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續）
訂婚的兩主角下場,各個配角紛紛粉墨登場,艾微甚至覺得這些原本作為訂婚宴的賓客才是今晚的主角,那可憐的訂婚的男女不過是讓他們聚在一起的微不足道的棋子,她看着場內的衣香鬓影、觥籌交錯,細致的臉上緩緩笑開來,最終璨若煙霞,魅惑橫生.
付方遠心下微沉,不敢稍離,墨色的瞳仁在這貴氣十足的宴廳裏愈加暗沉,"小微?"
"嗯?"艾微轉頭璨笑地看他,見他不說下文,輕掀了掀眉,唇角的暗影幽深"怎麽了?"
"你不用勉強自己高興?"付方遠手上端着杯香槟,一邊揚手沖身邊經過和他打招呼的人示意,一邊壓低聲音.看着艾微的笑容,他現在是真心希望她沒有來.
"勉強?"艾微偏了偏頭,彎成半月的眼眸裏盡是無辜,唇角的笑意絲毫未減,語氣裏甚至滿是真誠"我怎麽會勉強自己呢?我是真的高興."
付方遠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麽,他開始不确定.艾微看着成群往這邊來的人,下巴朝人群些微擡了擡,然後往雲旸的方向點了點,"我去找熟人聊聊,你去忙吧."
付方遠有一種不确定,他現在把握不了艾微的想法,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群,看着艾微,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艾微見狀不由輕笑出聲,"怎麽?擔心什麽?難道我還會讓自己吃虧了不成?現在,還有什麽是能讓我畏懼的呢,付方遠?"說着,端着香槟轉身優雅地朝雲旸走去.付方遠,現在,還有什麽虧是我吃不了,還有什麽事能讓我畏懼呢?收起你刻意的擔心,這場謀利而虛僞的飨宴,不就是你想讓我看的麽?
雲旸看見艾微的時候異常驚訝,那個款款向他走來的女子,優雅高貴,卻魅惑橫生,面上的笑容如煙花燦爛,卻讓他無端地有些難受.他有些驚疑不定,這是那個艾微?當年大學新生入學,那個眼眸清亮靈動語氣要挾着他的小女生,時隔五年,變得讓他不敢相認.一身海藍色綢緞抹胸禮服,下擺的波浪随着腳步輕移綻放出朵朵炫目的藍色花朵,纖長高挑的身姿,娉婷袅娜,紅色的寶石映着燈光反射出耀目的霞光,讓她整個人似是映着朝霞迎風綻放的藍色清荷,神秘、高雅、誘惑.
"雲師兄."艾微在與雲旸相隔兩步的距離站定,笑看着他.
"艾微?你變化真大."雲旸不掩驚豔,"變成一個我都不敢認的大美人了."
"我也從沒想過你也會說恭維話."艾微笑出聲,半月的眼眸裏落進燈光,熠熠生輝.
雲旸臉上掠過不自在,"你也知道,出生這樣的家庭,有些時候難免......"
艾微璨笑的臉上滑過一抹溫和,面前的這個這個人和她說話時依舊如幾年前一樣有些腼腆,合身的藏青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奇怪,好像一個年輕的靈魂被沉重的西服壓制住了,完全沒有如付方遠那樣穿出西服的優雅和沉穩,艾微鬼使神差的輕聲問,"雲師兄喜歡穿西服嗎?"天生帶些磁性的中音有些低迷透出絲絲誘惑,讓人心神為之奪,不知不覺想對她說真話.
雲旸一愣,然後腼腆地笑"不大喜歡,穿着不舒服,我還是喜歡比較随意寬松的衣服."
艾微笑,掃一眼宴會全場,再看向雲旸時就有了些變化,眉宇間有了抹他曾熟悉的東西,只是曾經清亮的眼眸裏有了歲月的沉澱.輕啜一口酒,站在雲旸旁邊并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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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旸學人物雕塑的,此時從她的眼睛裏卻讀不出任何信息,無悲無喜無怒無嗔"我看見你好像是和華貿的付方遠一起來的?"
艾微聞言輕笑,眸光中是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是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走的什麽好運道攀上了這麽個強大的凱子."說不清的自嘲掠過一絲愁緒和失望,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雲旸皺了皺眉,話裏有了不滿,"為什麽這麽說自己?付家雖說財大勢大,他付方遠除了這些,也不一定就配得上你."
艾微側頭看他,幹淨清澈的眼裏沒有鄙夷,自嘲而複雜的蒼茫煙波裏升起一絲暖意,說話間的語氣也随意了些"師兄清楚付家?"
雲旸奇怪地看她一眼,視線調到付方遠身上,正對上付方遠看過來的視線,如無邊夜色的墨色瞳仁裏閃過一道利芒,似是對他的警告,然而卻又轉瞬無痕.艾微正側頭詢問地看着雲旸,并未注意到付方遠投過來的視線.
"付家說到底就是個商人,不過商政總是不分離,你也看到了,商政聯姻的事總是随處可見,雲家也一樣,付方遠的母親就是政治世家楊家出身,付家的強勢崛起離不開楊家的推動,楊家地位的穩固離不開付家的經濟支持."雲旸有些淡漠,在艾微面前絲毫不掩他對商政聯姻的嘲諷,"這人啊,總是貪心不足,要了權又要錢還要更上層樓永葆榮華,有錢的又想要權勢,他們死後難道還能像皇帝一樣建陵不成?"
艾微眯了眯眼睛,眼前的雲旸也少了在學校時的溫潤,是時間或是這個環境,無形之間改變了每一個人?正思索着,一個男聲插進來,"艾小姐."
艾微轉過身來,璨笑如霞,"歐陽先生."
"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玉瑤多虧你們照顧了."歐陽一身黑色的西裝禮服,比幾年前沉穩得多,氣息也比從前大氣了許多,雖不及付方遠的霸氣,但自有一種氣度.
"哪裏.我和玉瑤是同住三年多的朋友,相互之間幫幫忙那是應該的."艾微從旁邊經過的侍應生的托盤裏換了杯酒,朝歐陽舉了舉杯.
歐陽會意地和她碰了碰杯,兩人對飲了一口,清脆的玻璃聲響,悅耳動聽,艾微卻覺得有些東西碎了.歐陽眼睛深處的裏的暗沉提起玉瑤的時候亮光閃過随即沉入更深的黑暗之中.艾微突然就不想和歐陽再提起玉瑤,這是個傷而不得的人.
兩人之間的話題就掉進一片沉默裏.
"艾小姐是随付董過來的?"沉默之後,歐陽貌似問得随意.
艾微聞言就笑了,眸光閃動,"我想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付董是個不錯的選擇."歐陽說得意味深長.
艾微只笑而不答.任誰都會認為付方遠是個不錯的選擇,身家雄厚,有錢有權,而且付方遠又是個大方的人,絕不會虧待女人,又有誰會知道對艾微來說,錢、權于她都如浮雲,生不來帶死不帶去的,平白地污了自己的心.她原本也只是想過過結廬人境,采菊東籬的野日子而已,于此而言,付方遠從來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艾微,你過來一下."雲旸突然出聲.
艾微看了他一眼,沖歐陽抱歉一笑,"失陪一下."待歐陽點頭表示理解,轉身随雲旸走到人少的一角.
"怎麽了?"艾微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不悅的雲旸.
"沒什麽,只是覺得那個人讨厭,想解救你出水深火熱."雲旸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我真感謝你.其實我也覺得他挺讨厭的.以前見過一面,那時他還沒有這麽讨厭."艾微笑得真誠.
看來歐陽也想借她的路子和付方遠搭上線,艾微想着,臉上的笑容愈加明媚起來.
"你少在我面前這樣笑!"雲旸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氣急敗壞.那愈加明媚的笑容裏,融進了多少看透世事的蒼涼,多少對自己的嘲諷和悲哀,讓面對着這張笑臉的他相當難受.
"難道我笑起來不好看?"艾微摸了摸自己的臉,明知故問.
雲旸低聲罵她,"你繼續發你的瘋吧,我走了."說完竟不待艾微反應轉身就大踏步往宴廳側門溜了.艾微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将杯子裏的酒一口飲下.雲旸,你其實沒必要這麽認真,這不過就是一場游戲罷了,雙方你來我往,繞着無數圈子圖謀利益的相互恭維,難道除了笑,我要像你一樣嚴肅認真地拒絕一場游戲麽?她靠着盆景樹旁邊的柱子,看着場內四處游移的男男女女,笑顏如花,好似這場宴會的主人.
"姐姐."
艾微循聲看過去,失笑,"看來今晚是我的幸運日,也許我可以試試去買張彩票."面前的是方宇建材董事長方知義的長子,艾微想着,明媚的笑容裏荊棘叢生.
"姐姐,你認識我姐姐?"男孩子幹淨的臉上五官精致,雖不及方雲波那仿若天成的貴氣.
"你姐姐?"艾微笑問,唇邊的笑紋裏藏着絲絲嘲弄.
"她叫方雲波.姐姐你認識她吧."少年仰着頭,肯定地說.
"是啊,她以前是我們的王子喲."艾微原本嘲弄的聲音裏,摻入了些遼遠的回憶.
少年定定地看她,"我的姐姐應該成為一個真正的公主,我會努力讓她成為一個公主,或者女王."
艾微笑了,這個少年有着和父親不同的心思.她對着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笑得異常真心,不大突出的臉上漾滿了一種難得的欣悅.,她伸出手來,"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艾微."
"我叫方雲淇."少年冷靜的面容終于浮上于年齡相當的羞澀.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的淇?"艾微揚了揚眉,半月的眸子裏星光點點.
少年眼眸一亮,用力點了點頭,"我自己取的名字."
"不錯.瞻彼淇澳,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你喜歡這首《詩?衛風?淇奧》?"艾微閑适地和少年聊着天.
付方遠在遠處的人群裏,眼角時不時滑過艾微的臉頰,見她對着方家的少年笑得歡喜,瞳眸深處的暗影甚過夜色深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