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錐心刺骨

這梨城确實不大，莫府和李府輕而易舉地便被顧思妍找到。這兩座府邸之間隔了兩條街的距離，顧思妍率先來到了李府門前，觀望着。很普通的府邸，與普通大戶人家的住所別無二致，這“女鬼”既然常出現在李府，想來在李府守株待兔定會有所獲。這“女鬼”是個人，看她昨晚倒挂下來那般穩，輕盈離去，想必輕功還不錯，她有必要想個萬全之法。

顧思妍正思索着，忽而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旋即她便向一邊的胡同處飛出，将将落地時，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脖頸，力道雖不重，卻足以讓她無法動彈。顧思妍驚怒交加，怒視來人，這一看之下，全身的血液似已凝固。但見那人一身玄色衣衫無風自動，除了面具的臉龐無與倫比，只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眸卻隐含着滿滿的殺意。

抿了下唇，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無比，顧思妍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面孔，道，“哦，你還真的沒死啊，我就說，禍害遺千年，那麽猛烈的火藥都炸不死你還真是可惜了。”

黎浔目光一凜，殺機更濃，手中力道不覺加大，顧思妍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雙手徒勞地拍打着那只剛勁有力的手。黎浔稍稍減了分力氣，讓滿面通紅的顧思妍不至于窒息而死，而他冷聲道，“拜你所賜，我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而我，也前所未有地如此般想殺一個人。”顧思妍渾身一抖，黎浔卻似沒有注意到般，只是聲音更加冷了幾分，“冤家路窄，你竟來到了這燕州梨城，本來我還在想，若是到了冀州境內，倘若你在住進冀王府，想殺你就要費些力氣了，不料，連老天都在助我手刃你。”

明明是殺意騰騰的話，黎浔卻說得那般雲淡風輕，顧思妍說不了話，只能以眼神表達自己的情緒。冤家路窄，她也這麽認為，否則怎會偏偏在這狹小的梨城相逢。

瞥了眼顧思妍滿含怒意卻并無恐懼的目光，黎浔頓了頓，揮手便将一個東西強迫顧思妍吃了下去，此時顧思妍終于臉色一白，而黎浔卻忽然心情大好，就連話語中那冰冷也稍減了幾分，“只要你跪下來求我，我便饒了你一命，如何？”

顧思妍剛要說話，卻忽然覺得全身劇痛起來，見狀，黎浔松開了手，顧思妍滑倒在地，錐心刺骨的疼痛席卷着她，顧思妍蜷縮着，卻依舊無法阻擋那越來越猛烈的疼痛感。黎浔似很有耐心，反而依靠着對面的牆壁，審視着看她，重複了一遍，“如何？”

勉強擡起頭，顧思妍全身都在顫抖，冷汗滑落，嘴唇灰白，恨恨地盯着黎浔，顧思妍忽覺小燕子那句話此時此刻卻是無比貼切，遂咬牙切齒道，“士可殺，不可辱！”

黎浔渾身一震，開始認真地打量面前已幾近要昏過去的女子。這藥，通常是他們逼迫抓到殘月閣的人吐出情報的，這疼痛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縱使有時是那些死士，不是承受不住招了，便是自刎而死，試想一個大男子都承受不住，她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女子卻是怎麽承受下來的？

緩步踏過去，重新将顧思妍從地上拎起，禁锢住他，黎浔語氣清冷，卻透露着一股探索意味道，“顧思妍，你會這麽痛死，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害怕？”

朝地上啐了一口，顧思妍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說，“那還真是抱歉，我怕鬼，但我唯獨不怕毒藥，不怕人，而且還是如此惡心的人！”

黎浔再次寒光一閃，順手就将顧思妍扔向對面的牆壁。腦袋在牆壁上撞了一下，顧思妍險些沒暈過去，由于那痛感太過強烈，她一時倒沒覺出頭部怎樣。黎浔冷冷地掃視着地上那渺小的身影，拂袖而去。

顧思妍苦笑着閉上雙眼，死鴨子嘴硬，看，把對方惹怒走了吧，話說她怎麽總吃下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嗯，下次如果再見到子卿，應該讓他給她研制副百毒不侵的神藥。下次？還會有下次見到謝子卿和洛初彤的機會？她就要死了吧。還有，在客棧的南宮淩翊，面對送來的十匹布，該是怎樣的表情，她好像看看呢。下輩子，她一定要是武林高手，才不至于死地這般凄慘。

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顧思妍勉強将雙眼眯成一道縫，卻是那玄色衣袖接近她，手中似乎又有什麽東西，顧思妍一陣厭惡，卻無奈于自己已疼地動彈不得，任由那只手又将一物塞進她的口中，不過這次，她身上的疼痛竟逐步減輕，不多時，顧思妍驚奇地發現一點也不痛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罷了。

緩緩起身，顧思妍拍了拍身上的灰，效仿黎浔那清冷的口氣，道，“你怎麽又這麽好心救我了？我是不會求你的，永遠都不會。”

黎浔表情淡淡，好似沒有任何事情能調動他的情緒，只聽他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比起直接殺了你，讓你逐漸屈服似乎更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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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妍終歸不是那面癱臉，控制不住變了臉色，顧思妍頗為惱恨，“不光無情，殘忍，你還是變态，缺愛！”

周圍的溫度頃刻間便似驟降了十度，顧思妍一顫，警覺地望着對面那悠遠的雙眸，黎浔冷冷地盯了她一陣，竟一個字也沒說地離去，顧思妍卻覺，這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她只覺更為恐怖。

黎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顧思妍也已沒了今日捉鬼的興致，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便匆匆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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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已正常營業，客人倒還是不少的，顧思妍快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剛剛進去，她便腳下一頓，睨了眼正襟危坐的南宮淩翊，悠悠道，“走錯房間了吧，你的房間在隔壁。”

南宮淩翊回過頭來，到嘴邊的話卻一滞，整個人一愣，道，“你怎麽了？”

顧思妍這才意識到，雖然衣服看起來不是很髒，但被人拎來拎去，又摔了一下，想來形象好不到哪去。伸手摸了下有些散了的發髻，顧思妍無謂地聳聳肩，“沒事，只是遇見了那很遺憾地沒死了的冷面閣主，看我沒缺胳膊斷腿，自然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聞言，南宮淩翊目光一沉，招招手，示意顧思妍過來，顧思妍乖乖地過去，好歹南宮淩翊也是略微懂些醫術的，她也想知道那個混蛋有沒有給她種下別的毒。把了下脈後，南宮淩翊目光一松，移開了手，“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安然無恙的。”“誰知道，嘴遁吧。”顧思妍胡亂地說着，轉身欲走，卻在她剛邁出一步時複又被南宮淩翊叫住，“站住。”

顧思妍不解，回頭看去，只見南宮淩翊走過來，伸手觸碰了下她的腦後，顧思妍頓時疼地一顫，卻聞南宮淩翊的聲音傳來，“你都不疼的嗎？”“被分散了注意力嘛，現在注意到，咝，還真挺疼，哎，沒撞成腦震蕩或是傻子已經很不錯了。”顧思妍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南宮淩翊的臉色卻很是難看，“撞？”半個時辰的功夫，她是經歷了什麽。

眼見南宮淩翊多變的臉色，顧思妍嘻嘻一笑，“哎，你是在擔心我嗎？”

南宮淩翊一怔，旋即惱羞成怒地正要開口，卻見顧思妍神色一正，靜靜道，“可是，我好高興呢。有多久沒有人擔心我、關心我了呢，家人，朋友，愛人，嗯，真的好久了呢，有一輩子那麽長。”

顧思妍眼眸中清晰可見的追憶和落寞之情，一時讓南宮淩翊忘記了言語，此時似乎所有的語言都如此得蒼白無力,只是不發一語地，望着她。顧思妍默然，一輩子，當真是确确實實的，一輩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顧思妍心中那抹陰霾無聲消散，泛起狡黠一笑，她看向一邊，“我的布送來了啊。”

話題轉移到布匹上，南宮淩翊頓時冷哼一聲，斜睨着她，“你是看我們回去太輕松，存心增加些負擔是吧。”

“噗嗤”一笑，顧思妍擺了擺手，正了正表情，“不是的，因為要捉鬼嘛，自然是要收集情報的，而這布匹就是收集情報的代價了。”

見南宮淩翊的目光移過來，顧思妍将那店鋪夥計對她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片刻後，南宮淩翊點點頭，有些意味深長，“你确定要管這閑事去捉鬼？你應是一向讨厭麻煩的。”

顧思妍十指相交，用力地一捏，眯了眯雙眼，“前提是這與我的個人利益無關，這‘女鬼’害我出醜，我至少要把她拎出來，看看是她這個‘鬼’厲害，還是我這個人厲害！”“哦，你昨天有出醜嗎？”南宮淩翊神色不改，顧思妍卻是紅了臉，側過身去不看他，雙臂環胸冷言冷語道，“我是否應該下逐客令了。”

“如果我沒記錯，這兩間房全都是我付的帳，所以，這都是我的所有物，其實連你都是我的所有物，賣身契，嗯？”南宮淩翊理所應當的話語，卻幾乎要讓顧思妍暴走。豎了豎中指，顧思妍扭頭便走。他不走，她走。

“你‘捉鬼’的下一個步驟是什麽？”

南宮淩翊接下來的問話讓顧思妍的腳停在了空中，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想在他面前丢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顧思妍索性不去管面子問題，倒退了回來，認真地想了想，“我想先從李府下手，這李府好混進去嗎？”

“說容易也容易。”南宮淩翊手中折扇一轉，顧思妍側耳傾聽，她的捉鬼大計正式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