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許諾愕然,雖然已經從對方身旁的卡宴知道來頭不小,也沒料到官位竟如此之大,想罷大膽猜測道:“他是冬凝姐的父親?”
尤書寧點頭,轉身往停車位上的那輛四圈走去:“于冬凝一向好強,也想證明自己的實力。在所裏為人低調,不知道她背景的大有人在,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麽膈應的。我想就連穆華生,也不一定知道。”
許諾倒沒有想那麽多,冬凝姐對她好就夠了,論隐瞞,于冬凝不知道的定要比她不知道的多得多。
那一天後尤書寧連着好幾天都沒有再出現過所裏,安青凡倒是給她打了不少電話,偶爾問問工作上的事情,有時約她吃飯,她都婉拒了。
周末前一天晚上接近下班時間接到尤書寧的電話,說車停在樓下,讓她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許諾挂了電話興高采烈的奔下樓,遠遠的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四圈,再次确認車牌後調整呼吸才走上前,打開車門矮身坐在副駕駛上,笑着打招呼說:“師父好。”
尤書寧微微一笑,聲音淺淺的:“你也好。”說罷指了指她身旁的安全帶,“系好安全帶。”
許諾扣好安全帶,盯着車內後視鏡中的他,想了想才問:“師父怎麽這個點還回所裏?”
“張女士的那個勞動糾紛案子判決下來了,她要請我們吃飯。我擔心你找不到地方,過來接你。”尤書寧纖長的手指從前中儲物箱中拿出一個白色的手機遞給她:“出去辦事沒有電子地圖很不方便。這是書靜以前的手機,還沒壞,你湊合下還能用。”
許諾盯着手機,遲遲沒有接過來。
“是不想用別人用過的手機嗎?”
她忙搖頭,解釋道:“不是,只是會覺得不好意思收下。”從她進律所開始,一直都是被尤書寧照顧着,她卻沒能幫上什麽忙,總覺得得到和付出沒有對等。
也是,她能給尤書寧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第一,我是你師父,沒必要跟我客氣;第二,它在書靜手上已經處于廢品狀态,你用它才是它最大的價值。”律師當久了,說話總喜歡一二三點分析得清清楚楚。
尤書寧已經封死了她全部退路,只好接過手機,糯糯的說了聲謝謝。
“下軟件時要輸的密碼是youshu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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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
白色手機是喬布斯最經典的iPhone4s,嶄新的像沒有用過一樣,她按照他說的熟悉着手機的使用方法,如實說:“師父,這個手機好像新的一樣。”
“嗯,她是手機控,看到新款手機上市就會忍不住去買。”他視線飄到她臉上,仔細探查她的神情,發現沒有異樣後才盯着路況。
她嘀咕道:“我明白了,肯定買了這手機三星又出新款,就去買三星了。”
“大概是這樣吧。”
許諾盯着白磁盤中那手心大小的褐色東西很是頭疼,又是牛排,這是鬧哪樣?能不能好好吃頓飯?
張培紅和她丈夫坐在他們對面,臉上因為勝訴而帶着笑容,指了指她面前的牛排說:“這可是我老公做的,全江城市僅此一家噢,小許律師一定要好好享受啊!”
許諾整個人都處于暈乎狀态,她不會用刀叉啊!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聽了張培紅的話苦笑着點點頭:“一定一定。”
張培紅丈夫細心的跟她把牛排切成小塊,她見許諾未動刀叉,便也明白她使用刀叉定是不熟練,忙對尤書寧道:“尤律師一向有紳士風度,為何不跟小許律師切好牛排?”
尤書寧沒有回答張培紅的話,只是笑着擡頭,拿起刀叉對許諾說:“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刀用來分割食物,叉将切成小塊的食物送進嘴裏。叉子的拿法是将食指伸直按住叉子的背部,刀也可以和拿叉子同樣的手勢,還可以用拇指與食指緊緊夾住刀柄與刀刃的結合處……”
許諾照着他說的做,許是因為常做飯,用起來也沒感覺到有難度,一會兒就把牛排送進嘴裏了。
尤書寧見她學的很快,好不吝惜誇獎:“嗯,真不錯,就是這樣!”
他細細咀嚼着牛排,這才回答張培紅之前的問題:“授之以漁不如授之以漁。我今天跟她切好牛排送到她嘴邊,下次她還是不會。并且不能保證每次吃西餐時在她身邊的都是我,那我今天告訴她怎麽去做,下一次她也就會了。在我面前出醜總好過在外人面前丢臉。”
許諾低頭沉默的切着牛排,心中卻因為尤書寧的話帶着絲絲暖意。送手機和吃牛排,安青凡和尤書寧在處理這件事的态度迥然不同。相比于安青凡的直白和青澀,尤書寧成熟穩重,知道哪種方法是她能接受的,而且也是最适合她、對她最好的。
“在我面前出醜總好過在外人面前丢臉……”她細細品味着這話,唇角的弧度不自覺微微揚起。
張培紅認同的點頭,調侃道:“因為在意,所以就算事情再小,都會考慮的很全面。尤律師,你說是不是?”
尤書寧噙着笑,毫不避諱的迎上張培紅探究的眼神,坦然道:“在意是一定的,算算我從業十年,她是我迄今為止第一個學生。”
許諾切牛排的手一頓,偏頭盯着他:“嘻嘻,要是我一直都考不過司法考試,師父大概這輩子都只有我一個學生了。”她說完就考慮到,她和尤書寧的關系并不是固定的,而她也只不過是他聘請的助理而已,他随便一句話就可以解除這不牢固的師生關系。
“只有一個學生,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低頭吃飯,很自然順口回答。
張培紅這一頓飯純粹是為了感謝尤書寧幫她贏了這場官司,飯後在夜空已是星星點點,尤書寧送她回家。
車穩穩的停在樓下車道上,月亮像懸在屋頂上一般,兩人先後下了車,身上都籠罩着乳白色的月光。
他站在車邊,回頭注視着許諾,猶豫半晌才說:“小諾,我和微笙、穆律師一起接了一個3.7億的遺産案,但這筆遺産在幾內亞,估計我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要留在那邊處理相關事情。”
她視線落在車窗上,上面映着她模糊的臉:“是上次吃飯時和穆律師讨論的那個案子嗎?”
他搖搖頭:“是也不是,和穆律師一起接了兩個案子,一個是這個遺産案,另一個是行政案子。遺産案我和微笙在處理,行政案子穆律師和小于在處理。”停頓片刻接着道:“這一趟就不帶你過去了。想要當律師司考很關鍵,這段時間要好好準備考試。我不在的時間你也沒必要去所裏,在家複習就好。”
許諾努力擠了個微笑,乖巧的回答:“知道了,師父。”就算他想帶她過去,她也沒有護照。
她想這麽窮,在聽到這個消息首先考慮的應該是這一個半月裏師父是否給她發工資的事情,可她卻一點兒都沒想,只是遺憾這一個多月都不能見到他了。
她這是怎麽了?師父綜合征、徒弟綜合症還是助理綜合症?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他拉開車門,委身滑進車內,發動汽車調了頭,臨走時又搖下車窗,細心叮囑道:“要是碰上什麽不懂的,就找小鄭和小于。”
許諾臉上帶着笑,揮着手不耐煩的說:“知道啦知道啦!”然後看着他的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視野。她臉上的笑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傷心難過。
她白皙的手還在空中揮着,小聲說:“師父在外面要注意身體,不要熬夜,要多喝水……”
偶爾……只是偶爾……想想她就夠了。
她想讓他走的安心沒有牽挂才表現的那樣的不耐煩,可她這點小九九,尤書寧真的不懂嗎?
江城市的氣溫直線上升,許諾準備司考的熱度也在直線上升,每天看書的時間從之前的八小時延長到十二小時,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法律知識要點和法條。
期間除了回學校弄論文答辯和畢業證,全天二十四小時,就是剩下複習司考了。
她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擡手拿起臺歷,在六月二十號上畫了一個碩大的圈,心中默默的計算着,這是師父離開的四十天了,應該快回來了。
她翻開厚重的四大本,于冬凝開門進來,像火箭班嗖的竄到沙發上,拿起空調遙控器亂按一通,回頭躺在床上:“小諾你要是覺得冷就穿件衣服,我實在是熱成一條狗了,都快想伸舌頭了。”
許諾囧,随手穿上外套:“冬凝姐你這是去哪裏了?”
“那個社保案還沒立案,我和華生去立案了,這一次說什麽都不撤案,要不咱就死磕到底。”
“硬碰硬沒關系嗎?”
“沒啥關系,再硬碰硬也就是個社保局,折騰不出幺蛾子。再說我們站在正義的這一方,社保局該給我們當事人的養老保險金沒發難道還有理了。”
許諾默然,有時候為一件正确的事情而去做努力,是一件特別有正能量的事情。
“小諾,姐姐來跟你八一件事?”于冬凝突然從沙發上爬起來,沖她擠眉弄眼。
許諾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猶豫道:“冬凝姐想知道什麽事?”
于冬凝壞笑道:“你想不想你師父啊?”
她将視線挪到司考書籍上,臉頰緋紅沒有搭話。
“看吧看吧,我就覺得你和尤書寧關系不正常,沫沫還說不是。”
許諾剛想反駁,桌上白色的iPhone手機亮了,屏幕上閃着“師父”兩個字。
她欣喜的劃開屏幕,激動的聲音猛然提高了一個八度:“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