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認錯
唐樾不再理會她的瘋話,徑直出了正殿。
梁迢眯着眼睛看他,卻見他往後院的方向去了,她嗤笑一聲,心知肚明唐樾要去做什麽。
他到後院的時候,看見唐翎正站在石桌前練字。
唐翎這幾個月字練得大有長進,已然讓人難以辨別她的字和原身的區別,因此倒也不是很避諱衆人。
她餘光瞥見唐樾走進來的身影,可剛才的氣還未消,懶得理他。
唐樾也不說話,靜悄悄地站在她身旁,看她在宣紙上揮毫潑墨,目光注視得極為認真。
終究是唐翎沒能抵住他這熱切的目光,把筆一放,坐在石凳上,擡眼問他:“這番模樣倒是很乖巧,怎麽,剛才那張牙舞爪的狼崽子跑哪裏去了?”
唐樾慢吞吞走到她身後,垂着眼眸替唐翎捏着肩,他雙手力道适中,很是解乏。以往唐翎很喜愛他來捏肩,今日卻擡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別跟我來這一套,什麽話也沒有,就想叫我消氣麽?”
唐樾動作一頓,遲疑了片刻說道:“不該糟蹋了皇姐一番好心,給皇姐賠不是。”
唐翎仍故作冷淡道:“就這個?我聽不出來什麽真心實意,說點好聽的來聽聽。”
唐樾心知她已經原諒了自己,笑了笑,面容有些豁然開朗的意味。
“皇姐猶如九天玄女降世,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胸懷似佛祖,心間有菩提……”他把唐翎誇了一通,說起這些讨人開心的話來很是流暢。
唐翎失笑,想問他都是從哪裏學來的,一轉頭,才發現唐樾臉色紅得很,連耳根都似滴血一般。偏偏面色還做出一副很是鎮定游刃有餘的模樣,說話也好似沉穩得當,若不是瞧見了他這面容,唐翎還真以為他一點也不羞澀。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唐樾雖不知她在笑什麽,可也跟着輕輕笑了起來。
“認錯認得真快。”
“若我認得不快些,怕皇姐就此不理我了。”
唐翎吐出一口氣,恢複認真道:“你是真的想通了麽?不要只是擔心我生氣因而故意服軟,我只問你,你是真真理解我的做法,真真明了我的心意了麽?”
“嗯。”唐樾緩緩點了下頭:“懲戒柳妃的事情,皇姐終究還是做不了主。皇上想保柳妃,皇姐沒法子。較真起來,終究還是我無用,還無法幫皇姐做什麽。”
他說着說着,好似又要把所有的錯攬到自己身上一般。唐翎心想不不不不不,你日後有用得很。
她拿起桌上的狼毫,用筆杆處輕輕敲了一下唐樾的腦門:“不許妄自菲薄。既然你理解,我便也放心了。還有一件事,我須得你好好做。”
“什麽事?”
唐翎道:“梁迢。就是新來的那位宮女。她初來乍到,還需要你去多照顧一些,她有什麽困難的,你要替我多幫助幫助她。”
唐翎心裏的算盤打得好,反正書中小皇帝和小公主也是要聯手的,倒不如在她這裏培養出些情誼,早日成為守望相助的朋友。
她話一出,唐樾臉色就有些黑了下來:“她有什麽不同,皇姐對她這樣上心?”
唐翎察覺出他話中的抗拒,覺得很是莫名:“那她又有什麽不同?叫你這麽防備着?”
唐樾開口道:“她不是良善之輩。”
唐翎心想你以後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這話誰都能說梁迢,唯獨你大概是沒什麽資格說她的。
她出言相勸:“誰不想做良善之輩?可太多時候身不由己。她不是,你就是?我就是?”
“可她……可她連自己的骨肉血親都能下得了手。”唐樾皺了皺眉頭,不知想起了什麽,面色陰沉難堪。
唐翎瞬間了然,她是開了上帝視角的,知道梁迢過得有多不容易,可唐樾什麽也不知道,怡園那一晚是他和梁迢的初見,這初見委實難有什麽好印象。再加上梁迢也未對唐樾解釋過什麽,大概就使得誤會更深了。
“你對她有誤會,怡園那一晚非她所願,是被人欺辱逼急了。腹中骨血也非她自己狠心舍掉,是她那狠心絕情的心上人害得。”
唐樾盯着唐翎的眼睛:“她說得?皇姐信她?”
唐翎迎着他的目光而上:“非也,是我的人查的,并非她為自己開脫說的。因此還望你不要對她心有芥蒂,她以往過得比你好不了多少,你們更該感同身受、守望相助才是。”
唐樾移開自己的目光,輕輕嘆了一口氣:“皇姐做善事做慣了嗎?是不是這宮中哪個身世凄慘、命運多舛的皇姐都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憫?我本以為皇姐之所以待我那樣好,是因為我在皇姐心中有所不同,現在看來,倒是也沒什麽不同。”
他說得輕飄飄,醋味倒是不小。
唐翎立即道:“不是,你是不同的,梁迢也是不同的,你們在我心裏都很不同。”
唐樾擡起目光:“只我們倆?”
唐翎點頭:“你們倆最不同。”
她這話顯然不是很能讓人信服,唐樾有些苦笑着搖了搖頭,問她:“那臨昭小王爺呢?”
唐翎一愣:“他……自然也不同。”
“安陽公主呢?”
唐翎:“……”
唐樾露出一副了然的樣子:“我這才說了兩個人,兩個人在皇姐心中都很是不同。只要是同皇姐好的,誰在皇姐心中不是特別的?都特別了,就也沒什麽特別的了。”
他幾番話下來,左一個“不同”,右一個“特別”,像是繞口令一般,幾乎要把唐翎繞暈。
唐翎在一團亂麻之中唯一找到的頭緒便是,因為梁迢的到來,因為她對梁迢态度的不同,這孩子大概是有了些危機意識,或者換句話講,吃醋了。
于是她快刀斬亂麻,握住唐樾的手道:“阿樾,你何須跟旁人相比。我對你寄予的厚望,若你說感受不到,我是不信的。不要讓莫須有的誤會讓你對他人産生不應該的偏見。你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多照顧下梁迢,你總能做到的,對不對?”
唐樾看着她笑了起來,笑容中含着些無奈:“皇姐真會打太極,說什麽都能繞到自己的目的上來。你開口的事情,我當然,總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