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來不得了

槲影說完轉身便走了,一點沒有解釋這個不夠格指得是哪方面。

唐樾看着唐翎的眼神本還有些希冀,可随着槲影的話很快便暗淡了下來。不夠格……是武藝不夠好,還是,沒有同皇家沾親帶故?

他們倆一個走了,一個心思深沉不講話,徒留下唐翎一人空尴尬。

她看着唐樾愈加黑線的臉色,開口道:“你莫管他,槲影一向是這個性子,你又不是同他相處第一天。”

唐樾面對着唐翎溫婉姣好的面龐,想像往常一樣沖她笑一笑,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可槲影說得沒錯,我不夠格待在皇姐身邊。”

唐翎看着旁邊石桌上放着一沓補服和白兩黃金,心知這必定是秋歲口中所說的奉承衛送來的東西。唐樾就這麽讓它們随意擺在這,也是真的不在乎。

她走上前,摸了一下這個補服的料子,是缂絲所制,針針腳腳都是精細活,想來穿着會很舒适。

“別胡思亂想了。快把這補服穿上讓我瞧瞧,看看我惠承宮中走出去的人是不是看着便威風凜凜。”

她伸手将衣服遞了過去,唐樾只是遲疑了一下便伸手去接。轉身進了屋,在裏頭将這補服換了上。

在推開門後,從門裏走出來的那個人真真便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站在門邊,朝着唐翎望了過去。唐翎只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再正确不過的了,唐樾本就不該被困在這後宮之中,更不應該困在她這惠承宮裏,他只有走出去,走到屬于他自己的天地裏頭,才會如魚得水,才會如大鵬展翅青雲。這只是他邁出的第一步,往後再走下去,唐翎所能幫的便不多了。

他頭上戴着深色布制束冠,将發髻高高束起。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一絲不茍,胸前補子上繡着吊睛白虎,本是面如白玉的讀書郎,這樣一番打扮下來,倒也成了個武官模樣。

唯有腰間鞶革未系好。唐樾有些別扭,手放在腰間:“我不大會弄這鞶革,皇姐莫要笑話我。”

唐翎輕笑着走上前,伸手去幫他系,邊系邊道:“喏,你瞧好了,是這麽系的。”

她緊了緊鞶革,繞過唐樾腰間,在前面緊緊扣好。唐樾低頭去看她,只看見她露出來側臉,有發絲順着面龐滑下來,他下意識伸手撫過,将發絲繞到唐翎耳後。

唐翎擡起頭。

“有……有頭發。”

唐翎笑了起來:“我知道。鞶革怎麽系的,學會了麽?搬到了新宅子後,除了護院之外,還要找些伶俐的小厮丫頭,以後有自己不會做的,總也得有人幫着。”

唐樾道:“出了惠承宮後,再不用旁人幫我。”

唐翎嗔了他一眼:“這想法可不對。人生漫漫着呢,哪能一點困難都遇不上?總是要有朋友相幫的。你這性子以往也不似這樣,別學上什麽古怪勁兒。”

唐樾笑了笑,不置可否。

“宅子也抽空去瞧一瞧,那畢竟是你今後要住下去的地方,若有什麽不稱心的,趁早讓人去改了。”

唐翎本就不大喜歡聽到“宅子”這些字眼,聽見唐翎說起,便也只能輕輕淡淡地“嗯”了一聲。

唐翎又叮囑了幾句,他也都應着。說着說着沒了話。氣氛有些凝滞,唐樾只是乖巧地看着唐翎,他這幅模樣更讓唐翎覺得自己要說得話有些難以開口。可該說的話,總是要說得。

“你喬遷之喜,我怕是不能去了。”她深呼吸,吐出了一口氣,繼續道:“父皇此番動作,是對我們倆個上了心。奉宸衛的地位本就微妙,是常伴皇上身邊的。皇家親衛就該只護着皇上,只聽皇上一人指令。同旁人不該走得太近,縱使我為父皇長女,說到底,也是旁人。因此……就算以後在奉宸衛裏受了欺負受了氣,莫要來找我;宮裏迎面碰見了,行個禮便過去;言行舉止,不許給旁人落下話柄。”

唐樾眼神清明,卻又似乎有些混沌的難過:“惠承宮,以後我也來不得了麽。”

唐翎聲音輕輕飄飄,像是懸于空中的一把利刃,她道:“來不得了。”

又道:“來不得也不是什麽壞事,出了宮之後,傻子才想再回來。”

這把利刃終究還是斬了下來。可唐樾不惱也不怪,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明白了。皇姐是為着我好,我也不會做什麽叫你為難的事情。”

唐翎知道他一向懂事,自己說什麽他便做什麽,在她身邊這些日子也都是性子溫和,從來沒做過什麽讓她為難的。

唐翎轉過身,朝着院門走去:“你明白便好。若是奉宸衛那邊催得緊,這幾日便快些搬了吧。”

她看不見身後唐樾是什麽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傳來,依舊是平平淡淡地“嗯”了一聲。

唐樾很快便從惠承宮搬了出去,搬得那天只有槲影和梁迢陪着。梁迢是唐翎叫過去幫他打點打點的,槲影是自己要去的。

上頭賜下來的宅子不算是什麽碧瓦朱瞻的大戶之家,不過也是個幹幹淨淨的四方別院。

槲影難得的灌了他些酒,同他一邊喝一邊說教道:“你入了奉宸衛,不會喝酒可是不行的。奉宸衛裏頭的弟兄們哪個不是厮殺打拼上來的,你這小子莫名其妙運氣好地得了皇上一道聖旨便能成了他們的長官,他們心裏多半是不服氣的。拳頭要硬,酒量要大,如此才能在奉宸衛裏面混下來。”

梁迢坐在一旁清點着各家送來的賀禮,心道這個槲影還沒把唐樾喝大,自己倒是喝大了,否則平日裏話哪有這麽多。

她點着賀禮,在名冊上記下來。突然眉頭一皺,又見唐樾陪着槲影喝酒,不得空,什麽也沒說,只繼續往下記。

不知過了多久,槲影頭一垂,往桌上倒去。唐樾放下酒杯,她才拿着名冊走了過去:“公主叫我幫你整理這些雜事,如今名冊已經都記下了。”

“多謝。”

“謝是不用謝,”她頓了頓,把名冊翻到其中一頁,遞了過去:“只是這個,你大概要小心一些。”

唐樾朝着名冊看過去,上頭赫然寫着幾個字:“合德宮。”

他同梁迢之前看到的反應一樣,也是眉頭一皺:“柳妃?”

“你知她送來了什麽?”梁迢轉身,從衆多賀禮中尋着,然後把一個系着紅繩的盒子抱起,往他面前一放:“你自己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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