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許諾吸了吸鼻子,伸手擦幹臉頰上的淚珠,臉上帶着笑:“冬凝姐,我去買個一打老美國旗,一面做抹布,一面擦腳,一面剪成碎片揉成團,咱愛幹嘛就幹嘛。”

她即便再難受,都要笑着面對,倘若她都倒下了,于冬凝該怎麽辦?

果不其然,于冬凝聽到她說的話之後呵呵笑了起來,臉上還挂着淚珠,沙啞的嗓音盡量裝得開心些:“小諾啊……你這樣說也未免太不厚道了……”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湧的流出來,聲音顫抖得厲害,“怎麽說……華生也在那邊……既然不能在一起,祝福他也好……畢竟要不是我,他也不會淪落到要依附其他人才能辦案……萬鄂湘的學生,不應該過得這樣狼狽。”

許諾緊緊的抱住于冬凝,眼淚傾瀉而出,像拉閘了一般:“能不能……愛自己多一點……”

于冬凝從沙發上爬起來,蓬頭垢面的,用衣袖抹掉臉上的淚水,說:“我當然要愛自己多一點,我父親死的不明不白,要是我有個好歹,對不住九泉下的父母。”

她母親走的早,從小就是于建睿當爹又當媽的把她拉拔長大的,她不能忍受父親走都背着莫須有的罪名,還帶着髒水。

“冬凝姐……我們……一定要加油……還于爸爸一個清白……”許諾本是想勸于冬凝不要再查下去了,連穆華生的律師都因此被吊銷了,沒有任何關系的于冬凝又該怎樣撐下去呢?

可她不這麽說,難道讓于冬凝沉溺在失去穆華生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嗎?

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于冬凝只用了半天調整情緒,下午出門時化了個漂亮的淡妝,穿着幾斤十公分的細高跟邁着優雅的步子出門去房産局幫當事人查被告人的房産去了。

許諾送走于冬凝後卻異常難過,楠楠道:“要是不那麽勇敢,不那麽堅強,冬凝姐就不用過的那樣辛苦了。”

一直陪着她們的尤書寧淡然開口:“那她就不是于冬凝了。”

許諾擡頭,正好盯着他尖尖的下巴。她能從尤書寧的語氣中聽出滿滿的欣賞,師父他……大概喜歡的是這類女人吧!

成熟知性有主見。

“小諾,從于冬凝剛才的話中,你聽出什麽問題沒有?”他視線水平望着于冬凝消失的方向,轉頭問她。

許諾蹙着眉頭迎着他的目光,剛才只顧着安慰她,根本就沒想過她的話又哪些問題,忙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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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開江城市是一周前,而于冬凝和穆華生着手調查于父死因也是從那時開始。就算我們離開胡第二天穆華生就已經準備去美國了,但再硬再有後臺的關系,都不可能在一周內移民。”他鎮定的分析着。

許諾恍然大悟,失聲道:“師父是說穆華生在撒謊。”于冬凝當局者迷沒看出問題,所以能給她信息并且讓她相信的就只能是穆華生親自說出口的。

他微微點頭,欣慰道:“你現在能清晰的找出問題了。”

許諾擡頭:“師父,你說穆華生為什麽要撒謊?他真的和boss胡女兒魏穎在一起了嗎?”

他伸手禪掉身上的浮土,凝視着她莞爾一笑:“我和穆華生是同一類男人。而我一般看上的人,到死,都不會放手的。”

許諾默然,那這麽說穆華生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

尤書寧忽的回頭,說:“姜青的案子你跟進點,我查過,馮明興名下既沒有房産,也沒有車産。他很愛她妻子雲蓮,你以共同財産名義要法院去調馮明興和雲蓮的夫妻關系。”

許諾一愣,婚姻關系不是很容易證明嗎?腦中電光火石一閃而過,笑着說:“因為馮明興雖然和雲蓮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但他們是大家庭,戶主是馮明興父親,從戶口本上只能證明馮明興是戶主兒子,雲蓮是戶主兒媳,并不能證明他們存在婚姻關系。”

他點點頭,見日已西斜,這才離開。

此後整整一個星期,許諾都在張家灣法庭蹲點,找案子的承辦法官陳法官,要追加一個被告。

許諾擡頭望着七月底江城市火辣辣的太陽,瑣碎的陽光透過樹蔭像網篩一般灑下,她挪了挪蹲麻的腳,翻手遮住刺眼的光,望着法院辦公區前唯一的出入通道。

“姑娘你都連續來了一個星期了,還是回去吧。張家灣法庭總共就三個法官,兩個法官不開庭,就剩一個陳法官。還是好些年前的轉業軍人,脾氣超級古怪,就算你逮着他了他也不一定能幫你排期啊!這被告跑了,還是得看公告。”立案庭前嗑瓜子的大媽實在看不下去了,皺着眉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許諾揚起削瘦的臉頰,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的映襯着如雪肌膚,大大的眼裏滿滿的全是堅定:“我不是來問排期的,是想追加一個被告。”

眼神餘光裏人影閃過,她扭頭蹬蹬沖了上去,一把拽住來人的衣袖:“陳法官,我們想追加被告。”她就知道下班時間能碰到陳法官。

來人刻板嚴肅的眉皺成了一條蜿蜒的線,面上隐隐有些怒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是收了當事人多少律師費還能天天在這裏蹲我?”

她如實回答:“嘿嘿,标準收費。”

“你今天找我幹嘛?”

“我們想追加被告。”

陳法官輕蔑的哼了一聲:“追加被告,追加誰?欠債的當事人都沒找到怎麽還錢?”

“就因為找不到被告,我們想把被告的老婆也一起告了。我們不能證明被告馮明興和雲蓮存在婚姻關系,找您來幫忙的。”許諾麻利的從挎包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調查取證申請書》,伸手遞給陳法官。

陳法官直接忽視許諾遞過來的文書,并沒有伸手接:“你沒事告人家老婆幹什麽?”

許諾堅定的說:“夫妻共同財産。”

“……”

即使退役多年,習慣仍然沒有改變。陳法官退後兩步對着她标準的行了個軍禮,轉身欲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陳法官的胳膊不讓走,這可是她蹲了一整天的成果啊!

“陳法官,我只是想證明他們存在夫妻關系,取證的事情……”她還未說完,口袋裏傳來單調的手機鈴聲,她騰出一個手去掏手機,低頭看屏幕上出現大大的“師父”兩個字,忙不假思索的滑開鍵盤。

“喂,師父。”

尤書寧的語氣不疾不徐,聲線清晰幹淨:“馬上趕到城北中區光華路23號。”

許諾緊緊拽住陳法官的胳膊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我剛逮到陳法官了。”

“追加被告的事情不着急,緩一緩就好。情況很嚴重,你做好心理準備,當事人是——穆華生。”

“好的。”說罷挂了電話,松開陳法官的胳膊咚咚往門外趕去,跑到立案庭大廳時轉頭沖着一臉寒霜的陳法官揮揮手,高聲喊道。

“陳法官再見。”

他被許諾纏着一個多星期,再見?怎麽可能!

“可是我不想再見到你。”蒼勁有力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許諾偏着頭盯着蔚藍天空中飄渺的白雲,一時竟有些恍惚。

一切如過往雲煙,她現在竟然能如此自如的幫他處理案子了,她在成長。

等等,當事人是穆華生……穆華生果然如尤書寧所料沒有去美國。

地鐵也不過二十分鐘,許諾提着心出地鐵站時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剛才的晴空萬裏不過是上午一般。

她趕到事發地點時尤書寧已經趕到了,烏雲壓境,直直的逼近地面,事發地點是人跡罕至的老舊街道,這邊正在拆遷,傍晚基本上已經沒什麽人了。

許諾趕到尤書寧所說的地點時遠遠的看見穆華生坐在地上,周圍散落着一堆酒瓶,尤書寧面無表情的站在他面前,離他們不遠處是穆華生經常開的那一輛寶藍色大奔。

她喘着氣跑過去,走近才聞到除了有酒味,還夾雜着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而大奔前竟然躺着一個人,那人滿身是血,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着實吓了她一跳。

穆華生見她來了,擡頭笑着打招呼說:“也好,你們一起來了。”

尤書寧明顯很生氣,語氣裏滿滿的都是焦灼:“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穆華生慘白着臉色搖搖頭,聲音還是溫溫和和的:“你聽我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許諾心跳加速,這段時間那人都沒動,她也明白了,那是死人,剛死的人,而穆華生車前的血跡就說明了一切。

“十天前我利用舅舅的關系接近李濤,再利用律師證的優勢查到他的相關信息,掌握了他的罪證。那些信息,我都沒有告訴過冬凝。我沒想過她還在調查這件事,甚至發現了端倪,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李濤的地位,他……準備向她下手了……我為了護她周全,拿着證據要挾李濤出來,向他索要錢財,讓他以為我是圖財。要他把錢放在晨鳴路的垃圾箱裏來這裏拿證據,我僞裝成酒駕的樣子,将他撞死。”

他臉上沒有絲毫遺憾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道:“授權委托書和相關取保候審資料我已經整理好了,等會兒警察将我帶走後,麻煩你幫我辦取保候審。”

這樣不惜用生命愛于冬凝的人,為什麽要撒謊?

“穆華生,為什麽要騙冬凝姐說你和魏穎去美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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