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審問

邱德被反手綁在椅子上時, 腦袋都是懵的。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麽?

眼前正站着一位漂亮的小姐,比他想的還要漂亮,然而,他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魚肉, 任由宰割。

“呵, 聰明反被聰明誤, ”蘭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抱着臂, 微笑道:“行了, 現在你可以出聲了,不過,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的。”

她的院子在最盡頭,沒人聽得見, 這厮必定是清楚此處的客人住所。

不然, 他怎麽就确定, 這個房間裏住着人。

她去看了看紅霜和碧釉,只是被藥迷暈了,沒想到, 這樣下三濫的招數, 也有人使在她身上。

她歪了歪頭, 瞥了一眼外面濃重的墨藍之色,抱臂平淡道:“現在距離天明,還有兩個時辰。”

邱德愣了愣,他也知道,還有兩個時辰,早着呢。

“每隔半個時辰,我讓你說一次話,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他心裏一動,這小丫頭就是太嫩,整整兩個時辰,怎麽說他也逃出去了。

眼見着她轉身進裏間去了,隔着簾帳,他等了一刻鐘,确實沒什麽動靜,應該是睡着了,他才不信這種大小姐,真的能半個時辰醒一回。

他磨了半個時辰,發覺不對勁,雙手被束縛的越來越緊,額頭上的汗迷了眼。

蘭庭靠着床阖目修養精神,小憩了半個時辰,淺眠中,聽着外面故意放輕了折騰的聲音,生怕她聽見。

“別做徒勞的掙紮,這個繩結你解不開,只會越掙紮越緊,不過你這雙手廢了也沒關系,至少算是我積德,幫了邱女先生一把。”

邱德也發現了,賠笑道:“大小姐,您放了小的,小的就一字不差的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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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庭豈會聽信這些明顯的胡謅之言,這些人向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銀子才是親爹娘。

見她冷着臉不信,邱德又涎着臉道:“我姐姐,我姐姐邱言還教過您吶!”

原來是這個家夥!

“噢?”蘭庭一挑眉,聲色冰冷:“可不巧得很,你姐姐也得罪過我。”

邱德也想起來,邱言給女學生賠罪這件事,頓時真情實感,痛心疾首的大罵道:“這個嫁不出的賤婆娘……啊啊啊!”

“別說廢話,我問你答,”蘭庭将手中的簪子紮在了他的大腿上,面無表情地問:“誰派你來的?”

邱德疼得直打哆嗦:“哎喲喲……姑奶奶,饒了小的,小的給您當牛做馬。”

這小娘們怎麽這麽狠,像極了賭坊裏那些打手。

“寺裏有武僧,你是怎麽混進女客院來的?”蘭庭又抽出了簪子。

邱德疼得冷汗直冒:“小的說,小的說,小人是被一位姓柳的老爺帶進寺裏來的,也是這位老爺晚上留着小的在廟裏。”

蘭庭坐了下來:“時間,地點,中間人,來往銀錢,一一交代清楚。”

饒是美色在前,邱德眼皮也不敢擡:“就前兩天,小的在興旺賭坊賭的昏了頭,賠了個底掉,賭坊的胡三給我介紹了一樁好來路,說是事前一百兩的定錢,事成後還有一百五十兩的餘錢,我哪能不答應。

然後,就在賭坊的雅間,見到了柳老爺和他的小舅子吧,我也不知道什麽來歷,總之官威大得很,說是今夜上紅湖寺,讓一個小姐失了清白就算事成,小的一想,這可算是樁美事。”

誰承想,等着他的不是斯斯文文的大小姐,而是這麽要命的人。

此時此刻,邱德對柳姨媽一家恨得牙根癢癢,要不是他們,他怎麽至于變成這樣,賊眉鼠眼地斜眼瞅着蘭庭,哆哆嗦嗦地提議道:“要不,您告訴他們在哪屋,小的幫您去報複回來。”

柳姨媽和柳絮凝的房間,的确就在不遠處,尤其是柳絮凝,只要他用之前對蘭庭的方法,迷昏那兩個屋子裏的人,餘下的一切,自然就任憑他的擺弄了。

蘭庭輕點了點頭:“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見她動搖,邱德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令人意外的是,又見蘭庭微微一笑,譏诮道:“你倒是好算計,既報複了雇主,又叫她有苦說不出,還能白白敲得一筆銀錢,一舉三得啊。”

被看穿了心思,邱德大失所望。

蘭庭鄙夷道:“我還不必借你的髒手。”

她沒那麽高風亮節,但也不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況且,這裏是佛門淨地,蘭庭不信神佛之道,但對神明保持敬畏,也不希望因為這件事,給寺裏的僧人們惹來麻煩。

今晚見了血,本就不好,再用一些肮髒的事情,污了此地,她也嫌惡的很。

蘭庭抽出一把百辟匕首,邱德這次是徹底吓癱了,誰家姑娘燒香拜佛來,還會随身帶着匕首的。

“好看嗎?”蘭庭笑眯眯的問,像是在問自己的首飾好不好看。

邱德如小雞啄米:“好看好看。”

“不僅好看,而且也很快。”蘭庭說着,已經緩緩走到他的背後。

“姑奶奶饒了我吧,下回不幹了,小的給您做什麽都行……”邱德當即吓得連連呼喊,被她狠狠地踹椅子一下:“別叫,不想走了嗎?”

邱德随即感覺到手腕上一松,原來,對方只是割開了綁在他手上的繩結:“行了,逃去吧。”

這就放他走了?

邱德看着這位怡然自若的大小姐,沒敢再動什麽歪念頭,他迫不及待的擡腳要走時。

“等等。”還沒踏出房門,又被蘭庭叫住了,他苦着臉回過頭,小心地請示:“那個,您還有什麽吩咐?”

蘭庭擡了擡下颌,問道:“你身上,可有柳家人的信物?”

“沒有,只有一張銀票。”邱德心想,有誰做壞事會留下證據的,就算有,他為了輕裝上陣,也不可能帶過來。

蘭庭斂了眉,心道這可不夠啊,只有人證,沒有物證。

到了官衙,可定不了罪。

柳老爺住在哪,她不知道,但柳姨媽的寮房,她知道啊。

“跟我來。”蘭庭帶着邱德,到了柳姨媽的寮房外,輕踹了他一腳:“這就是柳老爺家眷的房間,你去偷一樣東西,能用來要挾她的,別驚動了人,速度快點。”

邱德福如心至,暗暗贊嘆這大小姐心思缜密,惡毒起來半點不比他們這些人差。

他掏出了迷香,從窗戶吹進去,确定将房間裏的人迷暈之後,正要故技重施,把門撬開時,卻發現窗戶根本沒鎖。

他驚喜的回頭道:“這窗戶沒鎖。”

“你進去。”蘭庭偏了偏頭,想來,是柳姨媽為了聽她這邊的動靜,特意沒将窗戶閉鎖嚴實的。

現在好戲是沒有了,麻煩為她送來了一個。

邱德進去之後,才發現床上睡着兩個人,他唬了一跳,難道這佛寺裏,柳老爺還跟夫人一個房間不成,啧啧啧,他湊近了才瞧見,原來是個小姐。

柳姨媽知道今晚要出事,半夜特地讓女兒過來,和自己住在一間寮房裏,誰知自己遭了算計。

若是謝大小姐讓他來報複就好了,也不算是白走一趟,邱德心中可惜,在柳絮凝的如花似玉的臉上摸了兩把,滑膩膩的粉腮讓邱德流連忘返。

外面傳來一聲輕咳,邱德不敢久留,連忙翻找起來。

半刻鐘後,邱德從窗戶裏又翻出來,天色已經漸漸清淡起來,墨藍色被洇開成了淺藍色,他展開手裏的東西,奉給眼前的人看。

分別是柳姨媽的玉佩和柳絮凝的帕子和玉簪,上面都有很明顯的标識,足以證明是柳家人的東西。

他将東西揣進懷裏,哈着腰,擡頭望着蘭庭:“小的走了?”這次他不敢擡腳先走了。

蘭庭這才松口道:“走吧,別忘了,我知道你是誰。”

哪敢忘啊,邱德現在對她恨毒了,連連點頭:“是是是。”

看着邱德離開後,差不多過了藥效,蘭庭才叫醒了兩個丫鬟。

“唔,小姐,您要喝茶嗎?”紅霜揉着眼睛坐起來,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

“奴婢怎麽睡得這麽沉,”碧釉也扶着頭坐起來,她們還從來沒有睡得這樣沉過,需要守夜時,半夜總會起來看看,大小姐蓋沒蓋好被子,要不要茶水之類的。

蘭庭打了個哈欠:“喝什麽茶,不喝茶,來了采花賊了。”

兩個丫鬟發出兩聲尖叫,而後分別撲上來,摸着蘭庭身上,看她有沒有閃失。

“行了,”蘭庭拍掉了她們的爪子,說:“快去找寺裏的武僧,就說咱們的銀錢被偷了,那個賊被我紮傷了手背和大腿,逃不了多遠的。”

“讓寺裏見了血,到底不好,你去取一點香油錢來,捐了以敬佛神。”

清晨時分,外面還有些霧蒙蒙的,紅霜不敢耽擱,心裏又擔憂,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去了,碧釉寸步不離的守在小姐身邊。

“師父,這有關我們小姐的清譽,請您……”紅霜欲言又止。

這僧人在寺裏多年,自然知道人情世故的,機敏道:“女施主請放心,貧僧知曉了。”

出家人不打诳語,又沒說必須全部告知,隐瞞一二也無妨。

“別讓他無端污蔑我家小姐即可。”紅霜交代完了,又與僧人問了路,捐了香油錢後,趕緊回到蘭庭身邊。

她現在可不放心了,誰知道那個膽大包天的采花賊,會不會跑出來報複小姐。

“小姐您也太英勇了。”

碧釉服侍蘭庭梳妝,即使沒有面對采花賊,她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要是奴婢,早就吓蒙了。”

蘭庭語氣淡淡:“經歷多了就好了。”

邱德從女眷寮房離開,忙不失疊就想跑,可他也不認識這寺裏的路,原是跟進來時記得的,到了蘭庭面前,也都被吓得七零八碎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裏了。

這只小老鼠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廊下手持短弩的青年手指一動。

邱德心口一痛,低下頭,透心涼,一支箭羽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淙淙地流淌了出來。

他,他死了?不,還有一百兩沒有花出去呢。

寮房裏傳來輕輕的問詢:“什麽人?”

“無事,殿下。”同時,薛珩擺了擺手,院子裏的侍從将屍體拖了下去,顯然對這場面習以為常。

邱德的屍體會被扔到山道外,會被野獸吃掉,還是許久之後被人發現,都已經不重要了。

“好,”中年男子打開房門,從裏面出來,院子裏已經一片幹淨,他雙目清明,朝薛珩問道:“火澤,都布置周全了嗎?”

薛珩的神情平靜淡漠,仿佛方才只是一個小插曲,開始回禀正事:“是,殿下放心,陸崖被拖在了西峪關,卑職了解他的用兵習性,十日之內,他過不來。”

若是蘭庭在這裏,便一眼能夠認出這中年人,正是定王。

“這就好,”定王含笑道:“皇兄總是不甘心,陸崖都被他拉攏了去,可惜,這次他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蘭庭還不知道,自己前腳放出去的小老鼠,後腳就被薛珩幹淨利落的,一箭給射死了,另棄屍山野。

等寺裏僧人找到時,就是一具冷冰冰的無名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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