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財大氣粗

都說助人為樂,但付染覺着她可一點不樂。

那個叫蘭央的女人,戰鬥力實在太強了。

滿滿一盤子的羊肉,頃刻就被消滅得幹幹淨淨,一點肉沫都不帶剩的。可明明這個過程中,付染還只涮了十片肉,旁觀左右,阿立和宋塵也跟她差不多的情況,所以說,盤裏百分之六十的羊肉都進了蘭央肚子。

之後等宋塵打算再切一盤肉的時候,付染終于忍不住了,尾随着他去廚房,并慷慨提出建議:“難得來個客人,又這麽能吃,宋老板,你待會兒給她開房,可得擡擡價。”她知道他這人心善,但也不能做虧本生意不是?

話語聲裏,切菜板上,宋塵一個手起刀落,大塊的羊肉很快變得片片分明,均勻羅列。

直到完事收刀,他才慢悠悠回了付染一句:“村裏人,不收錢。”

村裏人,不收錢?

得,付染琢磨着宋塵這話意思就是心甘情願讓那蘭央賴在這兒呗。她低頭,若有所思:“不過鄉裏鄉親的,重情義,可以理解。”

“但由此深入一想,我這人最入鄉随俗了,其實宋老板,你也完全可以把我當村裏人看。畢竟我也不介意住霸王店,吃霸王餐。”

洋溢着一臉街上小混混的邪惡笑容,付染兩手叉腰看向宋塵。宋塵倒沒答話,只斜眼瞟付染一下,似笑非笑地将他切好的羊肉片交疊擺盤。

啧,這男人的情緒還真是太不飽滿。

這樣腹诽着,付染的眼神開始胡亂在空中飄蕩。突然,前邊竈臺上一個帶花紋的小碗吸引了她注意。那碗上頭還蓋着個碟子,像是捂着什麽東西。碗碟間些微的縫隙裏,也确實藏着抹綠色。

付染好奇心重,兩三步走過去:“宋老板,這碗裏裝了什麽?”

“今天去村裏辦事,別人送了點吃的。”

“什麽吃的,要藏着掖着。”

短暫的對話裏,付染更加好奇了。宋塵索性走到竈臺處将碟子拿開,露出碗裏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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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準确點,那其實是墨綠色。

小小的兩團看着十分軟糯,像極了付染之前去南方的A市拍戲時吃過的青團。“或許這也是用艾草汁拌進糯米粉做的?”因而,她這樣揣測着。

但宋塵搖頭:“是本地一種綠色花卉,切碎了揉出來的。”

的确,付染略一俯身,就能聞到一股清甜花香。

她覺得新奇,跟宋塵對視時,目光陡生期待:“我能嘗嘗嗎?”可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這碗裏才兩個團子,哪裏夠吃。說不定早分配好了,未必有她的份兒。

“你确定現在要吃?”宋塵淡淡道,“本來打算飯後再給你當點心的。”

“是嗎?”原來這倆團子本來就是要給她吃的啊,付染明裏暗裏都表現得高興 ,“吃,當然要吃。現在不吃,更待何時,指不定待會兒蘭央看見了也想吃,你就又要分她一個。”要知道那個蘭央,胃口可是猛如虎啊。

說着她捏起個團子就往嘴裏咬,別說,滿滿一口的軟糯香甜,好吃極了。其中,還攙着一絲清涼,回味無窮。

正好宋塵擺盤也擺好了,付染沉醉其中,朝他揮手說:“你先出去,我吃完了再出來。”真跟個躲起來吃糖的三歲小孩別無二致。

摸透了付染幾分心性的宋塵倒也縱着她,沒再說話,端起盤子出了廚房。他消失在門邊的身影,某一瞬,顯得異常溫和與恭謹。

付染從美食中抽空望去了一眼,得出結論,宋塵心思真的很細膩。

連門都替她掩上了。

而且剛才一句藏着掖着也不過是句玩笑話,她心裏門兒清,蓋碟子是為了擋灰。不過準備份點心,他也心細至此……好一個中央空調!

沒錯,對她這個窮得揭不開鍋的落魄女房客都這麽好,可想而知他平日裏對那些女村民更是能好到天上去,比如蘭央,就是個典型例子。

……想到蘭央,付染忽而後知後覺記起個成語,叫顧此失彼。

眼下兩個團子是獨吞成功了,但當她從廚房出去,嗯,餐廳桌上的新一盤羊肉又要沒了。

更可氣的是,她還聽見蘭央偃旗息鼓,擦嘴停筷後居然跟宋塵吐槽說:“宋塵哥,那位女客人好瘦啊,一看就是平時胃口不好。”

付染差點當場羊癫瘋發作。

說到借宿,蘭央住的房間也在二樓。

所以第二天早上,付染一出房門,就在過道上見到了蘭央。這一見,付染原本半睜半閉的惺忪睡眼瞬間瞪得又大又圓。

只因為蘭央塗了個一言難盡的口紅。

本來女人愛打扮是好事,但色號選個死亡芭比粉就是她的不對了。更何況她膚色還是偏黑的情況。

出于禮貌,付染不想毒舌,提醒了句:“你這口紅顏色真特別。”

“謝謝,前幾天剛買的。”誰料蘭央把這話聽成是稱贊,面上一羞,“鎮上的店員也說我很适合塗這個。”

“……”

付染無語了,心底瘋狂吐槽 ,這什麽野雞店員,不是審美奇葩就是人品惡劣。同時,她還察覺到蘭央臉頰上的兩坨高原紅因為羞澀而變得更紅了。

擺明是春心萌動。

不出意料,這口紅就是塗給宋塵看的。付染感慨着,宋塵去村裏辦個事,一趟路就把人勾回來了。真是不得了。

她暗嘆,而且這人住店啥事不幹還有戀愛要談,她住店,洗衣掃地打工妹。真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特別這會兒蘭央心情好,還主動給付染解釋昨晚的事情:“付小姐是吧?昨晚上看到你,我想店裏難得來個客人,說普通話比較好。不過可能宋塵哥擔心我普通話說得差,還是跟我講的方言。付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普通話說得差?這不說得挺好的嘛。一口一個宋塵哥,多親昵,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付染淡笑:“當然不介意。蘭央,你的普通話挺好的,應該上過學吧。”

“嗯,在鎮上學校讀完了初中。因為我爸媽說念點書在鎮上打工比較方便,能跟外來客交流。”說着,蘭央的語氣隐隐透着幾分自豪。

彼時她先付染一步下了樓,目光穿過過道,一直飄向餐廳,臉上神情更加害羞:“不過我念完書還是一直留在村裏。我覺得,村裏就很好。”

突如其來一股暧昧氣氛。

站樓梯上的付染很敏銳,倚着扶手順方向去看,果然意料內,視野出現了宋塵。他正端着一鍋面從廚房走去餐廳,後頭還跟着個抱碗筷的阿立。

看客情懷頓起,她憋笑越過蘭央,大步流星奔去餐廳,攀着阿立肩膀低頭對阿立笑說:“大清早的,桃花開了。”

“桃花?附近種了桃花?”天真的阿立讀不出付染眼中的戲谑,驚訝道,“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嘻嘻。”付染避而不答,腦袋一轉朝對面的宋塵甩出個看熱鬧的眼神,好不調皮。

宋塵自然聽懂,但反應稍顯淡漠。似是桃花不桃花的,都與他無關,只有條不紊地在餐桌上忙活,将一鍋清湯面分盛成四人份。

正好蘭央也走了過來:“宋塵哥,早上好。”她靠近宋塵,聞到誘人的面香,“宋塵哥,我覺得你煮面的手藝比鎮上面館的師傅還要好。”

羞澀的笑容中,誇贊卻是由衷、直白。

宋塵随即将一碗面推至蘭央身前,做簡短回應:“早上好。”

也因為實在是太簡短,所以遠不及蘭央的期待。但蘭央曉得宋塵本來就不是個熱情的性子,她滿足于此,高興地接過面吃了起來。

二人畫面看着十分和諧。

就是這畫面裏的對話又是基于方言,付染沒得中字翻譯,表示雲裏霧裏。不過瞧蘭央一張芭比粉的嘴在她眼前又晃又笑的,她想這哪裏是吃面,分明是吃蜜。

壓着好奇,付染這回沒再向阿立打探對話內容,只把手從阿立肩膀上拿下來說:“阿立,待會兒吃完面,我來洗碗。你知道嗎,我最近洗碗技術提升了,不僅碗一個沒砸,還洗得又快又幹淨。”

還在迷惑哪兒有桃花的阿立愣愣地點了下頭。

倒是宋塵突然在安靜中質疑:“是嗎,可昨晚我用碗的時候,發現上面還粘着粒米。”

“……”

付染原本驕傲的表情一凝,怒火中燒地從宋塵面前捧走一碗面,埋怨道:“不拆臺會死星人。”

她這麽勤勤懇懇地還債,也沒見他誇她一句。要知道她以前過的可是多財大氣粗的生活,喝酸奶都不帶舔蓋的。哪像現在,深山老林裏最底層的廉價勞動力。

可不,衆人吃完面,她去洗碗。反觀蘭央,丢下筷子立馬化身跟屁蟲,宋塵去哪兒,就跟到哪兒。

每次付染幹點活,倘若宋塵打她身邊過,她總能在他周圍一并看到蘭央那張鮮豔的嘴唇,不停吐露着一串又一串方言。

那些方言都不用去聽懂,拿腳趾頭想就知道全是關于宋塵的彩虹屁,濃情又蜜意。

而且之前宋塵去村裏,恰巧辦的是供貨方面的事,換了個供貨渠道,現在隔三岔五都有專人開輛摩托送菜到旅店來。什麽雞鴨魚肉,一樣不缺。

比起之前付染過的苦日子,蘭央可算是趕上了好時候。什麽活也不用幹,還餐餐有肉吃,簡直被伺候得跟個公主似兒的。

……像這樣過了兩天,付染心裏多少有點不平衡。

這天早上削完一菜籃子的土豆皮,她看着自己指甲縫裏的褐色泥土,終于沒忍住,洗過手就跑到旅店外,上了她那輛新款保時捷,擰動了車鑰匙。

那一刻,發動機輕微的轟隆隆聲響,真是無比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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