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秋千

唐翎一進禦花園,紙鳶沒瞧見,倒瞧見了兩個濃情蜜意的身影。

一位不消說,能在這地方光明正大濃情蜜意的自然要數永憲帝。另一位瞧着有些眼生,坐在秋千上,永憲帝輕推着秋千,時不時低頭同她耳語一番,惹得那女子笑容連連,面容嬌羞。

見這情形,唐翎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她看着遠處的兩人道:“那位娘娘倒是不常見。”

梁迢只往遠處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位是鄭美人,先前失寵了許久。後宮裏這些年一直都是柳妃娘娘專寵,現在柳妃禁了足,倒是讓皇上想起了其他妃嫔。這些日子聽三宮六院的傳聞,這位鄭美人近來很得龍心。”

原來是她,唐翎對這位鄭美人印象不深,只知曉她是安陽生母,其餘也沒什麽概念。

梁迢又接着道:“這位鄭美人性子似乎很是天真爛漫。早些年生了公主卻不能養在身邊,連個冊封都未得到,又失了寵,若旁的妃嫔遇上這樣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要哭天搶地、自怨自艾一番,她卻能在這宮中活得快樂自在。一直到了近期,又重新得了寵。聽其他宮的婆子講,皇上很愛她這樣的性子。”

梁迢說得語氣沒帶什麽私人的感情,只是平鋪直敘一個事實。

聽完梁迢說的話,唐翎終于明白安陽那個性像誰了。這母女倆看起來都是心大的人,只是安陽是天性如此,這位鄭美人倒是不知是真的天真爛漫還是心思藏得深。

因柳妃禁足而重新得寵……也算是有機緣的人。不過若柳妃知道,只怕是又更恨上自己一層。

她往鄭美人那處看了看,想着該上前去問候一番。卻瞧見鄭美人從秋千上跳了下來,跑到一顆樹旁,低頭撿起了個什麽東西,她定睛一瞧,赫然就是安陽的那只斷線紙鳶。

“好巧好巧。”她挽袖走了過去,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永憲帝瞧見她過來,笑着喚了聲“景陽”,滿臉都是如沐春風的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梅開二度,又覓佳人一般。

鄭美人睜着圓圓的眼睛,半分都沒有拘束,說話輕快彷佛很是自來熟:“公主說的‘巧’指的是什麽?”

唐翎用手往紙鳶上一示:“本宮剛巧要來尋這個紙鳶,紙鳶便落到了鄭美人手中。你說,巧是不巧?”

鄭美人把紙鳶遞給她道:“原來是公主的紙鳶。”

唐翎用眼神示意唐樾接過,自己對着鄭美人道:“并非本宮的,而是替皇妹來尋的,這紙鳶是安陽的。”

她剛說完“安陽”二字,就瞧見鄭美人面色一僵,有些嗫嚅道:“安陽麽?”

“是啊,安陽、臨昭那群孩子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春華園裏放紙鳶。”她看了對方一眼:“若鄭美人喜歡,臨昭那裏還帶了多的紙鳶。”

唐翎說得已經很是明顯了,連永憲帝都笑道:“那群孩子讀書不好好讀,玩倒是沒少玩,朕還真是想去瞧瞧他們那撒野的模樣。“

他話一出,鄭美人有些慌忙地将手搭在永憲帝臂彎處,下意識地做了一個阻攔的舉動。她道:“皇子公主們學有餘力之餘,玩鬧一些也是正常的,若臣妾過去了,只怕看到我這樣的長輩他們玩得反倒拘束起來、不能盡興。”

永憲帝道:“也是,那群孩子見了朕一個個跟老鼠見到貓一般,朕當真如此可怕?”

他朝鄭美人貼了過去,作出親密耳語狀。唐翎覺得實在沒眼看得很,自己若再在這裏留下來,倒成了個明晃晃的燈泡。她清咳一聲,對着永憲帝道:“那景陽便不叨擾父皇與美人了。”

一轉身,瞧見梁迢的目光有些粘在那秋千上一般,那秋千确實也漂亮,不似尋常的兩股繩子一張座,做工很是精細。唐翎心領神會,又多問了一句:“以往沒見着禦花園中有秋千,像是雨後春筍似的,怎麽突然就冒了出來。”

鄭美人道:“這秋千是我前些時候回家省親時帶回來的幾個,因看着好看,我又愛玩這些,于是多買了點。公主若喜歡,晚些時候我派人送過去。”

她自己帶來的秋千竟能放在這禦花園中,果然如同傳言一般,永憲帝對她近來很是寵愛。

唐翎回頭看了梁迢一眼:“這個有意思麽?”

梁迢猝不及防突然被點名,還沒來得及說話,只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她。

唐翎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時間,對着鄭美人笑得很是禮貌:“那便麻煩美人了。”

她回了春華園把紙鳶還給了安陽,那紙鳶斷了線亦不能再用,可安陽還是萬分珍惜地将它收了起來帶回了宮。唐翎有意說了這紙鳶是從誰的手裏拿來的,可安陽神情毫無波瀾,只是又皺了皺鼻子道:“鄭美人?她宮裏的貓很是可愛,有時會尋着鄭美人的足跡一同出來,皇姐看見了沒有?”

唐翎輕聲道:“沒瞧見。”心中想得卻是,若是這位鄭美人知曉自己在安陽心中還不如一只貓來得讓人惦念,不知作何感想。

黃昏時分,荷谙小築那兒果然派人來将秋千送了來,送來的這個竟是比禦花園裏那個還是獨特,兩繩是樹藤所編,看着倒是有那麽些“綠野仙蹤”的意味。

送秋千來的小內侍半分不敢怠慢,問唐翎道:“公主,這秋千應是放哪裏?”

唐翎想了想道:“後院有一棵三十年的老梨樹,枝幹遒勁,就放在那兒吧。”

秋歲面容很是不忍,大概是心疼那三十年的老梨樹今日就要來用作秋千架。她張了張口,想要勸上一勸,終究還是沒敢開口。

唐翎哪裏不知道她要說什麽,一邊往後院移步一邊對着她道:“你不必擔心那顆梨樹,它堅韌得很,神宗二十五年的時候一道驚雷劈在那梨樹上它都安然無恙,今日挂個秋千也不會如何。”

秋歲透過睫羽,唯唯諾諾說道:“是,公主說得是,這梨樹自然不會如何,只是有些……有些暴殄天物。”越說到後來聲音樾是小了下來。

“哪有什麽暴殄天物的,”唐翎看着那小內侍在梯子上爬上爬下,那秋千已然大成,她的眼睛亮晶晶:“玩得快意比什麽都重要。”

荷谙小築的小內侍放好了秋千,端詳着唐翎的臉色,尋了個她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時機道:“鄭美人托奴才帶了個話,說今日見公主實在是覺得投緣,若公主得空得話,可以來荷谙小築一同喝喝茶、聊聊天。”

這位鄭美人多半是在向她示好,唐翎對她亦沒有反感,于是欣然答應:“本宮也很喜鄭美人的性子,若得空,必定會去的。”

那小內侍喜上眉梢:“奴才這便回去将話帶給我家美人。”

這宮中無人不願同景陽公主結交,只是大都沒那個膽子。一來聽聞景陽公主高傲,二來若此事傳到柳妃耳中,只怕會惹得柳妃不喜。這小內侍覺得自家那個鄭美人實在是傻人有傻福,能同景陽公主攀上交情。

秋歲不是很理解唐翎的做法:“公主,您平時不是一概不喜同這些後宮妃嫔打交道麽……”

“鄭美人瞧着不讓人讨厭,還送來了秋千。”

“一個秋千而已……”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唐翎沖着梁迢招了招手:“梁迢,你過來試試,看好玩不好玩?”

梁迢坐上秋千,唐翎伸手輕輕一推,那秋千往高處飛去,梨樹枝桠低垂,好像一伸手就能碰見那樹上的葉子。

梁迢坐在秋千上,聲音飄忽:“哪敢讓公主推奴婢,公主若覺得有意思不如……”

“你覺得呢?有趣嗎?”唐翎聲音裏有些興奮,好似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覺得一切都那樣新奇可愛。

她長袖已然挽到了小臂上,步搖生風,面色染霞,連秋歲都未見過唐翎這番興致高漲的模樣。好似蕩秋千的那人是自己不是梁迢。

梁迢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又聽得唐翎的聲音:“你朝我看做什麽,你要朝着天空上看,你看天上雲層堆疊,霞光萬道,自己往上飛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伸手可摘星辰?”

她順着唐翎的意思,擡頭朝天上看過去,只覺得梨木的清香裹挾着涼風從自己鼻尖耳畔襲襲飛過。自己仿若變成一只翕動翅膀的鳥,遨游天地間,不知世間惱人之事萬千,只覺得心如明鏡,鏡無塵埃。

唐翎這番正覺得有趣,好像是前世小時候難得有朋友來醫院,他們在醫院花園裏那樣玩得盡性。

腦海中卻是一道電流聲讓她面色一變,緊接着就聽得系統慢悠悠道:你ooc喽~倒數五秒鐘,你要再不停下來的話,我就要掌控你這幅身體的行為了哦~

五、四、三……

唐翎立刻收回手臂,放下衣袖,神色恢複以往的淡然,那秋千因為沒有助力,而變得有些緩慢低垂。她往身後一看,瞧見唐樾站在不遠處,不知看她們玩秋千玩了多久。她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出來。

“阿樾,我有些累了,你來推梁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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