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尤書寧臉繃得緊緊的,聲音也是冷冷的:“魏阿姨說于冬凝最近嗜睡又沒精神,怕她開車有意外,說親自來接她回去。”

甲殼蟲慢慢啓動,許諾一個心慌,着急道:“那我陪着冬凝姐等魏阿姨好了。”

尤書寧不僅沒将車停下來,反而一踩油門開出了停車場,甲殼蟲就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突然想起要回所裏取伏女士和許律師離婚案的資料,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把車停下來。”

許諾搖搖頭,笑着說:“一起去吧,我順便也想了解一下案子的發展。”她低頭攪着手指,半晌低聲問,“這個案子開庭的時候,師父會帶我過去嗎?”

尤書寧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許諾固執又脆弱,把自己那顆心保護的很好,他可以給她時間讓她慢慢來消化各種信息,直到能夠跟他比肩,但他絕不允許她逃避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守護的鮮花,必定是屬于他的。

“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他心中雖然激動,面上卻是毫無變化的清冷。

她望着窗外江城市的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屬于她的,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伏媽媽和許爸爸還能繼續走下去嗎?

“師父……開庭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盡心盡力的準備?”許諾斟酌很久,卻還是說了出來。

尤書寧轉頭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後便盯着路況了,良久後說:“我是一個律師,職責就是為當事人解決問題。”這并不是騙她的,沒有規矩怎成方圓?

她眸中本就不亮的星火愈發黯淡了,他就這麽直接的拒絕了她的無理要求,她想罷做最後的垂死掙紮:“可是……離婚案是沒所謂輸贏的啊……”

“那也得看當事人的要求,但當事人都不願意調解,我覺得就沒什麽必要在一起了。”他明知道許諾和許家的關系,卻還是這樣說了。

他雖然氣她都沒能給自己一個機會,就算她覺得看不見他們的未來,可不試試又怎麽會知道呢?可關于伏素的案子,他的的确确也是這麽想的。

許是離婚案打得多了,他并沒有覺得一張結婚證和一張離婚證有多麽重要,倘若伏素心中仍有許輝,離婚了又怎樣?還是能在一起的。換句話說,倘若伏素執意離婚,綁着他們的,也不過是一紙婚約。

失了心,再怎樣都是找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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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沒再說話,知道說再多也是徒勞,尤書寧有責任心,做事又有原則,他怎麽會因為她随口而說的幾句話就破壞自己定的規矩呢?畢竟她人微言輕,又不是他的誰。

她猛地一震,這樣的心理,她不敢有,也不能有。

錦天所所在的大廈矗立在夜幕中,甲殼蟲穩穩的停在地下停車位上。在這棟樓辦公的基本上都是公務員,晚上八點半早已下班,除了她和尤書寧,就再也沒有見到任何人了。

許諾下車後小步跟着尤書寧進了電梯,回到所裏拿資料,然後再乘坐電梯下樓,時間雖然不長,但兩人之間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低頭盯着路面,周遭是昏暗的停車場,空氣沉悶的讓呼吸都變得艱難,還透露着粘膩悶熱的風,讓人很不舒服。

前面腳步聲剛住,她一個恍惚就撞到了他懷中,仍然是茶花清香,擡頭卻見他黑着的臉,愛笑的唇角已經很久不見弧度了。

“離司法考試只有一個月了,你準備的怎樣?”

許諾翕合嘴唇剛想回答,尤書寧身後驟然出現的黑影讓她愣了片刻,反光的尖刀在昏暗的停車場內格外清晰,她來不及思考,反手擋住那人落在他身上的刀,大聲喊道:“師父小心……”

刀劃破皮膚的聲音刺刺的難聽,比難聽更恐怖的是難受。她受傷的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疼,周圍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尤書寧,你去死吧……”男人叫嚣着舉着尖刀再次落下。

尤書寧雙手一緊将她護在懷中,一個幹淨利索的回旋踢打落那人手中的尖刀,幾乎是抱着她大步流星的換了位置,長腿一伸踩住來人的胸口,稍稍停頓後連踢三腳毫不留情。

許諾呆呆的望着盛怒的尤書寧,解決這樣的一個人一分鐘都不到,不是歹徒太low,而是他太強。

他眸中帶着騰騰怒意,不再管倒在地上的人,低頭看了眼她白皙手臂上足足五厘米長的傷口,皮肉外翻,深可見骨,他臉色更黑了一層。

“你忍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許諾這才回過神來,連帶着手臂的疼痛一點點襲來,每呼吸一次傷口的疼痛就放大一倍,她坐在副駕駛上,笑着安慰一臉肅殺的尤書寧:“師父慢點開,我沒事。”

尤書寧徹底惱了:“我說過在我面前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而已,磕了疼了難受了,都可以跟我說。”他不是惱她,而是惱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她視線一直低到自己手上,也許是疼痛讓原先強硬的态度土崩瓦解了,人在脆弱的時候最需要人來呵護和疼愛,她嘟着嘴甚是委屈。

她說:“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心急難過的樣子而已。”還有不想看到他自責。

他渾身一震,握住方向盤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卻沒有說話。

半晌後許諾說:“師父,我傷口好疼……”她傷口很疼,從那一刀下去的時候她腦海中便只有這一個念頭。

可小時候韓暖暖受傷了去找媽媽,媽媽就會小心翼翼的捧起韓暖暖受傷的地方輕輕吹一吹,然後給她上藥包紮,眼睛裏是滿滿的疼愛。可如果許諾受傷了去找媽媽,不僅不會得到關照,媽媽只會覺得她受傷了就沒人幫她幹家務了,媽媽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得到一巴掌。

然後媽媽會扯着大嗓門對爸爸兇道:“都是你,一個不掙錢的爹還非得把這麻煩精養着。看着就鬧心,索性死了還幹脆些……”

所以在韓家不到半年,她的心智就突然像長了好幾歲一般,她戒掉了在許家會撒嬌的毛病,在有一點生病跡象時就能準确的找到藥了,因為她病了是沒人疼的,在韓家生活的小心翼翼。

這樣的她,找誰去撒嬌,又有誰來疼呢?

尤書寧低頭掃了眼她還在不斷流血的胳膊,望着堵得死死的高架橋心急如焚。他轉頭凝視着她,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說着像哄小孩般在她傷口上吹了吹:“師父幫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白色連衣裙的裙擺早已被血染透,像一朵盛開的血蓮花,每一滴血都落在他心尖上,疼得他無法呼吸。

他想這傷口要是在他身上該多好啊!

許諾輕輕擡起眼簾,尤書寧清秀的眉眼中滿滿的是着急,她眼睛一眨,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傷口确實疼,但卻不是因為這個哭的,剛才他小心翼翼幫她吹傷口的情景就像一個錘子,重重的錘在她心裏。

她只知道哭,卻分不清是難過于被抛棄、被排擠的這些年,還是感動于他剛才的那個小動作。

她想,應該是感動要多一點,或者不止多一點點。

尤書寧一着急,索性下了車,打橫抱着她就往前跑去,在車與車之間見縫插針般狂奔,許諾這才醒悟過來,抽抽搭搭的對他說:“師父,我其實沒有那麽疼……”

他哪裏還聽得進去她的解釋,一個勁地往前跑,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她只覺得好笑,連手臂上的疼都覺得不那麽疼了。

“我是胳膊受傷了又沒有傷到腿,我自己能走……”

“走路也會牽扯到傷口,也會疼的……”

許諾倒吸一口涼氣,她其實想說,師父,你抱着我跑的時候很颠,這比自己走疼得多了。但她始終沒有将這句話說出來,因為不僅僅疼得多,也甜得多。

事實證明尤書寧的選擇是對的,他抱着她跑到車輛最前端時後面的車幾乎都沒怎麽動,有司機見她滿身是血,很熱心的将他們送到了醫院。

醫院最典型的特征大概就是無處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許諾是被尤書寧抱進去的,撲面而來的就是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景和醫院的高層有認識他的,安排了最好的醫護人員。

許諾躺在移動病床上看着一直守護在她病床邊的尤書寧,覺得很有喜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只是胳膊傷了而已,又不是什麽致命傷,這樣大動幹戈真的好麽?

尤書寧被她這一笑也是弄得莫名其妙,問了好幾遍都不見她回答,一時着急上火道:“很疼嗎?”

她搖搖頭,調皮的用沾滿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臉,他英俊的臉上被塗鴉後仍舊掩不住帥氣,須臾後道:“師父,你剛才不僅放跑了行兇的人,還把沫沫姐的車停在高架上了。”

他嘴角抽了抽,寵溺的幫她整理額前的亂發,無奈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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