人,有一位人來找,被攔在營外。”

“誰?”

“這是對方讓我給您的。”季無月接過東西一看,立刻瞪大眼道:“速速讓對方進來,快!”

季無月眼睛一亮,知曉這一次怕是有貴人來助。

當對方進來時,季無月連忙道:“你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真是讓我意外,怎麽來了?”

“當然是聽聞你出奇招讓慕容南吃癟了,我就料到你必定現在是焦頭爛額,正好路過就來助你一臂之力。”對方一身白色的衣袍,就算是比夏天要厚一些,但相比冬天衆人厚厚的衣服還是單薄了一些。

季無月笑道:“先坐下烤火,你能來,太讓人意外了。”

“無月你平時可沒有那麽客氣,這次可是生分了不少。”

“見笑見笑。”季無月命人準備吃的送來,回到位置上坐着:“白鏡,真沒料到你還會來,我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

白鏡搖頭道:“過去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既然知曉你有難我自然是該出手相助的。”

“多謝。”

“你手下的人可真是越來越菜了,這軍營裏的信必定會被人攔下,即使看不到,但也到不了進城,你暗中派人送出去的,比預計的要早一些到京城,但是京中你可有想過,有誰能親自把糧草送來嗎?”

京中如今武将缺乏,将軍府一門都在外,而朝中文官居多,就算是籌集了糧草,但是誰來押送?

黃威等人不可靠,那群人有勾結外人之嫌,季無月和宋垣都知道,自然是不會放心,而李鶴得到朝中和宋垣一塊周轉在宋慷和黃威兩股勢力之下,這押送糧草的事情,怕真是無人能用。

念及此,季無月看向白鏡道:“你可有推薦的人。”

季無月有一些本事,而且武功不弱,可對比白鏡來說,那便是大巫見小巫,白鏡精通五行術數,又對八卦天象有所研究,功夫更是不弱,是各國招募能人的首選,可白鏡無心朝政,閑散度日,誰的面子也不給,但這不代表他對朝廷不了解。

白鏡聽他問便道:“我有一人可推給你們用。”

“何人?”

“騎都尉郭明。”

“你說的是前些年從豐州提拔上來的郭明?”

“正是。”

“我立刻再派人送一封信去京城。”

聞言白鏡笑了笑,“你可真是對那個小皇帝費盡心思啊,吃了那麽多苦頭還是心思塌地的。”

“你別取笑我了。”季無月倒是坦然得很。

在白鏡面前,季無月坦然得很。

他本就不覺得這是什麽丢臉見不得人事情,只是在這裏,他不得不收斂,不得不為了大局考慮,只能這麽做。

宋垣如今還未羽翼豐滿,他能做的就是在宋垣羽翼豐前将能為他清掃的障礙全部掃除,只有這樣,宋垣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穩。

白鏡撇撇嘴道:“若是你當年不回京也沒有這麽多事情。”

“你還在怪我當年擅自回來?”

“可不是嗎?少了你和我喝酒,我可是少了很多樂趣啊。”

季無月搖頭。當年因為身子弱的緣故,離開京城有一年多,當時便在替他醫治的高人那裏遇見了白鏡,那時白鏡可是貪杯頑劣,沒料到如今還是這樣。

不過倒是收斂了不少。

“不過那個小皇帝待你也真是好。”白鏡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季無月藏在衣襟裏的東西,搖頭道:“這玩意你都帶在身上了,看來小皇帝的後位上不會有別人了。”

季無月沒料到白鏡眼睛這麽厲害,不由得道:“這你也能看到,服了你。”

“不僅能看到,還能偷走。”

笑說着打趣幾句,季無月多日的抑郁倒是消散了不少。只盼着京中早日把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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