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許諾僵硬在那兒完全不能思考,反手緊緊的攥住尤書寧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她不敢擡頭,不敢去看伏素和許輝的表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腦海中一團糟,剪不斷理還亂。

伏素盯着許諾看了很久,半晌後說:“這……這是尤書寧律師的助理……小羅律師……”

書記員拿着許諾的身份證複印件到她面前,語氣很恭敬:“許夫人您看?”

她看過書記員給的資料後瞬間白了臉色,踉跄的走到許諾面前,眼中噙着淚光,雙手抖得厲害。就算其他信息能錯,身份證號是絕對不會錯的,她的女兒……這是她的女兒……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小羅小羅……原來是諾諾……你早就知道我是媽媽了對不對?為什麽……為什麽不和我相認呢?你是在恨媽媽嗎?”

許諾一眨眼,眼淚順着白皙的臉頰落了下來,她擡頭,纖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猛地搖頭,說:“沒有,我怎麽可能會恨媽媽呢!只是覺得許家現在是一個最完美的家庭,而我回去,反倒多餘了,也怕小言多想。”

一時間兩個女人都只剩下掉眼淚,尤書寧攬着許諾和許輝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沖他點點頭,轉身對主審法官說:“既然出現新情況,就先休庭,其他的事情再說。”嘴上雖說着押後,但依現在的情形來看,估計沒有開庭的可能性了。

許輝沖法官揮揮手,笑着說:“今天親人團聚,明天到家裏做客,咱老朋友好好聚聚。”

法官無所謂的聳聳肩,嚴肅臉突然做了個鬼臉,和半百年紀很不相稱:“去吧!蹭飯什麽的不着急,我多的就是時間。”

因為許諾受傷後沒吃辣的,所有尤書寧找了一家正宗的粵菜館,裝修很低調,但在之前的十幾天來看,許諾最喜歡吃這一家的菜。

安靜的包間裏兩兩對坐,一時竟然都找不到話題。

尤書寧看着桌上茶水煮的差不多了,拎過小茶壺給許輝和伏素倒茶,自然的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雖江城市人都喜辣,但小諾最近受傷了,你們就委屈一下。她最愛吃這家小館的粵菜了,帶你們過來嘗嘗也不錯。”

伏素唰唰的将視線落在許諾身上,一臉緊張:“哪裏受傷了?”

許諾身上的傷雖然結痂了,但傷口很猙獰,所以衣服都是寬松的長袖,足以遮住手臂上的傷。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結痂的部分,說:“沒事,一點小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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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素心中焦急,執意要看她的傷口:“給我看看。”自己的女兒磕了碰了,不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怎麽能安心呢?

“真的沒事……”

尤書寧正好坐在她右手邊,用手輕輕托住她的胳膊往桌子上拽,他怎麽會不了解這是母愛的一種表達形式呢?

“說來也是我沒有護她周全。”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表示沒有保護好她,并沒有致歉,因為他覺得許諾受傷,他除了許諾之外最對不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她的痛都疼在他心裏。

許諾拗不過伏素,掀起衣袖将傷口給伏素和許輝看了一下,忙蒙住傷口,說:“早就一點都不疼了。”

伏素臉上沉沉的,說:“女孩子家留疤痕總是不好的,還記得你兩歲時你爸抱着你洗頭磕了下,腦袋上留了一點疤,就為這事我還和你爸爸大吵了一架。”

她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将話題的焦點定在了事情上,轉而很期待的問許輝:“爸爸,是真的嗎?”她說完就怔在那兒了,這一聲“爸爸”來得那樣自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許輝端着暗紅色的茶杯小口抿了下,擡頭注視着許諾期盼的眼神,心中一痛,他不是不想把許諾接回來,只是和許諾相比,天平中名利占了上風。現在想來倒是後悔,當年從法院系統下來也就是為了把許諾接回來。

他長長嘆了口氣,名利場總容易讓人迷失自己。他笑着對許諾說:“是啊!那時你就是個小胖墩呢,爸爸抱着你洗頭,水盆裏有你經常玩的小鴨子,她伸手要去抓它,我剛好伸手給你打泡沫,沒抓緊磕在浴缸上,我當時就懵了,抱着你就往醫院跑。後來你媽去醫院賞了我一頓罵,就再也沒有讓我跟你洗過頭發了。”

伏素提起此事也還有些氣氛,轉過頭說:“幹大事還成,一要你幹這種小事就不行了。”

許輝見伏素肯好好跟他說話了很開心,趁熱打鐵道:“那當然,成功男人背後必定有一位精明能幹的女人。現在老天都幫我,讓我們找到了諾諾,那你和小言……能搬回去住了麽?”

“那得看咱家女兒怎麽說了。”

許輝默然,扭頭看着許諾,誠心問:“親生父母在江城市嗎?”

“沒有。”

“那就跟我們一起住吧!以後兩個家,兩邊來往。”

許諾思忖很久,轉頭望了眼尤書寧,這才說:“我……住在書寧那裏……”

伏素恍然大悟的看着尤書寧,他家世背景她了如指掌,為人也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年齡差大了點:“尤律師今年好像……三十三歲了吧?”

“嗯,冬至就滿三十三歲了。”他很坦然,對此沒有任何隐瞞。

許諾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緊張,臉頰通紅。她喜歡尤書寧,但也在意許輝和伏素感受。

許輝沒想到離婚風波過去的這迅速,心情很好,正了神色說:“年齡不是問題,只要你父親當着我的面點個頭,我就把女兒嫁給你。但我事先說清楚,我許家的女兒,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的。”

尤書寧禮貌的點頭,給許輝滿上茶水:“不用您撐腰我也會把小諾保護的很好,作為一個男人倘若不能守護懷中的女人,要他何用?”

許輝和伏素很滿意,這一頓飯吃的很開心,飯後留了聯系方式和地址後許諾跟着伏素回了許家,想讓她跟許言好好相處下。

許言聽到許輝說她就是他姐姐時沒有太大的排斥,只一幅小大人的模樣說了句:“早知道你是我姐就不用繞那麽大的圈子了,都是成年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以後就叫我許言吧。我是男子漢,我以後來保護姐姐。”

那一晚她和伏素一起睡的,兩人說了很多話,各自說着過往十三年的經歷,許諾大多時候都在聽,就算是說,也只是報喜不報憂,說多了只會讓伏素更內疚,伏素和許輝現在對她的态度,她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待夜深人靜後許諾望着天花板上駁雜的光斑,伸手使勁戳了下胳膊上的傷口,直到神經末梢将疼痛傳來,她轉頭盯着處于熟睡中的伏素,空調聲呼呼作響,她輕手輕腳的幫伏素蓋好被子,驚動了伏素,翻了個身背對着她。

她躺下,愛情、情親、友情她都擁有了。

月光皎潔的撞進室內,伏素淚流滿面,許諾覺得幸福來得不真實,她又何嘗不是呢?

許諾在許家呆了兩天,忙前忙後幫着搬家,說是幫着搬家,也不過是站在一旁幹看着。

尤書寧沒有如期過來接她回去,有個行政案子她和沈光希一起合作,因為案子在外地,所以他們一起去外地調查取證了。許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廚房裏幫伏素打下手,鍋裏的魚在沸水中翻騰,她心中好像被那滾燙的水燙了一下,之後聊了幾句就挂斷電話了。

晚餐吃飯時許輝很鄭重的找她談話,語氣中帶着憐愛和懊悔:“你這些年過得這樣艱難,為什麽都不跟爸爸說呢?”

她望着陽臺上的綠蘿,輕描淡寫道:“沒什麽艱難的,畢竟一個家裏養三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壓力大,有人受委屈也是難免的。”

“我已經把你的戶口調在我戶下了,你現在是我名正言順的女兒。”

她微微訝異,随後也覺得這種事對于許輝來說輕而易舉。她在韓家不招人待見經濟只是一部分原因,可能當時是自己太固執要回到許家,讓韓家人覺得再怎麽養她始終是許家的孩子才會這樣對她的。

世間多的是是非,就像尤書寧跟她說的一樣,有些事既然已經是過去了,那就讓她過去吧!人要活在當下,沒必要糾結過去。

至于韓家,唯一能表态的就是他們也是她的親人,只要他們對她好,她也能夠一樣對待。

“爸爸,其實這些,真的沒有必要,您心中還能有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她說的是實話,做人不能太貪心。

許輝冷哼一聲:“他們的戶口裏,不配出現你的名字。”

許諾沒有再說些什麽,那晚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尤書寧,他只說了一句話:“小諾,那是你應得的。”

她那天在許家小別墅的花園裏看到很晚的星星,什麽是她應得的呢?她是韓家夫妻生的,是韓家的孩子,那樣的苦難才應該是她得的。

第二天江城日報就登出了河山律所和錦天律所聯盟的消息,而聯盟的樞紐自然是許諾了,報道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河山律所BOSS的女兒在錦天所工作。

許諾看到報道後心知肚明,許輝這是想讓全江城市的人都知道,他除了有個兒子外,還有一個女兒,正好給她正了名。

尤書寧調查取證用了十天,每天都會固定通話十分鐘,雖然時間不長,但能用簡潔的話說出他所想要要表達的意思。

在這十天裏許諾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和預料中的一樣,胳膊上留下了長長的疤痕。

十日後調查取證結束,她最先見到的不是尤書寧,而是沈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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