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睚眦

唐樾打開盒子,一尊神獸像赫然出現在眼前,那神獸嘴中銜着寶劍,模樣猙獰叫人看了心中生怵。他倒是沒有什麽生怵的意思,連拿都沒有将這神像拿出來,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幾眼。

梁迢抱着雙臂道:“反正我是看不出來這是什麽,說是什麽野獸卻都不像,說是神像我又從來沒見人供奉過這樣的神像。你看得出來?”

“睚眦。”

梁迢皺着眉重複了這兩個字:“睚眦?”

唐樾道:“傳聞是龍的二子,卻被父親不喜厭棄,因母親哀求才殘存性命。豹身龍首,骁勇善戰,也嗜血善鬥,非良輩。因而鮮有人供奉。”

梁迢莫名笑得促狹:“身世同你有點像,也算是送對了地方。只是這個柳妃也真有意思,總不會單單為了膈應你一下,便送如此大禮吧?”

誰知道是不是,唐樾一直覺得柳妃不過就是個心思狹隘之人。他在英華殿幫了唐翎,讓柳妃在衆目睽睽之下失了顏面,叫她記了下來。今日送此像讓自己心中不快倒也不是她做不出來的事情。只是她未免有些想當然,一個神像而已,縱使再面目猙獰,同以前那些惡言惡語相比卻也是和善多了,自己犯不着生什麽氣。

梁迢見他不說話,也懶得開口。伸手将神像抱了起來:“這東西你要擺在哪兒?”

“哪兒也不擺。”

唐樾話音剛落,卻從神像腹中陡然掉出一塊東西來。梁迢一吓,緊緊抿着嘴,表情很是不悅。

他們低頭看去,卻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不過是一塊金子。

“呵,我當是什麽東西?一塊金子?”梁迢聲音冷冷:“這人是要做什麽,先是讓你不快,又送了塊金子過來想要……買通你?只是你今時不比往日,一塊金子對中郎将只怕不好使。如此想來,倒是有什麽我不知曉的隐喻。”她擡頭看着唐樾,神情淡漠:“你不會是同這個柳妃有什麽往來吧?”

唐樾将那金子拿起,放在手中垂眸細細瞧,他雖未說話,可梁迢只是看着他這副神情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猜測根本不可能。

她只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起來,瞧平時唐樾對唐翎馬首是瞻的模樣就該曉得,他不可能做讓唐翎不高興的時候,更罔論其他。

金子就是金子,全大雍的金錠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看得再久也沒有什麽獨特之處。只是看唐樾卻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般,放下金子快步往外走去。

梁迢也未追問,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槲影,在唐樾身後懶懶道了句:“我只照顧他到未時,你看着點日頭。”

唐樾走得快,不知聽沒聽到她這句話,倒是槲影從鼻息之間發出了些沉眠的呼吸聲,梁迢望着這個此時毫無防備的所謂皇家親衛,冷冷地哼道:“你們倒都是對他信任得很。”

唐樾趕到合德宮的時候,已近巳時。升了官,反倒不比以前在唐翎身邊的時候在這宮中來去自如,不過是憑着中郎将的官牌,宮人才給了幾分薄面,叫他一路行至合德。

可合德宮大門緊閉,門可羅雀。自柳妃禁足以來,便很少有宮人願意往這邊來了。唐樾敲了敲門環,一個小宮女開了門,露出一雙機靈的眼眸,看着唐樾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原來是中郎将大人,大人今日有空來探望娘娘,只是娘娘明日禁足才解,今日恐怕無法同大人見面。”

柳妃明日正式解禁,他也是明日才正式上任,可小宮女叫他“中郎将”,顯然是柳妃事先叮囑過的。

唐樾沉下眼眸:“我并非來拜見娘娘,只是來找人。”

小宮女道:“合德宮裏恐怕沒有什麽大人要找的人。”

唐樾面色更是難堪,把金子拿了出來:“還勞煩你将這金子呈給你家娘娘,屆時,柳妃娘娘便知道我要找什麽人了。”

小宮女依舊不接,看着金子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原來是這個,娘娘說了,這人是真真不在她這裏,還請大人移步熙淳宮,人還老老實實地在那裏待着呢。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她沒什麽理由騙唐樾,柳妃也沒什麽理由将人騙過來卻不見。因而唐樾對這小宮女的話大多是相信的,也沒有再在這裏耽擱,迅速換了方向。

熙淳宮對他而言本就是輕車熟路,裏頭的宮人也都是相熟,無人攔他,他一路便走到了錦心住處。

錦心房門未掩,反而是敞着的,唐樾一到門前就瞧見了她在裏頭忙碌的身影。不知在收拾着什麽,他松了口氣,喚了一聲:“錦心姑姑。”

錦心聽見聲音,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朝門口看去,看見了唐樾,心中驚喜:“中郎将大人來了。”

她這稱呼讓唐樾感到又些好笑:“姑姑叫什麽?還是同之前一樣,只喚阿樾便好。”

“使不得使不得,”錦心笑容滿面:“尊卑還是要分的。既然已經是中郎将了,那便再也不是以前的阿樾。”

“還是以前的阿樾。”唐樾正色,從袖中拿出一錠金子,走到屋中,放在了桌上:“這個金錠,是安福的那個吧。”

錦心看了眼桌上之物,面色變了變,走到門口将門關了起來,轉身對着唐樾道:“你見着柳妃娘娘了?她給你的?”

“這話應該是我問姑姑才對,這金子怎麽會在柳妃娘娘處?”

錦心緊張起來:“她威脅你了?”

唐樾面有愠色:“姑姑不必顧左右而言他。她未威脅我,只是恐怕離威脅也不遠了。還請姑姑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楚些。”

錦心見他已然有些沒了耐心,這才蹙了蹙眉,低聲道:“柳妃娘娘不知吃了什麽藥,發了什麽瘋,前些日子派人查了安福的死因,倒叫她查出來了。”

唐樾心中早有準備,聽見她說出來,也不覺得奇怪。

錦心接着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一人全攬了下來。你那時候已經在惠承宮了,那夜除了掌事嬷嬷外,也無人看過你來。”

“這錠金子又是怎麽回事?”

“從我房間裏搜出來的,我一時不備,沒想到他們會來搜查。冷宮宮女手中有這麽一錠金錠本就叫人生疑,沒成想安福之前同人炫耀的時候說過公主賞了她一錠金錠,這就叫柳妃連在了一起,因而……綁了我去合德宮,金子也給繳了。不過你不必擔心,柳妃說此事會替我掩着,還将我要了過去,只要今後為她辦事,這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唐樾越聽面色越沉,環視一眼,見錦心已經收拾好了一個包裹:“姑姑真的要去?”

“在這宮裏,為誰賣命不是賣,柳妃至少還是個得聖寵的。我去了,也吃不了什麽虧。”

“姑姑想得簡單了,”唐樾深吸一口氣:“你真當她不知我們之間的關系?只怕早已将我查了個透徹。安福案子如何翻出來的?還不是為着抓住些什麽把柄來。若她真覺得我同此案無關,便不會将這金子送來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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