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替你抉擇
白然忽而在此時站起,但庭院中人的注意力均在南宮淩翊身上,是以并無人在意他。來到他們身邊,白然的情緒已然平複,語氣悠然,“我可以将他體內的噬魂釘逼出,但我有條件。”
顧思妍霍然擡眸,目光死死定格在白然身上,眼中滿含焦灼,但更多的,是看到希望後的期待,“你說。”
白然淡淡一笑,微微側身,頭偏向玄映的方向,就連聲音亦輕柔了許多,“我要玄映忘記遇見黎浔之後的一切事情,這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強人所難,但對于神醫謝子卿來說,應該不會太難吧。”
聞言,謝子卿漸漸隐去了笑意,認真道,“沒有人有權利剝奪一個人的記憶。”
“我當然知道,”白然再次語無波瀾,“當然如果你認為這有損醫德,你也可以拒絕,但如此,我也不會施以援手,你們當知,能與黎浔匹敵的人,本就不多,而我想,就算你們能找到那世外高人,他能挺到那時嗎?”
白然眼中所蘊含的,不只是嘲諷,亦或是嘲笑。謝子卿下意識握緊雙拳,神色中是濃重的猶豫,片刻後,他看向同樣以掙紮的目光凝視他的顧思妍,無奈一笑,“這事,好像有些為難。”
顧思妍微微一愣,垂下頭去,劉海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聞她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現在說什麽都是沒有說服力的,人都是有私心的,但我只知道一點,恐怕自遇上黎浔那混蛋的那一天起,玄映便不曾真的快樂過。”
這完全是她自己推測出來的,若以前的玄映是與現在截然相反的性格,那麽縱使她在心裏暗示自己,只要在他身邊便是快樂,事實上封鎖了自己的一切,她又怎能真的幸福。
似是想到了過去,白然的神色也有些黯然。誠然,自那天起一切都變了,他心尖上的女子為了那并不值得她付出的旁人,舍棄了自己,但縱是如此,那人也可輕易将她丢棄。午夜夢回,他曾不止一次地自責,為何偏偏那日沒有及時地悄悄跟着她?又為何,他出現地就晚了那麽一會,所有的一切就天翻地覆。
謝子卿注視顧思妍良久,她一直沉默,但她的身體卻一直在抖,她是在害怕嗎?害怕一切尚未開始,便走向終結。或許,他不應該同意,這本就違反師父對他的告誡之一,但只要一思及此後那明朗的笑容不再,清澈的眼眸被黯淡取代,他便從心底湧現些許不适之感。或許,讓一個人忘卻那不美好的回憶,也并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如此想着,謝子卿一聲長嘆,終是開口應道,“我答應你,但我需要一天的時間。”“好。”白然欣然應允,同時随手扔過來兩個瓶子,謝子卿下意識接住,只聽白然解釋道,“黑瓶可以易容,我還需要玄映換個容貌生活下去,白色的瓶子可以洗掉裝飾,當然,那邊那個女人就可以用。”白然的目光瞥向顧思妍,顧思妍一怔,旋即明了。那給人易容的侍女,八成是白然的人,他一直對黎浔充滿敵意,有個自己的眼線很正常。
“你信守承諾便好,一天內縱使玄衣自昏迷中清醒,也是醒不來的。”白然邊說着,邊回到玄映身旁,點了她的穴道。忘盡一切之時,你也該醒來了,可惜的是,我看不到了。
深深看了玄映一眼,白然過了來一臉嫌棄表情地揮了揮手,“都給本公子閃開,這麽多人都沒個有用的。”
暗衛們敢怒不敢言,畢竟還要指望這人救他們的主子,是以他們默默撤離,守候在不遠處。顧思妍亦只得離開,雙手緊握,顯示着她的內心緊張異常。
時間一點點流逝,整個庭院一片靜谧,只聞微風浮動樹葉的聲音。白然一直緊閉雙眼運功,倏爾,他猛然睜眼,但見一枚銀釘自南宮淩翊胸口處射出,昏迷中的南宮淩翊蹙了下眉,白然卻是呼出了一口氣,向一旁招手,“好了。”
顧思妍急急上前,示意謝子卿診治一下,把了下脈後,謝子卿沖她點了下頭,表示已無大礙。白然冷哼一聲,道,“當然沒事了,我可将我畢生的功力都給了他,真是便宜他了。”“哦,嗯?什麽?你把你的武功都傳給南宮淩翊了?”反應過來白然說了什麽後,顧思妍禁不住叫了出來,暗衛們也驚訝地望着白然,而此時他們才發現,白然的臉色的确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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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天際,白然倒是無悔意,仿佛已将一切看透,“我一個将死之人,留這麽高的武功做什麽,但又不能讓我師父的武功就此斷絕,随便找個看着順眼的人,白送他了。”自顧自一笑,白然閉了下雙眼,“聽着很大方吧,其實我就是不想讓黎浔那混蛋安心,他武功卓絕,我就非要給他安排個對手。我這武學與其他的武功并不相沖,假以時日融會貫通,不說打敗黎浔,至少也是個平手。”
緩緩站起,白然腳步虛浮地向門口走去,竟是要離開。
“你,不等玄映醒來嗎?”顧思妍輕聲詢問,白然邁出的腳步一滞,向來能影響他行動的便只有玄映。背對他們,白然搖了搖頭,“謝子卿的人品誰人信不過,他說到就會做到,玄映我已無須擔心。”“我還以為,你那麽高的武功,至少會傳給玄映。”“一個女孩子,要那麽高的武功做什麽,她現在的武功也足夠讓她自保了,縱使忘卻,大多時候武功的本能是不會忘的,而我本意就是要給黎浔個對手,你難不成認為玄映會傻呵呵地去對付黎浔?只要她忘記一切,遠離此處,從不在乎棋子的黎浔,想必也不會去理睬她,她的餘生,會很安好。”白然的語氣越來越輕,顧思妍沒來由地就是覺得很傷感,他們的事是她插手不來的,只得作罷。
又想到了什麽,白然頓了一頓,回身對顧思妍招了招手,喚道,“喂,顧思妍,你過來一下。”
愣了愣,料想現在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危險的顧思妍過了來,便聽白然悄聲道,“我記得你好像很想給黎浔一個重創,你也拼不過他,不過我認為目前來說最好的重創便是毀了他的殘月閣,我可以免費給你個建議,危險系數應該不大,有興趣沒?”
顧思妍眨眨眼,側耳傾聽,越聽下去,顧思妍逐漸瞪大了雙眼,發出啧啧聲,這個時代,看來是相當于宋朝時的發展水平了。
“明白了?我走了。”說完白然将一物丢給顧思妍,頭也不回地走了,顧思妍也不挽留。每人都有每人的決定,是他人幹涉不來的。
思忖片刻,顧思妍踱步到謝子卿身旁,指了指他手中的瓶子,問道,“子卿,這兩個瓶子借我用一下好嗎?”“好。”以為她是要洗去易容,謝子卿想了不想就交給了顧思妍,顧思妍微微一笑,跑進了屋。
顧思妍先打開白瓶,洗去裝飾,銅鏡中又恢複成了她本來的面貌,而後她拿過黑瓶,小小的瓶子中,倒裝了不少東西,顧思妍先從中取出一張類似使用說明的紙張,依照上面所寫,自己為自己改頭換面。
不多時,當顧思妍從房間來到庭院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眼見她将玄映帶進屋,換上玄映的衣服出來,一暗衛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姑娘,您要做什麽?”
顧思妍嫣然一笑,“姑娘我要做大事,守好你主子,我沒事。”說完顧思妍大跨步離開,暗衛們左思右想,終是分了一批人出去暗自保護顧思妍,剩下的人守在依舊昏迷未醒的南宮淩翊身旁,等待南宮淩翊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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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記憶,顧思妍來到了殘月閣的門口。那熟悉的門映入眼前,顧思妍用鼻子哼了一聲。深呼吸,顧思妍使自己面無表情,跌跌撞撞地走過去,門前的守衛見到她愣了愣,攔下了她,“玄映護法,您……”
守衛不知要如何開口,一時接不下去,顧思妍卻是冷冽的目光掃視了他們一眼,冷冷開口,“我什麽,閣主有說不讓我回來?讓開!”
守衛認真思索,閣主确實僅是說懲治了一下犯了錯誤的玄映護法,卻并未言明要她不許進入殘月閣,畢竟是四大護法之一,守衛也不敢太過怠慢,是以側了側身,示意顧思妍進去。
看了不看他們,顧思妍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是了,她易容成玄映的模樣,再次來到了殘月閣,凝視着面前的房間,顧思妍沒有絲毫猶豫地長驅直入,剛上門,打量周遭的一切。與她之前來到此處相比,并無差別。桌子上似乎有許多紙張,顧思妍移步過去,卻見上面寫滿了黎浔的名字,不禁默然。
你對他的感情如此之深,他可有曾将你放在心裏片刻,倒還比不上白然對你心思的萬分之一。感情從來就不講究平等,不一定付出便會有回報,這是誰都清楚的問題,但你,是真的因為對他泥潭深陷,亦或是因為剎那的心動而形成的習慣?
顧思妍嘆息着,移開目光。殘月閣的一切,或許已到了畫上終焉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