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半晌沒聽到他說話,臉頰上的溫度一點點上升,是不是她的聲音太大把尤書寧給吓住了?想罷她清了嗓子重新喊了遍:“師父……”
“你最近忙不忙?”他這才回答,聲音沒有還是以前那般輕輕淺淺的,絲毫聽不出多日未見的興奮喜悅。
許諾心中猶如兜頭潑了一瓢冷水,語調也正常了,說:“師父有什麽事就說吧,我除了準備司考也沒啥事。”
“我新接了個案子,呆會兒把材料發你郵箱,你熟悉案情後找當事人單獨簽一份你的授權委托書,去張家灣法庭立案。”
“嗯,明白了。”她順手拿起桌上的筆将要點記了下來。
她舉着電話久久沒有挂斷,尤書寧那邊也沒挂斷,漏音的電話裏能聽見微笙和他商量事情的聲音,雖不清晰,但也能模糊的能聽出來。
她試探着叫了聲:“師父還在聽嗎?”
“在。這事你慢慢來,不要着急,碰上什麽不懂的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嗯,好的。”
兩人沉默很久,随後尤書寧說:“我剛下飛機,遺産案還有些後續事情要處理,近段時間可能不會回所裏。”
“師父回來了?”她有些驚訝,心中堵得慌。
“嗯,先不說了,我這邊在忙。”
“師父先忙,再見。”
許諾挂了電話,盯着手機沉思很久,随後安慰自己般的小聲嘀咕:“許諾啊許諾,她是你的師父啊。什麽時候要回來,最近在幹什麽雖然和你有關系,但他沒必要、更沒有義務跟你彙報啊。”
“說!你是不是喜歡尤書寧?”于冬凝的半個身子都橫在茶幾上,和許諾頭碰頭挨着。
許諾忙收了手機往後靠,拉開和于冬凝之間的距離,狡辯道:“怎麽可能?師父就是師父,也只可能是我的師父。”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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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冬凝作勢伸出爪子在空中亂舞,眯着眼威脅般說:“小諾,欺騙我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噢,坦白從寬。”
“牢底坐穿……”話音未落于冬凝的手就在她腋窩下開始搗鼓了,她咯咯笑的躲,一不留神就磕在茶幾角上,兩眼直冒星星。
于冬凝急了,将她拽到沙發上查看傷勢,見只是微微紅腫才放了心,自責道:“都怪我,開玩笑都沒個輕重。”
“沒事沒事,咱不也沒料到會撞桌子上嗎?”她緩了緩睜開眼睛,沒發現任何異常,只是頭隐隐還有點疼。
于冬凝躺在沙發上,望着客廳的水晶燈,忽地帶着濃重的憂傷:“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太重,我總覺得華生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那簡單。穆華生生日不是快到了嗎?把自己送給他,要是他收了你就說明沒事,要是沒收下你這個終極大獎,就肯定有問題。他是一個負責任的人,要是你倆真發生那檔子事,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鄭沫沫一腳甩掉高跟鞋,進門打開冰箱找可樂。
許諾還有些暈乎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要是冬凝姐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怎麽辦?……啊……”她捂着頭,無辜的盯着身旁的于冬凝。
“姐怎麽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再說你也得看對象不是,那可是華生,穆華生!”于冬凝一本正經跟你解釋,小心翼翼的維護着穆華生。
鄭沫沫拉開可樂的拉罐,說:“聽我的吧,我可是過來人……”
許諾和于冬凝面面相觑,對視三秒,異口同聲道:“過來人?……”
“噗……咳咳……口誤口誤,我……是說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作為一個即将要結婚的過來人,所以給你出一個好主意。”鄭沫沫一口氣水噴在還沒關上的冰箱裏,咳嗽着艱難解釋道。
于冬凝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走過去一把攬住鄭沫沫的肩,一手擡起她下巴說:“妞,來來來,跟姐姐談談心。我一開始就沒弄明白為什麽你和微笙那貨把事情定的那麽快,是不是就是你這招出的效?”
鄭沫沫甩開她搭在她肩上的手,沖進許諾懷抱,指着于冬凝撒嬌道:“小諾、小諾……她欺負我……”
許諾一把圈住鄭沫沫的脖子,冷哼了兩聲說:“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于冬凝快步挪到沙發上故伎重施撓鄭沫沫癢癢。
鄭沫沫眼淚都被她倆整出來了,忙伸手求饒舉白旗:“我坦白我坦白……”
許諾和于冬凝作勢松開手,鄭沫沫起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和衣服,優雅的轉身,快速拎起一旁的包就往玄關跑去:“這個世界太兇殘,我要去找我家微笙歐巴。”
剩下兩人對視,對着天花板翻了個明亮的白眼,片刻後于冬凝試探般說道:“要不……咱就試試……這損招?……”
許諾咬着指甲道:“這事太大,冬凝姐慎重。不過……沫沫姐說的很對,穆律師人品很好,應該……會負責的。”說完啃着指甲進去收郵件了。
尤書寧這次交給她處理的是個民事案子,許諾按照郵件上顯示的信息撥通了當時人的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姜清姜女士嗎?”
“許律師您好……”
許諾微愣,沒想到對方會知道她姓氏,想罷也明白是尤書寧事先就跟姜清打過招呼了:“我是尤律師的助理,您什麽時候有空,我們約個時間碰頭了解一下案子的具體情況可以嗎?”
“沒問題,我明天上午有時間,許律師看約在哪裏見面合适?”
尤書寧會見當事人不是在所裏就是在咖啡廳,她在所裏會見當事人會顯得很高調,去咖啡廳……許諾一咬牙:“明天早九點城南中北路的莫桑咖啡廳碰面行嗎?”
“嗯,行。”
“好的,那明天見。”
“明天見。”
許諾挂斷電話,仰面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裝飾燈,心中的那一股酸澀勁翻湧而來,幾乎要将她淹沒。她翻身拉了被子蓋住頭,悲哀的想:她到底是怎麽了,竟然連自己的定位都不清晰了。
iPhone鈴聲響起,她仍舊蒙着被子,伸手在床上摸來手機,熟練的劃開屏幕,都懶得看到底是誰,聲音也是懶洋洋的:“喂,您好。”
“小羅律師真對不住,說好找你跟小言輔導作業的,最近有點忙把這茬事給忘了。您要是有時間,從明天開始,每天六點到八點,給小言輔導兩個小時,你看成嗎?”
許諾騰的從床上坐起來,驚訝的掃了眼屏幕上存的聯系人,滿心歡喜道:“好的好的,每天都有時間。”尤書寧帶給她的霧霾頃刻間煙消雲散了,挂斷電話後開心的開始準備小學六年級的複習要點。
六月底的江城市簡直就是個火爐,站在室外三分鐘就受不了,許諾擡手擦掉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進了咖啡廳等當事人,九點鐘時姜清準時到場。
兩人将資料對接後姜清就走了,許諾在咖啡廳中享受着冷氣,仔細琢磨着案子的突破口,一直到十一點才出咖啡廳。從中北路回花都小區地鐵也就五站,十五分鐘左右,因為住十八棟,進去反倒要走三十分鐘。
許諾剛到地鐵口,尋思着還是給尤書寧打個電話彙報一下工作進度的要好,聯通卡一進地鐵站就瞬間無信號,神仙都救不活。
“喂,師父,我剛找姜清簽了授權委托書,下午就能去立案了。”明明想要見到他,可想起他時心中卻怪怪的,就連說話的語調都僞裝得那樣高興。
“姜清案子複雜在于被告人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再加上張家灣法庭裏都是轉業軍人,一般不願意處理案件,所以立案和審判會存在問題。”
她站在地鐵口的陰涼處,望着進進出出的行人,認真聽着他對案子的分析:“嗯,這些我也有所了解,姜女士說她前任律師都沒能立案,希望我們能幫助她。”
電話那頭沉默很久,良久後說:“小諾,這個案子我想全部交給你來處理,案子所有的律師費,我也會全部轉給你。”
她的腳在地上畫着圈圈,明明這樣開心的事情,她卻覺得一點都不高興,佯裝開心道:“那謝謝師父,等我處理好案子了請師父吃飯。”
其實,她更想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獨當一面。
“那好,師父就等着你這頓飯。”他話語中是一個師父該有的驕傲,随後問:“你那邊怎麽有點吵?”
她環顧四周,都是人,能不吵嗎?“我在中北路的地鐵口,準備回去,這邊都是商業街,人多自然有些吵。”
“噢,那你注意安全。再見。”
“嗯,再見。”她挂斷電話,臉上僞裝的笑容沒了,心中還是隐隐有些發疼,站在地鐵站的玻璃前盯着自己模糊的影子,戳了戳自己笑到僵硬的臉,自言自語道:“許諾,你應該開心才對,這個案子律師費有十萬,有十萬吶……這樣你就能輕易在韓家人面前擡起頭,不用仰人鼻息的過日子,然後像電視劇裏那樣砸一大筆錢潇灑的走人……”笑着笑着還是笑不出來了。
“有十萬又能怎樣呢?要是真的獨立了,以後見到師父的時間也肯定就少了……”
她踏上電梯,食指和中指在兩側玻璃櫥窗廣告牌上飛快劃過,最後站在地鐵門前等地鐵。
地鐵門開時身邊的人蜂擁而上,等許諾反應過來時地鐵內連個能放腳的地方都沒有了,無奈只能等下一班。
她坐到凳子上看着地鐵電視上的播放的家庭小常識,那輛地鐵走了沒三分鐘。許諾就看到地鐵裏都是四處逃竄的人,她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一位高瘦的女性地鐵工作人員使勁吹着口哨,拿着喇叭高聲喊道:“大家不要慌張,上一輛地鐵在紡絲站和大學城站追尾了,對中北路站的候車乘客沒有安全威脅。”
工作人員的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仍有大量的乘客朝出口湧去,許諾坐在邊角的凳子上看電視,絲毫沒有慌亂之色,不消片刻偌大的地鐵站內只剩下許諾和一衆地鐵工作人員。
“你怎麽還在這裏?”高瘦的女工作人員好奇道。
許諾笑着說:“你都沒走,我更沒有理由了。我等事故處理好了乘車。”
工作人員禮貌的笑了笑,說:“那估計得等一會兒,大概要二十分鐘左右。”
許諾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在這裏辦公還有免費冷氣,我賺了。”
高手女人伸手給她比了個大拇指,轉身去忙了。
許諾躺在圓柱上翻閱姜清案子的資料,最底下的那一頁正是尤書寧律師證的複印件,上面的他還是以前稚氣的模樣,但眉眼還是那樣嚴肅。
她忽地笑出聲,再失神的盯着他的照片,心中劃過慌亂被她強壓了下去。
對,她只是因為這十萬的律師費高興而已。
果真如工作人員所料,地鐵十幾分鐘就修好了,許諾剛出地鐵,手機被短信提示音給振傻了,她掏出手機看着上面尤書寧十幾條短信,自己也傻了。
“小諾,你在哪裏?”
“小諾,你還好嗎?”
“小諾,看到給師父回個電話。”
“……”
還有一條系統消息:“用戶186********在11點12分到11點四十五分內共呼叫您101次。”
完了完了,聯通卡可是一進地鐵就完全無服務了。暈,師父要是有什麽案子上的事情要找她估計會急瘋的。
還沒來得及回撥手機就響了,她劃開鍵盤解釋道:“師父,我剛才地鐵裏,沒……”
“你在哪裏?”尤書寧聲音很急促,音調也很高,強行打斷了她要解釋的話。
“在花都小區門前的地鐵站,剛回來,師父找我有事嗎?”許諾被尤書寧弄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你站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喂,師父……”許諾汗,無語的盯着手機,尤書寧反常的厲害,她擡眼望着火辣辣的太陽,站在陰涼處等他。
許諾蹲在出口處,目送尤書寧的四圈疾馳而來,強勢插入已經擠滿了的停車位上,她起身往停車位走去。
尤書寧打開車門沖出來,朝着她的方向一路小跑,将她一把攬入懷中,額頭抵在她頭頂,她能聽到他強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許諾胸口撞得生疼,被勒得連呼吸都很艱難。她想,這是他們分開四十一天後第一次見面,地點是小區門前的地鐵口,動作是……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