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調換

“娘, 您在做什麽?”謝明茵尖叫道,緊趕慢趕跟了上來,一進入信芳堂,就看見這一幕。

轉眸再看蘭庭雪白的臉皮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浮上一層紅腫。

被小女兒尖叫聲打斷的連氏, 方才回過神來,她的手掌從所未有的炙熱, 微微顫抖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方才看見蘭庭一臉笑意的迎上來,怒火瞬間竄上了腦袋,被沖昏了頭了,心心念念都是謝蘭庭。

不是她, 如意就不會失蹤了。

謝明茵站在那, 整個人都感覺涼透了。

行了, 都完了!

早前有柳姨媽明裏暗裏的挑撥離間,又有宋媽媽的添油加醋。

現在,謝如意的無端失蹤, 一切線索都指向了蘭庭。

她和連氏之間的最後一層母女情分, 也被這一巴掌打了個稀巴爛。

她吓唬謝疏安, 又報複謝疏霖,因為他們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蘭庭緩了緩氣:“和我沒有關系。”

“如果不是你,你帶着這些人是去做的什麽的。”連氏質問她。

“你若是真的對我這個母親,尚且還有半點情分,何至于報複到如意身上,人說愛屋及烏, 你呢,你就是冷血心腸,根本不懂何為至親血脈。”

“您想見謝如意?”

“把她還給我!”說出這句話後,許是意識到自己态度過激,或者怕激怒了蘭庭,連氏緩和了聲色:“你不要動她一根毫毛,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好啊,我給你送回來。”蘭庭走出門後,瞥了一眼宋媽媽,對方不但沒有畏懼,反而挺直了腰身,昂首挺胸的頗為自得。

“回來收拾你們!”她丢下一句。

謝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滿城到處搜尋謝如意的蹤跡,若不是礙于她是女子,恐怕就要滿城地張貼畫像了。

“現在可怎麽辦?”謝如意見狀,也有些焦灼起來,她還不希望這件事鬧太大,顯然低估了自己的分量。

“姨母,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啊?我就是想讓母親急一下的。”

柳姨媽瞧着謝如意這副傻樣,還真把連氏當成親生母親了。

“過分什麽,她無非就是仗着自己運氣好。”她潦草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聽舅舅的,別害怕。”

謝如意急也沒辦法了,她現在一切都只能聽他們的。

“當然不過分,你的養母比你過分多了。”

下一瞬,門外傳來清朗的女子聲,謝如意登時愣住了。

不可能,開玩笑的吧。

“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原本很溫暖的一句話,她卻只覺得顫栗不已。

謝蘭庭正站在門外:“姨母見諒,我要接我的好妹妹回去一趟,對了,還有您。”

“找我做什麽,不去侯府!”柳姨媽還妄圖掙紮,就被謝蘭庭身後冒出的烏衣侍衛,挾制住離開了客棧。

聽到謝如意和柳姨媽在一起。

連氏不知是窘迫的,還是如何,這斷然不能是蘭庭讓人擄走的。

“你怎麽會和你姨母在一塊,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謝如意目光閃爍:“我、我只是路上遇見了姨母他們,母親,我是不是闖禍了?”

謝桓冷哼一聲,一言不發。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擔心死娘了!”連氏見她微微發抖,不斷地拍着她的後背:“累了吧,娘送你回去歇息好不好?”

“嗯,好。”謝如意依偎在連氏懷中,壓根不敢擡頭看謝蘭庭。

連氏只想帶着謝如意,逃離這個令人尴尬的境地,等回房間再細細查問。

“等等,等等,走什麽,”蘭庭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們的事完了,我才剛開始呢。”

“你還有什麽事?”謝桓這一天回來折騰滢的夠嗆,對妻女心生不滿。

謝明茵看向長姐,她抿住了唇角,重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父親,你們不會以為,這就完了吧?”

蘭庭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平和,甚至還帶着一點笑。

若非臉頰上紅腫的巴掌印,所有人可能還真的會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連氏勉強笑了笑,不敢去看謝蘭庭的臉:“蘭庭,娘知道誤會你了,你看,如意也受了驚,你們都回去好好歇……”

“歇什麽,”蘭庭端坐在紅木椅上,截斷了她的話頭,冷冰冰地說:“我不是說笑的,謝如意躲起來,我能找到她,也能讓她徹底消失。”

謝桓皺起了眉頭:“你別太嚣張,沒有我們,哪有你和你如今的日子。”

蘭庭撫了撫自己的衣袖,輕笑了一下,仿佛連之前的一點餘怒,都消失了。

“您別太自以為是,我保了您謝家一門,生恩我已還了。”

蘭庭早不想視他為父,他偏心涼薄可以,但不應該認為被旁人養大的她,理所當然的為侯府貢獻什麽。

薛珩給侯府行了不少方便之門,也因為搭上了薛珩,謝桓得到了多少好處,他比誰都清楚。

與此同時,出去幫忙找人的謝疏安二人也回來了。

還來不及為找到謝如意高興,就見到了謝蘭庭咄咄逼人的一幕。

謝疏霖闊步從外面進來,盯着她只差雙目噴火,擦了一把額頭鬓邊,顧不得大汗淋漓,道:“你這個惹禍精胡攪蠻纏什麽,你沒回來之前,家裏什麽都好好的,從你回來後,家裏沒一天消停的!”

“侯爺夫人,趙舅爺和柳夫人來了。”小厮進來通禀道,使勁低垂着腦袋。

正堂裏的情形看着就很嚴峻啊。

謝桓這下站了起來,惱怒道:“還有完沒完,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侯府的家醜嗎?”

蘭庭坦然的要命:“父親,莫急啊,丢臉的指不定是誰呢?”

謝桓勉強平息下怒火,滿頭霧水地重新落座。

柳姨媽和趙晟風被請來時,侯府內外一片肅沉。

而正堂裏,則傳來謝疏霖的争辯聲。

這場面在謝家太常見了。

尤其是謝蘭庭回來後,明明謝疏霖是唯一的嫡親兄長,兩人天生不對付的似的。

等諸人落座後,蘭庭才不着邊際地開始講話:“不知道諸位,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什麽?”謝明茵疑惑出聲。

“世間有一種鳥,喚作紅腳隼,也就是鸠,這種禽類呢,自己不會孵化後代的,而是鸠占鵲巢。”蘭庭邊走邊說,踱步到了柳姨媽和趙晟風的中間。

“你這丫頭,古裏古怪的,說這些做什麽?”柳姨媽坐不住,想起今天看見謝蘭庭氣勢洶洶的,她就瘆得慌。

“姨母您別急啊,看表舅,多鎮定。”蘭庭真摯地贊賞道,趙晟風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

“我五歲時,被人賣給了人牙子,當着我的面交代,務必将我賣的遠遠的,終生不要回盛京去,母親您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是有人故意的,故意調換了孩子,而非他們以為的意外。

蘭庭擡起手:“帶進來吧!”

侍從領命,從外面将章氏提了進來。

一身烏衣的人,手挎腰間橫刀從門外進來,另外一只手拎着死狗一樣的章氏,直接扔在了地上。

章氏見到趙晟風,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就想要撲上來求救。

然而,她此時披頭散發,衣裳髒污,天色又暗了下來,猛地想要撲過來,将柳姨媽吓得尖叫一聲。

她“哎唷”了聲,才故作鎮定的,對蘭庭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随便往府裏帶,家裏的規矩,都忘到腦後去了嗎。”

趙晟風哪還有不明白的,自己落了人家的套,臉繃的緊緊的,一言不發。

“就是,真當侯府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的。”謝疏霖好了傷疤忘了疼。

雖說他與謝如意冷淡了好一陣子,但也不是意味着,就要對謝蘭庭另眼相待了,只不過是平時識趣點,不輕易招惹她了。

“這裏有你什麽事,做人之前,先學會閉上你的嘴。”蘭庭冷笑一聲,不等他漲紅着臉要反駁,直接轉過身背對着他,朗聲道:“這可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既然諸位這麽好奇,咱們不如先來看看,尊容如何吧!”

她走了過來,在章氏面前單膝蹲下,素手一動,扇子柄在前抵着她的下巴:“來,擡起頭來,給大家瞧一瞧。”

已經不需要蘭庭多說什麽了,衆人看到了這個女人的長相。

認出了是十年前,離開謝如意的奶娘章氏。

現在越看越覺得相似,這兩張臉雖然年紀不同,章氏看上去老了許多,但眉眼重疊在一起,沒有違和感。

“啊,娘,快把她趕走!”看見來人,謝如意反身撲到了連氏的身上,滿滿的不安與畏懼。

謝疏霖還是那個謝疏霖,謝如意有難,立即挺身而出。

他怒容滿面的指着她:“你要幹什麽,別以為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可以随意傷害別人。”

“彩晴,怎麽會是你?”連氏看到章氏,明顯一愣神,恍惚地說:“她當時,還自請嫁人,說是幫我立足。”

她嫁到侯府後,想要管家權,章氏自請嫁給二管事。

謝如意幼年時,生了大病,章氏三天三夜都沒睡好。

她抱着如意心疼得不得了,真真的是心如刀絞一般。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章氏,比自己這個做親生母親,還要憔悴辛苦。

“你确定要趕走她?”蘭庭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地上癱倒的女人,冷冷道:“這可是你的親娘。”

誰能将侯府夫人的孩子,悄無聲息的換走呢,只有深信的心腹之人,謝家大小姐的奶娘。

奶娘是一早就準備好的,在那個混亂的時候,夫人體力不支,又恰逢老夫人犯了病。

蘭庭被趁亂調包,後來,章氏發現蘭庭與謝家人越來越像。

就知道這丫頭不能留了。

謝如意本就與他們長得不像,如果,被他們發現這丫頭的長相,絕對就敗露了。

“快把她賣掉。”

匆匆一句話,蘭庭被人用五兩銀子賣了。

五兩銀子,她的命就值得五兩銀子。

蘭庭一直被輾轉賣到了邊城,後來因為水土不服,生了重病。

人販子自然不會花錢,給她一個毛丫頭治病。

加上賣她的人說,帶到離都城越遠越好。

最後,又要離開北口鎮,生怕蘭庭傳染了其他人,将她扔在了城門口。

當初的連氏,滿心沉浸在女兒的誕生中,當然沒有太多的心力,去分辨一個這些。

謝如意越長越大,連氏自然也有所察覺了,女兒雖然稱得上是秀麗,卻與她和侯爺,沒有半分相似。

蘭庭涼涼道:“行跡敗露,迫不及待就要逃呢,不過,她既然敢冒這麽大的風險換掉我,給謝如意富貴的日子,我也不好辜負她的一片慈母之心。”

“不,不是我,你才是,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謝如意終于忍不住了。

她嫌惡地掃過跪在地上,卑微又狼狽的章氏,即使穿了綢緞衣裳,也去不掉她身上的奴婢相。

這個蠢女人,既然已經将她們調換,為什麽不斬草除根,還讓謝蘭庭有機會回來。

既然看到了她的長相,越長越像連氏和謝桓,怎麽不毀了她這張該死的臉……

謝如意往日努力克制的怨恨,在內心肆虐橫行,她對這個章氏生不出半分感情。

一個仆婦而已,說是她娘,就是她娘了?

章氏渾渾噩噩的聽着,淚流不止,卻使勁地低下頭。

這個時候,謝如意不理會章氏,也情有可原。

蘭庭若非是因為過的太苦,對親情沒有過多希冀的話,她對連氏這個母親,也不會有什麽過多的血脈親情。

因為她沒有過,所以很想要。

但謝如意從來沒有缺少過,所以她見到章氏,也沒有什麽動搖感慨。

章氏極有克制力,從進來之後,就沒看過謝如意一眼。

她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蘭庭:“孩子,娘知道,為着小姐娘弄丢了你,是娘的不好,你可不許胡說八道,污蔑小姐啊!”

章氏恬不知恥,竟然還意圖想要污蔑她。

可惜,這番話沒法讓人信服,只是自作聰明。

謝桓擺手沉聲吩咐道:“将這老東西給我綁了,拉下去等待處置。”

他想就此息事寧人,或者說,是将此事照舊壓下去。

“住手!”

随着蘭庭一聲阻攔,她身後的侍衛便站出來,果斷截止了他們的動作,将章氏重新按跪在地上,一根白绫就纏上了她的脖子,看這架勢,是要在他們面前,把人勒死的打算。

這一舉動,徹底觸怒了謝桓:“謝蘭庭,忘了你的身份嗎,想在我侯府動粗不成?”

“不然呢,我為何要帶他們來。”

連氏搖頭道:“一定是搞錯了,章氏的孩子出生後就夭折了,而且,她去任地時,沒有孩子。”

說謝如意是撿來的,都比說是章氏的可信。

趙晟風閉着眼睛,不言語,似是對這場鬧劇,根本不感興趣。

蘭庭輕笑一聲,緩緩地走到謝如意後面,白皙細軟的雙手,壓上了她的肩膀。

在她耳邊絮語道:“謝如意,那可是你親娘啊,十月懷胎,與你骨血相連,你可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捂死嗎?”

謝如意急促地喘息,擡頭正見章氏極力掙紮,可憐極了。

可憐極了,她不由得失聲驚呼:“不、不行!”

“如意?”連氏揪緊了帕子,望着謝如意眼神複雜。

謝如意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想,不管她是誰,長姐你這麽做,也太殘忍了。”

“關你什麽事啊!”蘭庭淡漠地掃視一眼,輕飄飄道:“她都說了,她是我親娘,為了女兒去死,不也值當了嗎?”

謝如意鼓足勇氣,與她對峙:“殺、殺害平民,是犯了律條的!”

蘭庭勾了勾鬓角的落發,笑語晏晏:“誰同你說她是良民,這是我買下的奴仆,由我處置。”

看着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章氏,卻依舊死咬牙關,蘭庭也不禁感嘆,是不是母愛太偉大了。

“你想要她富貴榮華?”她擰起章氏的下巴,語調輕軟,柔而冰冷:“我偏要送她上斷頭臺。”

斷頭臺三字一出,章氏激怒吼道:“不許你動如意!”

這句話一出,沒有不明白的了,章氏不打自招。

連氏捂着隐隐發疼的胸口,痛心疾首質地問章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一直待你不薄。”

“當初只要你一句話,我又何至于去嫁給一個管事。”章氏終于恢複正常了。

“你什麽意思?”

章氏帶着欲望的雙眼不甘道:“秋荷能開臉做侯爺的妾侍,怎麽我就不行了。”

謝疏安的臉色一沉,秋荷正是他生身母親的名字。

當年是連氏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和章氏情同姐妹。

聽了這席話,連氏心都涼了,氣得臉色發白。

反倒是謝桓,頭腦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什麽:“秋荷的死,你也知情對不對?”

連氏這樣的人,讓她要誰的命,還不太可能。

當初就是看秋荷身子康健,才将她開了臉給謝桓做妾,秋荷果然如她所願,不出半年就懷上了謝疏安。

那時候,章氏也為秋荷高興的不行,根本看不出半點藏奸之心。

謝桓問出話後,章氏不肯再開口了,讓謝桓的臉面極為下不來,他掠過趙晟風,他好像沒聽見。

連氏一直都是個容易心軟的人,耳根子也軟,旁人說什麽,她大多會聽信。

不過,一般都是身邊可信的婆子丫環。

奈何,這次出事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章氏家裏落難後,她幫了不少,甚至讓她做了女兒的奶娘,可當時照顧女兒的事情,是最清閑的了。

日後,女兒長大了,也會念着她做奶娘的恩。

連氏沒想到,幫來幫去,幫成了仇。

蘭庭還待再問下去,一個猝不及防,章氏就站起來,朝一旁的柱子猛撞了過去。

衆人驚呼一片,只來得及拽一把的侍從淡定自若,探了探章氏的鼻息,沒有死。

謝如意除了一聲尖叫,聽到沒有死後,就更漠不關心了。

趙晟風簡直沒了知覺一樣,只挑了挑眉,隐隐帶着得意的氣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這個養在府裏十多年的假小姐,府裏這些伺候了這麽多年的人心裏,也多少會有一些偏頗,無法客觀。

更何況是連氏呢。

她磕磕絆絆道:“蘭庭啊,如意也是無辜的,當年,她也只是個孩子。”

“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什麽無辜之說,從我們被調換身份開始,我就有憎恨她的權利,過得好的那一個,永遠都是虧欠另一個的。”

“按你這麽說,難道你過得不好嗎?”謝如意眼中還有朦胧的水霧,吸着鼻子道:“都督府的大小姐。”

“我好與不好,與你有什麽關系,你欠我的,死也要還的!”

謝如意被吓得如同鹌鹑一樣,蜷縮在連氏的懷裏,汲取微弱的力量。

“說實話,你最好別讓我來說。”蘭庭俯身一把将她從連氏懷裏拽出來,拍了拍她的臉頰,讓她看清楚面前癱軟在地上的章氏。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謝如意六神無主地連連搖着頭。

蘭庭閉着眼睛不說話,今天回來的一路上,謝如意都和她待在一起,她快熬不下去了。

等着她慢慢崩潰。

謝明茵看向了謝蘭庭,她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如意,你不會這麽做的,對吧,娘知道,你一直很乖巧的。”連氏抓緊了謝如意的肩膀,拼了命地問她:“你怎麽能這麽做,你說啊,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謝疏霖與連氏關心則亂,卻忘了若謝如意被冤枉的。

那就證明,是謝蘭庭心裏有鬼了。

蘭庭卻也不在乎這一句兩句了。

她可以理解他們的關心則亂,但也僅限于此,理解和原諒是兩碼事。

“別逼我了別逼我了,是表舅和姨母,”謝如意徹底癱軟在椅子上,捂着頭臉泣不成聲:“是他們,他們告訴我這麽做,可以趕走謝蘭庭!”

“這就得問,她的親爹了。”蘭庭朝謝如意擡了擡下巴。

“你別胡鬧了行不行。”連氏等人瞬間毛骨悚然:“她丈夫早就死了”

章氏的女兒死了不久之後,丈夫也死了,在連氏去桑楚之前。

“越發荒誕了,你還真能瞎扯。”謝疏霖插了一句,聲氣不複之前的慷慨激昂。

反倒是謝疏安,垂頭坐在旁邊,抿着唇一言不發。

他比誰都知道,謝蘭庭可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蘭庭好笑道:“誰告訴您,孩子是她丈夫的?”

連氏目瞪口呆,謝如意也怔忪地,顧不得哭了。

趙晟風二人霍然變了顏色。

蘭庭終于将目光投給了趙晟風:“明人不說暗話,表舅父,這麽多年,一定有特別多的話想說吧。”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這是你們謝家的事情吧,如意他們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趙晟風泰然自若的。

凜然不可犯的姿态,幾乎快讓人相信了他是無辜的。

軟硬不吃的人,相當棘手。

蘭庭不再和他糾纏,而是轉向了坐立不安的柳姨媽:“想必姨母已經知道,柳表姐在皇子府的狀況,倘若皇子府知悉此事,柳表姐可就完了。”

柳夫人腿都軟了,眼也紅了,攥緊了手帕:“不行,不能讓絮凝知道,她好不容易進了皇子府,不能牽連到她,表妹,你也是打小看着絮凝長大的啊。”

“你求他們沒用,該來求我啊。”

柳姨媽掐緊了手指,安慰自己,即使被揭穿了,自己是從犯而已,趙晟風才是主謀。

她的女兒已經進了皇子府,以後照樣有門路,可以榮華富貴下去。

蘭庭補充了一句:“你該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麽。”

柳姨媽的脊背僵了僵,她越發地佝偻了下去:“我說我說……”

“你要說什麽,我們沒什麽可說的。”趙晟風橫聲道,下意識掃了一眼謝如意。

柳姨媽又變得猶疑不定,謝疏霖也看戲一樣,自從發現心上人也是庸脂俗粉,他就看破紅塵了,覺得柳絮凝如此堕落,這位母親功不可沒。

“否認即是掩飾,”蘭庭無需再多言了,只輕聲問道:“如此,父親還打算不計較嗎?”

“當然不可能,我堂堂公侯門第,怎可任由卑鄙小人指手畫腳!”這是尊嚴問題,謝桓咬牙切齒。

現在所有的事情,的确是趙氏姐弟引發的,他必須得問責。

“你這個窩囊廢,”趙晟風冷笑一聲:“若是當初我娶了連玉瀾,現在不知道過得多好,豈能是你這個廢物可比。”

若是娶了連玉瀾,他就能得到連家的幫助,就能夠平步青雲。

謝桓怒急攻心:“你還敢胡說八道!”

對于男子來說,被人觊觎自己妻子,可謂是奇恥大辱,謝桓自然也不例外,怒火中燒。

“若非我當初失手,根本輪不到你來娶她。”趙晟風說的含糊不清,連氏和謝桓卻一下就聽懂了。

他們結緣于一次英雄救美,根本沒懷疑過,當初那群匪徒是如何出現的。

原來,一切都是趙晟風的“牽線搭橋”。

“誰是謝如意的母親并不重要,謝如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麽?”蘭庭發出了一個反問句,其後自問自答:“潑天的富貴,你們松不了手。”

“你懂什麽。”趙晟風鄙夷道。

趙晟風如今也是有自己的正妻的,只是當年為了通天路,娶得也不是多平頭正臉的,模樣普通不說,又庸俗不堪。

趙晟風得不到連氏,但她的丫鬟,還是很容易得手的。

連氏身邊的丫鬟,大多與趙晟風是一起在連家長大的,章彩晴就是其中之一,成就好事後,不意章氏懷了孕。

她不得已,請纓嫁給了侯府的一個管事,将女兒扣在了他的頭上。

那個所謂的丈夫,只怪女兒出生後,他非要多事。

章氏與趙晟風合計過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丈夫謀劃害死。

一直以來,柳姨媽對連氏暗恨不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合了自家弟弟的計,命人跟去桑楚,調換了章氏與連氏的女兒。

她不好過,就叫連玉瀾也不好過。

讓她嘗嘗,什麽叫做十多年的辛勞化為烏有,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滋味。

本來想着留下謝蘭庭,好生折磨的。

可是章氏的話也有道理,便讓人叫了人牙子來,将謝蘭庭賣的遠遠的,一輩子不要涉足盛京來。

聽完這些,連氏氣得快說不出話:“我們連家待你二人不薄,你們、你們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連玉瀾,你這輩子比誰都運氣好,偏偏腦子笨的可以。”柳姨媽木着臉站起來:“我都說完了,已經太晚了,我們該走了。”

這就是她的有恃無恐,即使她真的做錯事,沒有證據都是胡編亂造。

“走?”蘭庭翹眉,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下,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案:“姨母您恐怕是走不掉了。”

小厮突然撲進來:“侯爺,有府衙的差役來,說是奉了明府君吩咐。”

差役進來後,看到滿堂的人,幹脆利落地發問:“柳懇之妻柳趙氏,以及其弟趙晟風何在?”

“這二位就是。”侯府的管家很是乖順。

“你們找我幹什麽?”柳姨媽慌得不行,她從沒有和府衙的人打過交道,尤其還是在這時候。

領頭的皂靴褐衣差役點了點頭,揮手道:“今有邱氏女狀告柳趙氏謀害人命,吾等奉明府君命,緝拿嫌犯,跟我們走一趟吧。”

柳姨媽臉上的汗,撲簌簌地往下流,脂粉都被沖的花了。

她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官府的人帶走好,還是留在這裏,被謝家人問罪更好。

她立刻将矛頭調轉,指向了蘭庭:“是你,謝蘭庭,是你幹的對不對,你可不能污蔑好人。”

這些差役可不是斯文之輩,見多了胡攪蠻纏的人,對柳姨媽毫不客氣:“大膽趙氏,休要在此耽擱。”

“你這個小賤人!”柳姨媽猶自猖狂地叫罵,一口唾沫啐了出來,無力的落在地面上。

蘭庭端坐于座椅上,偏頭冷笑:“是不是污蔑,到了公堂之上,是非黑白,你自己去與明府君申辯吧。”

柳姨媽完全沒有争辯的餘地。

“放開我!”趙晟風一甩袖子,差役也不惱火,這種人見的多了,到了公堂上,還不是一個個哭爹喊娘的。

這些差役是粗人,對待嫌犯的動作也并不客氣,不同于保留最後一絲尊嚴的趙晟風,柳姨媽因為過度撒潑,被推搡着押走了,包括她身邊的仆婦下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