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棄之敝履
臨近戌時,祁王宮外,北門。
身着玄衣的蕭峥隐在夜色中,嘴畔是泛着冷意的笑容,如炬的目光掃視着整個祁王宮。
戌時,夜幕裏一恭敬的聲音響起,“主子,一切準備就緒。”
輕笑出聲來,蕭峥揮下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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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宮。
晦暗的燈光浮動,伏案批閱奏章的蕭瑨将筆放下,閉了閉酸澀的雙眼,手指揉着眉間,聲音中透露着倦意,“來人,再點盞燈來。”
“是,陛下。”身後的太監應着,退了出去。搖了搖頭,蕭瑨繼續批閱,現在的奴才越來越沒有眼見,燈光這般暗還需要他親自吩咐。
又批閱完三分奏章,還不見方才的太監返還的蕭瑨不耐地擡頭,有些惱怒,“太不像話了,這些奴才不想活了嗎?”卻在這句話剛落地時,蕭瑨怔了一怔,疑惑道,“蕭峥,你怎麽此時出現在朕的寝宮,也不見人通傳?”
不帶笑意地笑了笑,蕭峥答非所問,“父皇說那個奴才啊,嗯,正因為他想活命,所以才不進來。”
臉色“突”地改變,蕭瑨霍然起身,厲聲道,“你什麽意思!”
蕭峥移動步子,目光打量着四周,絲毫不在意蕭瑨的此刻的反應,悠然道,“嗯,果然是個好地方,馬上,就要換我來住了。”
“你要逼宮?”蕭瑨的語氣已顯森然,而蕭峥的視線終于落在蕭瑨身上,“父皇,話不要說得那麽難聽,只要您把王位傳給我就好。”
“可能嗎?你這狼子野心的逆子,來人!”蕭瑨倏地擡高音量,喝道,卻不見有人進來,霎時蕭瑨明白了什麽,臉色慘白一片。
“父皇明白了?”直視不知如何動作的蕭瑨,蕭峥耐心地加以解釋,“父皇既知我是逼宮,又怎會想不到我早有準備?祁王宮北門的那些侍衛,早已被我暗中換下,只待時機成熟,我好不費吹灰之力長驅直入,而父皇身邊的人,稍稍動些腦筋也不是難事,貪財的給他們足夠銀子就好,對父皇忠心的那我就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父皇難道這一個月來沒發覺大總管哪裏去了?哦,對,縱使是大總管,說白了也是個太監,父皇最近國事繁重,又哪裏有時間在意這個,而朝中那些文武百官,大部分均是我的人。每個王室都會有那麽一支暗衛,不巧的是,我們祁王宮的那支暗衛只認令牌不認人,青銅令,想必在父皇手,父皇估計也不會主動交給我,嗯,我們可以慢慢耗。”
蕭瑨身體因氣憤而發抖,右手食指哆嗦地指着蕭峥,蕭峥卻是再度将視線移開,透過敞開的窗戶,望向遙遠的天際,“我的母妃在我七歲那年去世了,她是個可憐的女人,至死都盼望着父皇能來看她,可是那時父皇剛納了一個酷似蕭墨母妃的女人,又哪裏有時間過來呢,她死不瞑目啊。同樣是女人,蕭墨的母妃便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同樣自幼失去母親,父皇對我不冷不熱,對蕭墨卻疼愛有加,憑什麽?想來,唯有權利才能改變一切。所以,我讓人蟄伏在蕭墨及當年叛亂的幾個皇子身邊,說着同樣的話,渲染權利的美好,當然對我那四皇弟還要加些料,将父皇對他的好變為有目的性的行為,哈,那個單純的傻瓜竟然信了,但我卻沒料到謀劃好的一切因為一個女人的死全盤覆滅,而我也低估了父皇對他的疼惜,不過,總算,我是少了一個勁敵,即使我并不确定父皇是否當真徹底放棄了他,所以他我還是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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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瑨頹然坐到椅子上,絕望地閉上雙眼,這才是,真相?
蕭峥顯然還顯不夠,繼續補刀,“哦,還有我那皇妹,蕭檸,光她的母妃酷似那個女人還不夠,她自己,應該是幾乎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吧,瞧父皇對她的疼愛,這麽多公主,就連皇後的女兒,封號父皇都是草草了事,唯有蕭檸,父皇竟在她五歲時便賜封號‘榮華’,希望她一生富貴榮華嗎?亦或是,要讓這祁州開天辟地出現一個女皇?”
倏地睜開雙眸,蕭瑨怒喊道,“逆子,她是你妹妹,哪有女子登基為帝的……”“有,”打斷了蕭瑨的話,蕭峥幽幽道,“父皇難道忘了,瓊州國君,便為女皇。”
蕭瑨怔了怔,旋即苦笑開來。皇位真有那麽好?不是,所以他從來就沒想過要讓蕭檸來繼位,那是他最愛的女兒,所以他只要她一世安康,但現在說什麽,這個瘋子恐怕都不會信。
“那麽,還請父皇在寝宮好好休息,最好不要給我惹什麽麻煩。”不待蕭瑨回答,蕭峥微微欠了欠身,離開。
終于到了這個時刻,母妃,您死後終可安寧,錦姝,也不必再繼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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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
房間內,顧思妍面前放着錦盒,腦袋發蒙地回憶方才她聽到的報告。惡魔皇子已經行動了,祁王宮又沒有她認識的人,她也沒有擔心的必要,只是蕭峥若成功,可會輕易放過她?想到此,顧思妍頓時心中一寒,不妙,她應該盡快和狐貍王爺商量一下,此地不宜久留,管他是回冀州還是去別的地方,總之這祁州她是呆不下去了。
這般一決定,顧思妍便再也坐不住,收起錦盒放于袖內,站起身來,方要擡步離開,卻僵在了原地。她感覺到脖頸旁,有人的呼吸,一下一下,只覺涼嗖嗖的。
這次,身後有低低的男聲傳來,“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去尋個好地方吧。”
霎時,顧思妍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想要逃跑,雙臂卻被人抓住,閉緊雙眼,顧思妍以最高分貝喊道,“抓采花賊……”
剛喊出這幾個字,顧思妍的嘴便被人捂住,旋即她便感覺自己騰空而起,欲哭無淚之感再度襲來。怎麽她遇見的人大多都武力這麽高強?連個采花賊輕功都這麽好!哦,不對,采花賊理應輕功好些,不然肯定會被抓住。
飛出一段距離後,顧思妍忽聽男人低聲低估着,“主子的情報果然無誤,冀王竟然當真這麽在乎這個沒特色的女人?”
顧思妍一怔,旋即明白了。這人并非采花賊,而應該又是什麽人的手下,不過,他主子那是什麽見鬼的情報網,這麽迅捷,而他這意思是說,狐貍王爺跟來了?顧思妍努力往後看,無奈于速度太快,她完全看不清。剛剛安下心來的顧思妍思及後半句,又怒了,她承認她沒臉蛋,但她還是有胸的,至少,至少比前世十八歲的時候大!
雙手雖被禁锢,但顧思妍還是有腳的,顧思妍擡腳下意識一踹,卻聽一聲慘叫響起,顧思妍一愣,貌似,她剛才好像踹的很是地方……
兩人即刻便自高空落了下去,顧思妍原以為他會将自己扔出去,自己順勢脫身,不想這人“身殘志堅”,依舊死死地控制着她不松手,只是一陣陣地倒吸涼氣,趁這間隙,顧思妍望了下四周,也吸了口涼氣。
坑爹啊,怎麽這麽快就被帶到了郊區,而且,還是在懸崖邊上。
“還以為是很輕松的任務,差點斷子絕孫,這可恨的女人。”說罷一把劍已經架在了顧思妍脖子上。吓地一聲輕呼,顧思妍一動也不動,連連道歉,“這位大哥,我錯了,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千萬不要手滑啊。”
顧思妍隐約間也只看到他是穿着一身夜行衣,八成又是暗衛之類。那人不理她,只是目視前方,笑道,“這情報真是準确地讓我咋舌,冀王殿下,原來您如此在意您的女人。”
顧思妍順勢望去,果是南宮淩翊,只是他此刻面無表情,但見他方要開口,卻頓了頓,目光瞥了眼顧思妍,語氣頗為不在意,“誰說我在意她的?要殺要剮,閣下請便。”
兩人俱一愣,片刻後顧思妍開始磨牙。這人是要做戲救她呢,還是因為被她拒了所以打擊報複呢?眼珠一轉,顧思妍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調了下眉,慢悠悠道,“誰說我是他女人的?我這個當事人承認了嗎?”
那人嘲諷地笑了笑,在他開口前,顧思妍卻搶先進行演講,“誰說女人就該守着男人的,為他無窮無盡、不求回報的付出?難道這樣就會換來他對你同樣地在意嗎?不會!他不會在意,即使你捧着一顆真心到他面前,悲哀到塵埃,他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傷你不夠,他還會殺了你,值嗎?不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開玩樂,開國際玩樂,我偏要将它倒過來,在我面前,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棄之敝履又何妨!”
顧思妍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加上激昂的一番話,讓這兩個男人同時呆住,黑衣人無意中已然将劍移開,而南宮淩翊神色複雜,這個女人,她是在做戲還是在陳述事實,為什麽他有種她在氣憤的同時還伴随着淡淡的哀傷?
到底南宮淩翊還是南宮淩翊,愣怔僅一瞬,趁黑衣人尚出神的間隙,飛身上前擊落他手中的劍,帶着顧思妍便向一旁移去,不料此時在他們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正事沒辦了,反而丢了人,沒用!”
頓時,一掌擊在了重心不穩的南宮淩翊的背上,受慣性驅使,顧思妍尚未反應過來這一瞬發生了何事,兩人便紛紛向崖底追去,巧的是,此時錦盒順着顧思妍袖口飛出,準确無誤地被後出現的人一把接住。
眼見已瞧不見兩人的身影,那人觀望着錦盒,道,“意外地倒是完成了任務,這高度,料想南宮淩翊不會那麽輕易死,本身我們也僅是接到命令,拖延他片刻,以免他的出現造成變動。任務完成,回去交差。 ”
先前的黑衣人甩了自己一巴掌,直嘆自己沒用,明顯兩人是做戲,他竟然被一個女人的話忘乎所以,好在完成了任務,倘若因為他辦事不力導致三皇子登基,那他可是萬死難辭其咎。黑衣人腹诽着,即刻,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陰謀交替縱橫,漸漸地,彙聚到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