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許諾讪笑,裝着繃着臉沉思道,自問自答般說:“誰最值得稱贊?嗯,當然是許諾的師父啦,他是全H省最年輕的一級律師哩!”
他低頭撥弄碗中的泡馍,說:“要是換種語氣,我會更開心。”
她算是明白了,他不喜歡谄媚拍馬屁的人。
一碗泡馍下肚,她被撐的難受,走在華燈初上的回民街上感覺自己腳步都被肚子裏的泡馍壓得沉沉的。
等兩人磨磨蹭蹭走出回民街時她說:“師父,剛才在清真街我沒敢問,為什麽回族人不吃豬肉?”
他擡頭凝視着滿天繁星,反問道:“你覺得他們為什麽不吃豬肉呢?”
她沉思片刻方說:“中國古代不是有個傳說麽。說玉帝升天時帶走了整個屋子,唯獨豬跑了出來,所以天上是沒有豬的,過年祭天時就用豬頭。回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因為覺得珍貴稀有而不吃?”
尤書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敲了敲她腦袋:“你這腦袋瓜倒是靈活,還能扯到上古。”
她捂着腦袋嗷嗷叫,不滿的盯着他,嘟哝道:“本來就不聰明,師父這麽打下去,只怕以後會經常死機。”尤書寧下手很輕,她并不疼,只是裝模作樣的撒撒嬌。
撒嬌,她有些走神,想起自己這些年,除了尤書寧,也确實沒能有個可以撒嬌的人。不撒嬌,是因為沒有人慣着,沒有人無條件去承受你的小打小鬧小脾氣。
而他說過,在他面前,可以是最真實的自己。
“不怕,要是打傻了師父家飯倒是很多,絕對不會讓你餓死。”他呵呵笑的轉身,走入主街,解釋道:“回民不吃豬肉的意願和你想的恰恰相反,他們覺得豬是真主派下來吃垃圾的,認為它們長得醜而不吃。”
許諾狂汗,忙說:“豬還真是冤吶!”
他回頭,身後是西安夜色中的燈火,輕輕一挑眉,唇角微微揚起,問:“怎麽?我家小徒弟想跟豬伸冤?”
“我家”兩個字讓她的心跳驟然漏了好幾拍,臉頰微紅,好在夜色正濃,看不真切,忙磕磕巴巴的反駁:“我……我……只是……只不過喜歡吃豬肉罷了。”
他小跑到路邊攔車,她注視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覺得和他相處的每一分鐘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Advertisement
好像做夢一般。
她跟着他上了出租車,趴着車窗上看窗外擁擠的人潮,好奇寶寶的問道:“師父,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去大雁塔!”
司機沒有回頭,用不标準的普通話說:“你們是去大雁塔看音樂噴泉的嗎?”
許諾轉頭盯着他,等着答案。
“嗯,難得來一次西安,帶她去看看亞洲最大的音樂噴泉。”他說的那般雲淡風輕,她心中翻湧着一股暖流,直沖眼底。
她咧着嘴笑了,她真的想自作多情的認為,尤書寧在西安停留的這幾天都是為了她,這樣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想,這個世界,還有人是真正關心她、希望她過得好的。
對了,還有冬凝姐和沫沫姐,她們也是真正關心她、愛護她的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身邊就已經都是溫暖了。
司機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呵呵笑的說:“新婚夫妻出來度蜜月啊!”
許諾別過臉盯着窗外,不想讓他見到她紅透的臉,卻溫聲糾正道:“我們不是夫妻,這位是我師父。”
司機聲音順口提高一個八度,說:“這個我懂,現在的年輕人在外面都喜歡把自己老公喊什麽‘叔叔’、‘大叔’啊,說這是情調。不過還是你們最有創意,‘師父’我倒是第一次聽到。”
她囧,這司機還真是潮流。她在心中吶喊:不是她們有創意,是真的是師父啊!
她睨着眼睛用餘光偷偷的觀察尤書寧的反應,卻見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半點沒有要澄清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要說啥,含含糊糊的支吾了聲就繼續看夜景了。
倒是司機不依不撓道:“我看人從來都沒有走眼過,你也別覺得被我拆穿了不好意思,你們不說話我憋得慌,這一路還很長呢。”
司機話音剛落,尤書寧長睫輕顫掀開眼簾,提醒司機說:“我們到了,麻煩您靠邊停車。”
司機醒悟過來咦了一聲,尴尬道:“嘿嘿,我忘了你們是來大雁塔的,以為是要去小雁塔呢。”
許諾忙不疊跟在他身後下車,臉頰上紅色未褪,在昏黃路燈下并不顯眼。
“這裏的浮雕舉世聞名。”只不鹹不淡的一句,說罷指了指一側的柱子,示意她看。
暗朱色的柱子上分區域雕刻着浮雕,因為燈光昏暗難以看清,要是白天,肯定是最絕妙的工藝品。她不禁感嘆道:“師父,這祥雲真好看。”
尤書寧嘴角猛的一抽,強忍着才沒有笑出聲,半晌後才緩緩道:“這是龍。”
許諾汗,仔細觀察後才發現真的是一條盤着的龍,真是丢臉丢大發了,忙轉移視線幫指着旁邊的書說:“啊,師父你看,這本書真大。”
他點頭,說:“嗯,世界上最大的書。”
她捏了一把汗,還好沒有看錯,再看錯就真的太沒有面子了。
大雁塔廣場附近的人比束河古鎮多很多,夜晚更是有很多買東西的人,對着琳琅滿目的商品,許諾也只是看看,沒有任何要買的意思。
她剛走到像池子一樣的東西附近,就覺得四周的人突然向她們這個方向湧了過來,她還未弄明白情況,尤書寧指了指腕上的手表說:“小諾,給你變個魔術。”
“什麽魔術?”
他笑而不語,輕輕數道:“三、二、一……”
尤書寧聲音剛落的那一個剎那,耳畔忽地傳來一陣音樂聲,待她回頭發現他身旁池子旁突然噴出大量水柱,地上的彩燈也開了,而噴泉中放的正是著名的《梁祝》。
池中噴泉的水柱,有的像萬花筒,有的像表示熱烈歡迎的啦啦隊,有的像一個個展翅高飛的大雁,有的垂直向上噴在四五米的高空……這些或粗或細的水柱在不同顏色的彩燈下變換着不同的位置,在空中演繹着各種不同的美。
而看到此景的她早已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了,回頭注視着尤書寧,他站在她身邊若無其事般的盯着噴泉內的情景。
有游客站在池邊想要看清噴泉的美景,卻被治安隊呵斥下來了。再看那些出了錢站在池中悠閑擺弄姿勢而治安隊不管的游客,其中利害關系,自然是心照不宣。
許諾站在人潮的最前端,雙手已經打成結了,鄭重的說:“謝謝師父。”
她想,他既然對這邊的時間那樣了解,之前必定是來過了的,這一次來大雁塔,定也是如他說的那般,只是難得帶她出來,帶她逛逛。
池中景致似一幅流光溢彩的畫頁。
尤書寧忽地笑開,這笑容竟勝過這音樂噴泉許多,他說:“你等我一下。”說完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擠出人潮,不知所蹤。
許諾想要追過去,人牆讓她根本就挪不動腳。想起他那句話‘等他’,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站在原地不再慌張。
他說讓她等她,那他一定就會回來找她的。
《梁祝》放完後還放了幾首她不知名的歌曲。不知不覺,她站在原地等了十多分鐘,少了尤書寧,再美的景色她都覺得沒有味道,也沒有心情去欣賞。
“這首歌放完後還剩最後一首。”
“啊,我還沒有看夠呢,怎麽辦……”
“我也沒辦法,只能明天晚上這個點再來了,白天看這噴泉沒啥感覺……”
“……”
她側耳聽着,想想尤書寧還沒有回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思緒還未落下,只覺得手上一重,被一只溫暖的手拽着往人潮的外圍走去。
山茶花的味道,剛好裹住她小手的大手掌,同樣的溫度,即使燈光昏暗人流如潮,她依然知道是誰。
他拉着她走到噴泉另一側,徑直走向治安人員旁,小聲說了什麽就走上了噴泉內,裏面剛好有兩排可以踩踏的石板。她走在裏面,四周是噴濺的水花,彩燈不停變換的顏色讓她微微有些眩暈。
正一曲歌罷,她大聲說:“師父,咱們走進來沒問題嗎?”流水聲将她的聲音沖抵掉,只剩下一點點的尾音。
“你聽……”他松開她的手。
空中響起新的旋律,她幾乎不用動腦就能聽出來,是《生日快樂》的輕音樂。
尤書寧微笑的注視着她,随後說:“小諾,生日快樂。”
許諾腦袋死機三秒,随後猛然醒悟,眼淚從眼眶中落下來,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用手背捂住眼睛淚如雨下,想也不想的撲到他懷中,把這幾年的心酸和委屈的哭了出來。
對啊,她在許家過的是新歷生日,四月三十號。
可韓暖暖過的是農歷生日,她也只不過是韓暖暖生日的陪襯品,算起來,她已經有十三年沒有過過生日了,難怪她會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
因為沒有人祝福,即便記得也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