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原本南瑆一直低垂着頭,突然看到有人從身後方走了過來。此人腳步很輕,身上分明還沾染了懷夢草香的氣味,只是看阿爹阿娘的神情,卻視若無物似的,不禁心裏覺得很奇怪。眼角餘光所及,發現是那個叫藺左的紫衣男子。

南瑆心內打個激靈:阿爹阿娘看不見他!!!

南瑆控制住自己心內的害怕和戰栗,強裝鎮定,眼神直穿北宸,看向阿娘,實際卻被眼前所見之人的容貌、氣度震懾住了。

只見他眉如遠山,眼角狹長,眸子漆黑,內中有光,似天河中的星辰璀璨,深不見底,又似蓮花出水,不染纖塵。嘴唇略薄,卻又顯出堅毅和智慧。周身透着一股清冷絕塵的氣質,似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萬年寒潭,隐約還冒着霧氣,底下似乎還結着一層透明的霜花。他習慣左手負在身後,右手輕靠腰間,簡直是天生的帝王氣度。

烏流有些異能,能感應到不同的族類。此刻,烏流便忽然弓背豎尾,一副如臨大敵的備戰姿态。

南瑆擔心烏流會亂叫,便一把薅住烏流的頸毛,提溜了過來,給它撓癢癢。這是烏流最喜歡的娛樂活動,沒有之一。

烏流似乎能感應南瑆的想法,閉上溜圓的碧綠色眼睛,乖順地躺在她的膝上,一動不動。

北宸面朝南瑆,俯身蹲下去。

烏流感應到了北宸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仙氣,頗有些躁動不安,掙紮着要起身,都被南瑆用了暗勁摁住了。

北宸作為三界修為最高的仙,他的隐身術,迄今為止,從未被人識破過。他很自信地蹲在南瑆的面前,面對面近距離盯視着她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睛晶瑩玉潤,是淺碧色的瞳仁,眼睫毛綿密細長,一眨一眨的,就像撲閃的簾子。

他一點點湊近她的臉。更覺她膚若凝脂,眉眼如畫,氣若幽蘭,淡然疏闊,與他平生所見的任一女子皆不同。她看似尋常,實則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驚世容顏。饒是如此,北宸卻依然絲毫不為所動。在他眼裏,再好看的皮囊,也不過是虛妄。他的眼神清冷疏離,仿佛眼前看到的,與一塊精美的石頭無異。

北宸右手聚集了靈力,悄然探上南瑆的頭頂。

南瑆心裏張皇不已,不禁吞咽了半口津液,心道: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生死攸關之際,忽然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她腦海閃現,她無暇多想,抱着烏流麻溜起身,假裝腿麻,動作不穩,往前一傾倒,便結結實實親了北宸一口。

北宸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撓了一下,又痛又酥麻。

他一時愣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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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暴怒了。

北宸氣得眼睛都直了,心道:她如何膽敢色/誘本座?!

北宸氣得想當場把這個色膽包天的女子劈得神魂俱滅。他守了十萬八千年的冰清玉潔的仙身,居然就這麽被她輕飄飄地毀了。

轟——

北宸受到的震動,似乎比他歷萬道天雷之刑,飛升神尊之身時還要猛烈。

他回過神來,馬上抽離開,像一個冰清玉潔的閨閣姑娘被一個地痞流氓輕薄了一般,惡狠狠地擦了擦嘴唇,恨不能擦出血來。

他難以置信又很嫌棄地瞪視着南瑆,心道:莫非這個妖孽能識破本座的隐身術?

南瑆卻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柔聲道:“阿爹阿娘,時候不早了,你們歇息罷。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罷。今後也不必再提。明日當着兩位客人的面,還望阿爹阿娘能多多地克制些,給女兒留些顏面。女兒告退。”

老漢夫婦無奈地點點頭,由着她去了。

南瑆捧着烏流回到房裏,把烏流放在它慣常睡覺的窩裏面。說是窩,其實就是搭了些新鮮的幹草,烏流倒是喜歡得緊,抓起一根幹草玩了起來。

北宸一直跟在南瑆的身後,手中現出一柄殺氣騰騰的三尺誅神劍,一臉冰霜,平靜無波。他原本是想先探她的元神,等确定了她混沌魔神轉世的身份後再殺她,誰知她犯了他最不能容忍的禁忌,于是他決心當場誅殺她。

北宸雙目像刀子一樣射在南瑆身上,心道:她身上的混沌魔神氣息雖然微弱,但既然有,便和混沌魔神脫不了幹系。且她膽敢對本座使用魅惑之術,更是該死!

烏流雖看不見北宸,卻能感應到附近有強大的殺氣。它從窩上跳下來,又踱着矯健而淩厲的小碎步來到南瑆身邊。

南瑆也瞥見了北宸手持長劍,對她恨之入骨,恨不能把她挫骨揚灰的神情,暗暗心驚肉跳。

北宸正要揮劍,她料定自己必死無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蹲下去,一把撈起烏流,抓了兩下它頭皮的毛發,烏流發出舒服的“喵嗚——”聲。

北宸微微有些詫異,積蓄了靈力又要一劍劈下去時,突然看着南瑆和烏流玩耍時露出的純真笑臉,不知為何,他心中的怒意驟然消融了一多半,殺意也頓消了一多半。

她的笑像雲端的彩霞,柔軟奪目,似空谷的仙樂,清脆動人,令他狂怒的心瞬間柔軟了起來。

南瑆撸了一會兒貓,瞥見北宸的神情似乎松弛了一些,便抱着烏流,從北宸的面前經過,把烏流放回窩裏。

南瑆面色如常,心內卻早已思緒翻騰,心想: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不殺我呢?他似乎……十分厭惡和女子的肢體接觸?

突然,再一次,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美人計。

她去院中打水,燒水,準備沐浴。

南瑆提着滿滿的一桶水,甚重。她提起來,快速走二三十步,就放下來,叉會兒腰,歇一口氣,然後再繼續。直到把水提到廚房,使出吃奶的勁兒,倒進燒水用的大鐵鍋裏。

北宸一直沉着臉跟在她的身側,此刻,他就站在竈臺的旁邊。他右手握住的誅神劍劍氣越來越盛,随時可以出擊。

但不知為何,他卻一再延遲下手的時機。

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再等等,等确認了她的身份再殺也不遲。

南瑆生起了火,坐在竈前一張矮板凳上燒火。她蜷縮着身子,左手托腮,暖暖的火苗映照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她尤為人畜無害。

北宸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變了,變得沒那麽憤怒了。他似乎開始相信,她方才也許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他轉念又想: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原諒!

水燒了一刻鐘,燒好了。南瑆又把熱水舀出來,倒進水桶,提到廚房隔壁的澡堂。

南瑆将熱水倒進浴桶,試了下水溫,又摻了些冷水進去。準備就緒,便要開始脫衣洗澡了。

北宸還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的身後,但手中的誅神劍,卻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來了。

南瑆虛視着前方的某處,挽好頭發,開始旁若無人地一件件去掉身上的衣物。

衣物一件一件丢在旁邊的衣架上。

她賭他是個正人君子,會被逼離開。

北宸确實不屑于幹這種偷看別人沐浴的事,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女子,他很自覺地背過身去,卻沒有離開。

南瑆鑽進浴桶,洗了起來。她一邊洗,一邊想:這都不走麽?看來只能下點猛料了。

這麽想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十分難為情,臉上有些害羞的神情。一想到後面還有個兇神惡煞要殺自己的人在屋子裏,便瞬間收起了女兒情态,神色肅穆了起來。

北宸好半晌沒聽到動靜,轉過身子,看向南瑆。發現她頭歪着,好像是睡着了。

于是他走過去,右手聚了靈力,再次去探她的元神。

北宸的手緩緩覆上她的頭頂,不禁注意到,她用一根紫色檀木簪子把頭發束于頭頂,有些細碎的發絲沾濕了,緊貼在她白皙而纖瘦的脖頸上。

他剛略施法力,她卻仿佛突然睡醒了。

她睜開淺碧色的眼睛,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道:“哎呀,我怎麽睡着了?”她猛然起身,轉向北宸。

她惺忪的睡眼,玲珑有致的身材,悉數展露在了北宸的眼前,一覽無遺。

北宸唬了一跳。

連忙往後飄出一丈遠。

又于慌亂中側過身去。

爾後便瞬間消失了。

南瑆看着北宸終于離去時,不覺長舒一口氣。

月光透過窗臺灑在床前,已是子時一刻。

南瑆穿着白色睡袍,雙手抱漆,坐在床上,滿臉緋紅,像三月開得最好的垂絲海棠一般怒放。

南瑆心道:活了兩千多歲,那可是我的初吻……

還被他看光光了……

怎麽算都是我吃虧多一些罷……

為了活命,這些虛頭巴腦的,就不必當真了罷。

可他是誰呢?他來這兒,到底想幹啥呢?

……

南瑆一宿沒睡,呆呆地想了一整夜。

同樣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的,還有北宸。

左右睡不着,北宸便起來打坐凝神。北宸暗暗用神識感應南瑆的氣息,以确保她沒有逃走。

屋子裏燃着懷夢草香,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幽香。

黎明之前,天空最黑最暗之際,北宸忽然感到一陣倦意襲上心頭,竟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短暫的昏睡,他竟做了一個分外清晰的夢。

北宸夢見自己和他的八個兄弟姐妹們在一處空曠之地上課,夫子在他們前面授課。南瑆驀地裏從天而降,驚為天人。她着一襲杏色衣衫,衣袂翩跹,款款朝他走來。她眼波流轉,堪比秋水,直勾勾地盯視着他,甚至都沒問過他,便在他身旁跪坐下。怪的是,他的其他八個兄弟姊妹全都視而不見,夫子也當沒看見,仍自顧自授課。

北宸一本正經地聽課,眼角的餘光卻投在南瑆身上,心內充盈着一種緊張和羞怯的情感。南瑆拉拉北宸的衣袖,北宸看向她,她示意他湊過來一些,北宸偏過頭去聽她要說些什麽。頭剛偏過去,便親上了她的唇。

北宸愣了愣,想要探索更多,将南瑆一把攬入懷裏,慢慢俯身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讀文的小天使萌喜歡~

躬身一揖,感謝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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