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追尋

事後艾微覺得自己會撲倒付方遠完全是個意外,對,絕對是個意外,但就是這個意外,讓她很沒膽地逃跑了.

背着畫板提着顏料工具箱爬上蒙崗嶺的頂部,在電視塔下坐下,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才恍過神來.毫無意識地逃跑,随便買了車票居然回到了這個離別多年的小縣城,艾微說不清自己是惆悵還是欣慰,惆悵着這個地方已沒有了自己眷戀的人還回來做什麽,欣慰自己離別了多年這座縣城依舊如多年前那般的安然.

經過這麽些年,縣城不可能沒有絲毫變化,雖然主體标志性的東西依然矗立在原處,然而整體的城鎮規劃建設已經日趨現代化.大片的新工業園區和拓寬的道路、成片的新樓,有些原本是山丘的地方已經夷為平地,建起了廠房和員工宿舍.沿着蒙崗嶺上廢棄的鐵軌向北緩慢的移動,艾微站到了泸水河的正上方.泸水河依舊沉靜淡然,然而艾微卻覺得這淡然沉靜中了了些沉郁,水位比多年前已經下降了不少,能看見兩岸裸露的沙子.新修的河道,左岸連着文化公園,一到夜晚,火樹銀花,不遠處的廣場上盡是成片跳舞的人群,右岸連着體育中心.沿着河道往江南方向下去,原先的沙洲上建起了水上濕地公園,茕然獨立的亭子,黑白構造,立于水上,以九曲橋和通向四方的拱橋連接河岸.

艾微坐在水上公園亭子的欄杆上,畫板擱在腳邊,看着東去的河水愣神,腦子裏煩亂的都是那天連自己都覺得莫名所以的撲倒付方遠事件.天可作證,她從來就對付方遠沒那想法啊,怎麽突然就變成那樣兒了?回想之前一段時間,也就她見完文姍姍,定位好付方遠在自己心裏的位置,心裏卻依舊不大痛快,回複到毫無生活目标的狀态,十幾天過去,艾微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幹涸了,郁悶地到處瞎晃蕩,心裏的煩躁卻一日更甚一日.

那天,付方遠從公司加班回到公寓也就晚上十點半,自己在公寓裏喝了幾杯自己調制的酒,有些熏熏然地正窩在沙發上看着開着的電視屏幕發呆.

有些打結的腦子裏殘留下的關于那晚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模糊印象,艾微哀嚎一聲恨不得拿頭撞柱.

那晚,艾微開着電視機,沒有開燈,周圍只一片熒熒朦光照着一小片範圍,心裏的抑郁一層一層地壓上來,酒瓶裏的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艾微醺然的眼睛随聲望過去,只覺得付方遠的身影特別高大,當時腦子了朦朦胧胧想着如果靠上去肯定很有安全感,讓人心安.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艾微平日的戒備松懈了很多,內心深處隐藏的一股蠢蠢欲動的力量鼓動着她,誘惑着她,艾微那在酒精作用下顯得特別薄弱的理智在這股力量面前不堪一擊虛弱地掙紮一下便轟然消散.艾微已記不清是怎麽開的頭,只迷糊地記得好像是自己主動挑起付方遠的.隐隐約約依然記得那些肢體觸感和兩人糾纏的畫面,艾微就想跳進泸水河死了算了.

艾微躲在小縣城一角哀怨的時候,付方遠在京都快瘋了.

一覺醒來,旁邊冰冷的被面昭示着那個酒後熱情亂性的人早就走了.付方遠臉都黑了,耐下性子說服自己也許她只是不好意思出去轉轉或許回學校了.

天一寸寸暗下來的時候,付方遠的心也一寸寸地沉下去,強壓着心頭的怒氣和不安,一處處打電話找.電話給學校沒有消息後,他撥通方雲波的電話,語氣陰沉得仿佛烏雲要從天上覆下來,"艾微有沒有在你那兒?"

方雲波正在業務部散淡,腳搭在另一張椅子上,随手拿着本雜志亂翻,聽得付方遠問,立時端坐起來"小微怎麽了?"

"走了."付方遠低沉的聲音簡潔中的緊繃讓方雲波隔着千裏也能一清二楚.

"發生什麽事了?小微為什麽會突然走了?"方雲波聲音更陰暗.

電話那邊沉默了,"沒什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雲波覺得付方遠的聲音裏帶了些羞惱和急躁.她想了想,問"艾微不會找不熟悉的地方躲,京都熟悉地兒你都找過了?"

"嗯.都沒有."陰沉的聲音裏帶上了煩躁和急切.

方雲波看着玻璃窗外遼遠的天,腦子裏不斷地分析:付方遠既然在京都沒找到人,艾微也沒找她估計也不會突然跑去找莫雲和玉瑤,這麽匆忙間估計是躲在一個相當熟悉的地方了,旅游經過的地方對艾微來說絕對算不上熟悉,那麽,她熟悉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想罷,方雲波問付方遠"師大和艾微老家你找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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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電話那邊已經"啪"的一聲挂了.

付方遠坐在列車座位上,黑沉的深眸裏閃過那晚的情形.酒醉的艾微,雙眸蒙了一層水霧,不複平日的清亮淡然,襯着臉上的紅暈透出一絲絲妩媚妖嬈,紅潤的唇熱切地落在他的唇上,溫熱柔軟帶着醉人的酒意,付方遠只覺自己剎那間就沉醉了下去,忘記了往日秉持的那套按部就班潛移默化潤物無聲.艾微對自己的影響太大了,只單單一個簡單的親近就讓他的理智自持瞬間瓦解.這在從前,他絕對會認為這是項最要不得的缺點,讓一個小女子左右了自己的情緒.現在,他只會覺得心甘情願為她難得表現出來的親近沉淪.

艾微帶着醉意的親吻裏,付方遠能感覺到其中的焦躁、怒氣、不安,但他仍然迅速沉溺,只強捺身體內部湧動的欲望,溫柔細致地引導着面前青澀卻急切毫無章法的艾微,并逐漸将人往卧室帶過去.将艾微輕柔地放倒,細細密密地吻着她光潔的額頭、修長的眉毛、細致的面頰,纖長優美的脖頸,轉而到耳垂上細細地舔弄,圍着耳骨上的紅鑽濕濕濡濡綿密地來回.艾微早已迷糊,只剩本能回應着付方遠,柔軟的唇滑過喉結,付方遠身子一顫,酥麻的感覺迅速竄流到全身,電得整顆心麻癢癢的,小腹騰起的熱流迅速往下,付方遠看着眼帶水光迷醉的艾微,苦笑,強撐着最後一絲理智想從艾微身上抽離,卻不料艾微将他當抱枕似的摟緊了他的脖子,一條腿還曲起搭在他的腰腹位置無意識地摩擦.瞬間付方遠覺得自己要被艾微無意識的誘惑逼瘋了,內心深處微弱的聲音還在提醒他艾微此刻并不清醒,他不能趁人之危,可是身體已經絲毫不受控制地摟緊了這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恐怕認識付方遠的人都要嘆氣了,好端端一雷厲風行深謀機心的人,在艾微面前愣是不幹稍有激進動作,小心翼翼地維持着表面的安定.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泠泠,似是故人來"熟悉的鈴聲打斷了艾微的糾結,來電顯示上方雲波的頭像不停閃動,艾微剎那間抛開了糾結,眉梢眼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偷出來,嘴角輕快地上揚"雲波".

"小微,還好嗎?現在在哪兒?"方雲波略帶擔憂的聲音傳過來.

"我很好啊,怎麽這麽問?"艾微在這邊揚了揚眉.

"好就好.付方遠瘋了似的快把京都掀翻了到處找你,我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就問問."方雲波好似松了口氣,随即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那麽突然地就離開了京都,誰都不告訴,玉瑤走前至少還發了個短信呢."

"沒什麽."艾微一聽到這個問題心裏忍不住地糾結起來,聲音就有些低落和刻意的若無其事.雖然很不想敷衍方雲波,但無奈自己醉酒上了付方遠然後逃回老家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難以啓齒.好在方雲波并沒有多問,只道她好就好,叮囑記得下次別鬧失蹤就挂了電話自顧自忙去了.

艾微看着挂斷的手機,想起付方遠,嘆了口氣,腦子裏亂糟糟地始終想不明白該怎樣面對付方遠,雖說兩人是男女朋友自己也将其定位為情人關系,可自己畢竟沒那麽開放随意,始終認為他們之間的相處并未到交心的地步,完全談不上什麽感情,更毋論愛情,就是這種欲先于情的發生,讓她驚慌失措.一向的認知裏從來沒有一夜情或者先上車後補票類似的觀念,感情上的潔癖深深地影響着她的認知和肢體語言,不得不說艾微所堅持的不過是古老的信條:先愛後欲.那一夜的變數,等她清醒過來腦子裏能夠想到的就只是逃走.

靠着車廂壁,付方遠透過列車的玻璃窗,看着青山、碧波、田野、房屋飛速地從眼前掠過,距離要到達的地方愈來愈近,心裏的怒氣一寸一寸往下降,待轉短途車到達那個小縣城,真正踏上擁有艾微的童年、少年時期的土地,心裏的怒氣早已如風中飄搖的燭火将滅.置身這個安靜的小縣城,付方遠有種仿佛真正走進艾微的內心的感覺,寧谧、靜好、歲月和緩,就連空氣裏的風也懶懶散散的,讓人不自禁地身心放松,曾經匆匆的腳步也緩下來,随身而過的人也帶着京都和其他大城市所沒有的悠閑自得.從三橋站下來,走上平安大橋,兩邊的蓮花形路燈上挂着碩大的成對的中國結,紅彤彤一路燒過去.橋下的河水安靜地流淌,在這裏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付方遠站在橋上向兩邊張望,西邊平坦開闊一眼見底可見成片的樓房,東邊不遠處矗立着一座障,目的青山,河水安靜地繞着青山外圍掩面而去;橋下是座水上公園,公園四通八達的拱橋中央是座黑瓦白眉的亭子,眉心寫着"靜心亭"三個篆體,一個纖細的人影就靠着亭子的柱子坐在欄杆上,曲起的腿邊靠放着畫夾.

付方遠瞳孔一縮,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腦子裏一片空白,但腳下卻已急切地往水中的亭子走去.

發着呆的艾微突然覺得身邊的氣壓明顯增強,擡起頭看到付方遠,頓時呆滞,瞠大的雙眸裏滿是驚訝,張了張嘴,終是什麽都沒說得出口.她或許猜到會在京都找找,但從來沒想過付方遠會跑來,心底深處的東西又在蠢蠢欲動,讓她有些無措.

只一眼,付方遠覺得仿佛已過了好幾年的光陰,面前這個曾如風潇灑的女子不知什麽時候早已镌刻在了自己的心裏,她不告而別帶來的驚怖、擔憂、不安,被她撇下而帶來的憤怒、難堪,所有的一切在見到她的瞬間早已飄散,唯獨剩下的只有慶幸.是的,慶幸,慶幸這個人還在這裏,慶幸這個人終究讓他找到,慶幸這個人還願意讓他看見她.

艾微在他的注視下,略微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面前濃郁而明顯的男子氣息讓她沒出息地想起那夜自己的放肆,臉上的熱氣騰騰地不斷上升,沒多久,臉上和耳朵都紅通一片,她低聲嘟囔着"對不起",雖說那夜絕對是付方遠占了便宜,可艾微在他平靜的目光下就有種完全是自己的錯.

付方遠真正松了口氣,無奈而溫和地摸了摸艾微随意挽起的發端,"沒關系了,只記得下次別一聲不吭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讓我找不到就好了."

艾微仍低着頭,腦袋點了點.

付方遠看着面前低着的毛茸茸的腦袋,看不清艾微臉上的表情呢,只能看見眼睛上面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安地顫動,他暗嘆了口氣,伸出手來"走吧,帶我轉轉."

艾微低着頭,伸展在面前的手修長勻稱,骨節分明,五指微彎,巴掌寬大厚實,身體各處細胞還清楚地記得這雙漂亮的手撫過時帶來的溫度.艾微暗啐自己一口:色女.臉上紅暈未散,擡起頭看向付方遠,英俊的臉上,眉宇間透了些風塵,深邃的眼眸裏滿是深濃的情意,潋滟的波光中溫暖而寵溺,原本硬朗的輪廓線條柔和了下來,嘴角輕輕上揚.艾微心底裏忽然就湧上一陣愧疚,自己是不是太忽略了這個人,面前這個人眼裏的深情好似她犯了多大的錯,他都能一一包容,這份情意分明從未隐藏,而自己卻一徑地否認、逃避甚至自欺欺人地認為兩人之間只有男女朋友的名號,實際之間的情意尚不如一般普通人.她抿了抿唇,嘴角的暗影愈深,終還是将手放到面前的大掌裏.

骨肉均勻,骨骼細致,指節修長,皮膚細膩,比自己的手掌小了大概三分之一,手掌相貼的位置薄薄的繭子摩挲着手心,艾微雖然做過不少兼職,但由于骨骼異常纖細,握在手裏柔軟非常,付方遠只覺手心微癢,柔軟的觸感順着神經末梢異常靈敏地傳達到心的位置,讓他整顆心都軟了下來,随即湧上來的滿足,讓他覺得時光異常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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