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溫琤是在去往垂月亭的路上反折回去的。
萃玉殿中,借着銀白閃電一瞬間照亮的時間裏,她清楚的看見了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面前麗人的脖子,表情一片沉暗與陰冷。
蕭澈有多久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呢?上一次大概還是在三年前。
蕭澈的手指修長冰冷,并沒有用力,可任芊芹的臉已漲的通紅,她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狠戾兇狠的男人,艱難的開口,“陛下……”不可能,中了幻藥,怎麽可能還會清醒。
任芊芹覺得呼吸困難,臉色越來越紅,她想要掙紮,想要擡手将他的手掰下來,可是她沒有一分力氣和膽量,她怕她稍微一動,眼前這個化身修羅的男人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的手指使了力,一點一點的收緊,讓她呼吸更加困難。
“你當真認為自己可以隐瞞的天衣無縫?”他冷笑,眼神狠戾無情,愈發收緊了手上力道。
任芊芹這下真的連呼吸都維持不住了,徒勞的張大着嘴,眼裏流下淚來,眼前暈眩一片。恐懼感席卷了全身,滅頂的絕望翻湧而來,任芊芹終于知道犯了多大、多可笑的錯誤。外頭的雨聲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心境似得瞬間傾盆而下。
溫琤向前走去,混在傾盆大雨裏的腳步聲異常清晰,“澈……”她喚了一聲。
蕭澈一怔,旋即将任芊芹甩到了一邊。任芊芹背撞到桌腿,前額碰上堅硬的地板,立刻就有血跡滲了出來。
顧不上額上的傷口,她用手揉着脖子不停的咳嗽,費勁力氣朝皇帝看去,卻只看到他的背影和溫琤冷漠無比的眼神,正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她,帶着駭人的寒意。
任芊芹忍不住低了眼睛,渾身打顫。
“安昭容的死,和你有關系罷。”溫琤說到,不是問她,而是陳述一個事實。眼睛看見她身上穿着的薄薄一層紗,她眼神愈加寒凜,“你膽子也愈發大了。”不僅說她殺了安昭容的事,還有引誘蕭澈的事情。
任芊芹揉着脖子咳嗽,撐着地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就像是生無可戀了一樣,她笑了一聲,“陛下……為什麽又清醒了,明明……明明已經出現幻覺了……”不是麽?
蕭澈冷着臉,側身看過去,眼裏盡是厭憎,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猶如在看垃圾一樣,“任芊芹,你到底是将自己看的太高了,還是将朕看的太低了?”
任芊芹渾身僵住,勉強挂在肩上的衣料滑了下來。
是的,她想起來了,這個男人以前是做什麽的?若是他真的着了她這個沒權沒勢的宮妃的道,那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呢!
溫琤握住蕭澈的手,“澈,她用的什麽藥?”
蕭澈表情緩了緩,視線落到了地上一包紙袋上,是剛才被任芊芹撞到桌子時掉下來的。
溫琤走上去,拾了起來。
此時的任芊芹神色呆滞,嘴裏時不時的發出兩聲笑來。溫琤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與你妹妹姐妹情深,是不是也應該與你妹妹甘苦同嘗。”
溫琤眯了眼笑,“你愛慕澈,我清楚的感受到了,也真是苦了你了,寧願當我的替身也不惜得到他。”一頓,“這種事情,自己做自己不是更好麽,何苦要當別人替身。”
任芊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驚愕的擡頭看她,對上了她人畜無害的笑容,心頭一陣恐懼。
溫琤站起來,走到蕭澈身邊,“我們回去罷。”
看着帝後兩人的背景,任芊芹驚懼的站起來,磕磕絆絆的往外跑,神色驚駭無比。下一刻她就被人幹脆利落地按在了地上,擰住了手腕。
外頭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此時月光大盛,看着門外依偎在蕭澈身邊的溫琤唇角勾出的笑,任芊芹瞪大眼睛,預要脫口而出的話變成了短促的慘叫聲。
萃玉宮位于鳳栖宮不遠處,從宣政殿到鳳栖宮必會經過萃玉宮。蕭澈出門不喜歡宮人跟着,所以趙福忠都是帶着宮人遠遠的跟在蕭澈看不見的後面,極有很少數的時候蕭澈才會帶着宮人一起。
這次是任芊芹運氣好,遇着了獨自一人的蕭澈,就算是當時趙福忠他們跟着,揣着幻藥的任芊芹照樣可以穿着暴露的出現在蕭澈面前去勾引他,只要他中了藥,趙福忠也不會攔着皇帝去寵幸宮妃。
這一切都被任芊芹計算好了,卻也沒想到蕭澈根本就沒有中藥。
“當時我正趕着去安昭容那裏,就看見趙福忠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他慌慌張張的說了一堆,我才算是聽懂。”
“所以你就趕過來了。”蕭澈攬着她的腰,走在回鳳栖宮的路上。
“今兒個一天我就有種不安的預感,尤其是夜裏下了雨之後,這種不安的感覺就更加明顯。後來聽了安琪被殺了的事情,我還以為我不安是因為這事。”溫琤說着,擡起臉來,對上他的視線,步子也停了下來,“你老實說,你是真的沒有中藥?”
他笑,低頭吻上她的額頭,“就算我真的中藥了,但聽到她叫我澈郎,我也就能當場清醒過來了。因為我的阿琤怎麽會這麽叫我。”聲音更加溫柔,“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我日日夜夜的聞,早就記在了身體的最深處,是不是你,我一聞既知。”
溫琤紅了紅臉,反過身來抱住了他,黑玉似得的眸子猶如浸了水一樣,“我當時真的連最壞的想法都出來了,還想了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到底要不要原諒你……可是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相信你。”
他将她抱緊了一點,神情愈發溫柔寵溺,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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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鳳栖宮的時候,趙福忠第一個奔了出來,他急的頭上只差冒煙了,看見皇帝當即就老淚縱橫,“哎呦陛下您可沒事吧……吓死老奴了簡直要!”
蕭澈難得的和藹了表情,“這次的事情,你們有賞。”
趙福忠拿袖子抹淚,“什麽賞不賞的,只要陛下您好好的,老奴就高興,比拿了賞賜還高興呢!”
這句話把溫琤逗笑了,“陛下給你賞,你就接着就是,再說,這都是你應得的。”
當 時趙福忠可是抱了必死的念頭吩咐了剩下的宮人往萃玉宮去,只要殿裏那只狐貍精再做出一點不妥舉動,陛下被迷惑心神時,就沖進去把狐貍精止住,攔住陛下。可 不是抱着必死的心麽,萬一事過之後,陛下心裏不快,他們這群人,可不就是死路一條。更甚是以陛下的身手,在那種狀态下,随手要他們一個人的命,也是小菜一 碟。
所以當時所有宮人都準備沖進去了,卻看見皇後悠悠閑閑的撐着傘上了臺階。彼時,一半人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一半人的心放了下來。
這裏面當屬趙福忠功勞最大。從萃玉宮不遠處跑到鳳栖宮,知道皇後不在之後,又匆匆忙忙往去往垂月亭的方向追了去。
蕭澈今日心情甚佳,下令賞了趙福忠一衆宮人,連着鳳栖宮裏的宮人也一并賞了。
所有人都歡歡喜喜的,安琪的死沒掀起一分浪來,同時也沒人在意。
褪去了一身華服與朱釵的溫琤躺着床上翻着未看完的書本,蕭澈走過來,将她手中的書抽了出來。繼而掀開薄被躺了進去,緊挨着溫琤,将她圈進了懷裏。
溫琤挨着他,感受着他的體溫,緩緩閉上了眼睛,心底一片安寧。蕭澈側着身,圈着溫琤,看見懷裏的人閉上了眼,唇角微微一提,五指為梳,慢慢梳理着她的黑發。
“阿琤,現在睡了不好吧。”
“別鬧了,明天還得處理任芊芹和安琪的事情。”睜開眼,擡起臉來,“再說,我再也不想被人說我是迷惑到陛下連朝都不上的妖婦了。”
他聽了就笑,“你哪裏是什麽妖婦。”挑起她一縷青絲,放在鼻前輕嗅,聲音溫柔如水,“你明明是只小妖精。”說罷,便将她壓在了身下,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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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蕭澈早起上朝,下令免了今日裏的請安,好讓溫琤能好好休息。
趙福忠今日裏才知道昨晚上勾引陛下的人是任妃任芊芹,當時晚了,他也沒看清是誰。今早上時,得知任芊芹被人在萃玉宮裏發現,衣衫不整,昏迷不醒。旁邊還有一個光着身子的侍衛,睡的正好。
于是宮裏當即就傳遍了任芊芹與人私通的消息。
不過皇帝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差人将任芊芹關進了冷宮裏。宮妃與侍衛私通,是穢亂後宮的大罪,皇家的臉面都被抹了,當事人死路一條,可皇帝卻打算留着那個侍衛和任芊芹的命。
溫琤醒後吃過早膳,先是差人去捉拿了吳修容,後又去了凝雪宮那處,公布了安琪被害原因。
安琪是被吳修容吳冰琦殺的,原因就在于為了給私通的任芊芹打掩護,特意殺掉安琪來制造混亂。吳冰琦時常去安琪那裏,安琪傻乎乎的被她利用,在當晚從後院裏的狗洞裏爬出了凝雪宮,後被人殺害,指使人就是吳冰琦。
當時吳冰琦被禦林軍一舉拿下,她甚至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溫琤定了罪。
——安琪的死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本來預想用藥迷惑陛下,但是楊天媚卻把這個機會給了任芊芹,說是要拿她當實驗。本一開始聽任芊芹事敗被陷害進了冷宮,她心有餘悸的同時也暗中欣喜自己沒有行事。
如今她被抓了進來,那就是任芊芹将她供了出來,那為什麽楊天媚沒有進來!
吳冰琦看着往這裏走着的獄卒,不死心的朝着獄卒問去,“為什麽抓我?我犯了什麽事?”
獄卒沒有搭理她,打開了牢門,露荷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你是為什麽進來的你自己知道。”說着,拿過托盤上的小瓶子,對着吳冰琦晃了晃,“皇後娘娘有旨,賜吳氏鈎吻,好好上路。”
“你 們這是草菅人命!”吳冰琦再也維持不住平靜,看着露荷手裏的鈎吻,連連退後,表情驚駭不已,“為什麽只抓我一個?明明還有楊天媚!都是楊天媚!”思維因恐 懼被打亂,吳冰琦背靠着牆,死死的瞪着眼睛,臉上一片驚駭扭曲之色,喃喃自語,“是楊天媚……是她,她最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您畫風有點不對。”
“那裏不對?”
這裏不對→“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我的身體早就記住你了~”“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分(淨網人人有責!)”
所以陛下果然還是中藥了麽【沉思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