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青凡打印出庭審記錄後雙方簽了字,待原告及其代理律師走後安青凡才避嫌一般走到她面前,咧着兩顆虎牙問她為何沒有加他微信。

許諾從口袋裏掏出老式諾基亞晃了晃:“我倒是想加你微信,工具不給力啊!”

安青凡略微皺了皺眉,目光不經意瞥了眼一旁的尤書寧道:“那給我你手機號。”

“155********”

他一個側身擋住尤書寧視線湊到她耳畔低語道:“你跟了一個好師父。”說罷對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整理資料後跟着法官出了門。

尤書寧和張培紅出了法庭,站在走廊上談話。他沉默的掏出一支煙,猛吸了一口,細長的指尖輕輕彈了彈煙灰,狹長的眸子半眯着。餘光中見她拿着檔案袋出來,掐掉煙火後扔在垃圾桶中,說:“走吧!”

許諾坐在車後排陪着張培紅,思緒仍然沉浸在庭上的一番唇槍舌戰中,看安青凡的态度也明白這個案子尤書寧完勝。虛假證詞在他的質問下面前破綻重重,法官就算想相信被告都難。

只是這人心在利益面前,顯得那樣不堪一擊。

張培紅自是高興,笑得合不攏嘴,看着尤書寧後腦勺說:“尤律師,真心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你看現在正好是午飯時間,我們仨一起吃個飯怎樣?”

他笑着婉拒:“您也別太客氣,我中午有事得回所裏一趟,沒時間陪您吃飯了。您現在要去哪裏?我送您過去。”

張培紅見他說的堅定,也就沒再堅持,指了指前面的地鐵口說:“把我放在地鐵口就行了。”尤書寧這樣幫她,她也不想麻煩他太多。

張培紅下車的時候反複強調道:“判決書下來之後,我們一定得好好吃個飯,尤律師那時候可千萬不能再拒絕了!”

尤書寧敷衍的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待張培紅走後,他斂了那笑,從後視鏡中注視着後排的許諾,半晌才問:“你是怎麽認識安青凡的?”從安青凡找她要手機號就能知道,他們倆僅僅是認識,交情并不深。

她正百無聊賴的望着窗外的行人,忙轉頭盯着他後腦勺,回答道:“就是上次去警局調出警記錄時遇上了。”

“那份出警記錄是他幫你調的?”明明是反文,卻說的像陳述句。

“嗯……”她很不想承認她的無能,可對于這些她又無能為力。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洞悉的這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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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說話,此事算是翻篇了。

他重新發動汽車,方向盤一轉換成了回所裏的方向:“華興的案子明早下午在麗江開庭,你回去收拾一些必需品,今晚八點的飛機。”

她點點頭,應了聲“好”。

她和尤書寧回所後買了份盒飯,他匆匆吃了兩口後就走了,許諾呆在所裏整理華興案子的資料,盤算着什麽時候動身去收拾行李。

恰逢陳娟娟回所裏開所函,許諾光速般守在文印室門口等她,從上次見過伏素後,她在所裏就再也沒有見過陳娟娟。她想問問,伏素為什麽會出現在錦天所裏。

陳娟娟的高跟鞋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當她拿着開好的所函出來時被她堵住了。

“陳律師,那個……我想問一下……上次伏女士來找您是因為什麽事?”

陳娟娟秀眉一挑,警惕的盯着她,須臾後不耐煩的說:“這是當事人的*你不知道嗎?”

她忙解釋道:“我知道我知道,但伏女士……她……是我遠方表親。我只是很好奇,山河律師事務所不是她開的麽,怎麽會來錦天所找律師。”

陳娟娟輕蔑的哼了一聲:“山河所歸根到底是她老公開的,當你想打離婚官司時,當然不能找被告的人。”她說完後沒有多做停留,拿着開好的所函去財務室蓋章了。

許諾心中一緊,有股寒氣一直到心底。離婚……他們相處的那樣好,連沒有孩子這件事都已經輕松解決了,還有什麽事情能分開那樣相愛的他們呢?

她只感覺頭皮一陣陣發麻,連思維都變得僵硬了。

存檔!存檔!她得先找到伏素的聯系方式,忙調整好情緒後咧着嘴走進了財務室,桃姐正在做賬,見她來了頭都沒擡。

她銜着禮貌的微笑打招呼:“桃姐好,我是尤律師的助理,最近在忙江城市民航法律顧問單位招标的事情,師父要我查一查前些年的标書。”

桃姐仍然低着頭,從抽屜中掏出一把鑰匙扔在桌子上,冷冷的說:“檔案室左邊是顧問單位的存檔卷宗。”

許諾從桌上拿過要是,沒想到那麽順利,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道謝後轉身準備出財務室。桃姐的聲音還是不含半點兒感情:“記得在哪裏拿的就放回哪裏。”

“嗯,好的。”

檔案室左邊确實是顧問單位的案子,她作勢在格子上找年號,睨着眼瞄了瞄檔案室外的人,待沒人時忙拔了鑰匙鎖了門。轉身朝右邊的民事卷宗方向走去。

2014、2014,蔥白的手在冰冷的鐵櫃上滑動,最終落在2014年的最新卷宗裏,她打開櫃子拿出資料。(2014)江錦民代字第689號。她抽出文件,本來存檔的一般只是委托代理合同,可能陳娟娟做事細心謹慎,竟然連授權委托書和起訴狀都存檔了。

眼光急切劃過雙方信息,最終定格在訴訟請求上,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條:判令原告與被告解除婚姻關系。事實與理由也只是簡單的說了下原、被告感情破裂無法修複。

許諾幫尤書寧撰寫最多的就是離婚起訴狀,感情破裂無法修複是判令離婚的重要條件,她怎會不知道?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要走向離婚的地步呢?

她眸子漸漸黯淡,用手機記下了伏素和許輝的聯系方式和地址後将文件重新整理歸檔,拿好鑰匙準備出去。可随着開門讓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此時尤書寧竟然站在檔案室門外,他身後還有幾個需要查存檔的律師,鄭沫沫赫然也在其中。

她錯愕的擡頭,和尤書寧四目相對,他眼中無怒無喜,只是平淡的看着她。旋即笑開,帶着絲絲暖意,柔聲說:“民航歷年的招标底書找到沒有?”

她一愣,心中忐忑異常,她看不清尤書寧的情緒,自然不明白為何他屢屢幫她,但此情此景也只能順着他給的臺階下了,忙搖搖頭說:“沒找到。”

鄭沫沫不知真相,擠到尤書寧旁邊出主意道:“不管是什麽案子,文印室都有留電子檔的,讓張姐查到案號再直接找案號就容易多了。”

尤書寧身後那些要查案卷的律師都已經進了檔案室,許諾覺得初夏的指尖竟有點泛涼。

等沫沫姐走了後,她該怎樣像師父交代呢?

鄭沫沫一頭紮進檔案室,想罷又退回門口可憐巴巴的盯着許諾說:“小師妹,我明天要出差,最少得一周。”

她将目光從尤書寧臉上挪到鄭沫沫白皙的臉頰上,不解的問:“你去哪?”

“哎,去蘇州啊。我師父接了一個刑事案子,那喪心病狂的殺了八個人,我要協助法院做公告傳達。”鄭沫沫拉着她衣袖蹭了蹭,擦了擦鼻涕說,“你一定要乖乖等着我回來。”

許諾狂汗,心中沒有了剛才的緊繃感,輕輕點了點頭,鄭沫沫這才又進了檔案室。

鄭沫沫走後,兩人一時相對無言,她盤算着該怎麽解釋,卻也沒想過要編故事來騙他。

“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收拾東西,之後微笙送我們去機場。”尤書寧轉身走在前面,落下她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檔案室門前,半晌後才跟上去。

一路上都很安靜,他不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提起。等到小區門前時他只在停車位上等微笙,她上去簡單的收拾行李後拎着包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等微笙律師。

停車位旁的綠化帶種滿了櫻花樹,白色粉色的櫻花朵朵盛開在枝頭,微風拂過,花瓣飄飄灑灑的落在車頂。車廂內是令人窒息般的沉悶,她搖下車窗,花瓣随風飄到車窗裏,她擡頭望着搖曳的櫻花樹,覺得自己的的命運就和這滿樹的櫻花一樣,只能看這風吹向哪邊,她就落在哪邊,命運往往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她轉頭盯着尤書寧精致的側臉,夕陽泛着金光照在他臉上,籠罩淡淡的光暈。她想,尤書寧是她的師父,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攥緊拳頭,鼓足勇氣說:“師父,你為什麽不問我在檔案室裏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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