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溫

夜色深沉,身側的付方遠呼吸平緩悠長,艾微在無邊黑夜裏緩緩睜開眼睛,那瞬間的煙花燦爛早已過去,問題還是問題,大腦完全不受控制地想東想西.原本以為還算了解付方遠,但今日才發現她完全不了解,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刻意展現在她面前的東西.付方遠費心讓她進入這樣一個複雜的局面,到底有什麽安排和目的?不是自己貶低自己,自己身上并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人圖謀,今晚和李昀生的見面肯定不是偶然,付方遠什麽時候開始計劃并作出這樣的安排?他篤定自己會在宴會上見到他想讓她見到的人,讓所有人所有事都按照他希望的路線走,這種對什麽都把握在手的算計,讓艾微異常煩躁,甚至讓她想不顧一切打亂他所有的步調,打碎他對一切的那種運籌帷幄的自信.繁雜的東西紛亂不堪,艾微煩躁地掀被子下床裸着走進浴室裏.

寂靜的黑暗裏,整個空間安靜地似乎能聽到水落到地上的回聲,原本睡沉的付方遠突然睜開眼睛,看着浴室的方向,黑過夜色的眸光深處莫名難辨.

艾微站在水下按了按眼角,緊閉了閉眼睛,甩甩頭發,一把抓過架子上的大毛巾裹了,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告訴自己,自己需要休息,不能再想了.再說,自己一無所有,還在意那麽多做什麽?重新走進卧室躺下,側過身,一手撐着頭看付方遠在的臉,什麽都看不清楚就像他的心思她從來不懂.也許是因為濃黑的夜色,五官看不見,但她的記憶力付方遠的樣子卻異常清晰,想起之前在畫室練習的人物素描,艾微靜靜看了看黑暗中的人,良久後嘆息一聲,側過身背對着付方遠睡過去.

睡着的人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醒着的人在揣測着她的世界.

艾微不是不知道付方遠帶她公然進入商政名流聚集的宴會場所會帶來的後果,在外人面前她已經貼上付方遠的标簽,這個标簽意味着無數的後續麻煩,但這些都沒大所謂,她更好奇的是付方遠為什麽要繞圈子,卻不直接和自己提.她的猜測是他或許早在認識之初,付方遠就已經調查過她,甚至她和李家的關系,那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會是李家嗎?或許他表現出來的感情是真,但誰又知道這真的部分占了幾分?依付家的財勢加上鐘家的權力,能有什麽事是李家能辦到而他們兩大家的力量卻辦不到的,會需要他這樣用心地安排她在宴會上與李家相見?雖然當初是自己願意出任付方遠的女伴,但依付方遠的性子,恐怕早就料到自己會這麽做.形形色色的問題和猜想讓她毫無頭緒,幹脆什麽都不想,該幹什麽幹什麽,付方遠應該也清楚自己不會完全按他安排好的線路一步不差地走.

要說艾微這樣随性,她到底有沒有将付方遠放在心上,這也是付方遠有些在意的問題.或許,她心裏是有付方遠的,可是她卻始終停滞着腳步不肯走進他的世界裏.艾微的付在感情上的心思太有限了,她永遠也不可能猜到付方遠這麽做的原因,只不過是逼她慢慢進入他的世界,成為他的世界裏的女主人.

天色漸亮,根本就一夜都沒睡着的付方遠偏過頭看向誰在身邊的艾微,她在他身邊,卻始終讓他覺得好似隔了千山,就像她現在的背,無聲的拒絕他的靠近.他突然就生出一絲怒氣,掰過艾微的身子讓她面向自己.睡着的人突然被人搖醒,迷蒙的雙眼睫毛輕顫,臉上的懵懂和純真讓付方遠一愣,好像從未見過剛醒的艾微.手指無意識地撫上那張讓自己心顫的臉,那纖長的睫毛刷過指尖,如羽毛貼心拂過,心霎時間就軟了下來,怒氣隐去,他俯臉,将唇輕柔地覆在還未清醒的人的額頭上,"早安".

艾微嘟囔一聲,埋頭靠過去,将臉埋在付方遠的脖子裏,又睡了過去.原本前夜思慮過多,後來幹脆全部抛開,精神一松倒疲累不堪,睡了一夜仍未足夠.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頭櫃上擺着的貓頭鷹鬧鐘已經指向了九點半.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艾微拖着懶散的身體起床,付方遠那半邊已經冷透.

随手挽起頭發,一邊拖着步子走進廚房,到了半杯冰涼的水灌下去,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一路而下,胃裏一陣痙攣,精神一震,有些迷糊的腦子徹底清醒過來.插着電的砂鍋出氣孔裏冒着細白的水霧,裏面是溫熱的紅豆黑米粥,手機信息的聲音響起,艾微随手點開,"記得吃早餐.——付方遠."嘴角不自覺地翹起,還未吃,就已覺得那紅豆粥的白霧随着呼吸暖了五髒六腑.或許付方遠有無窮的謀劃,但她想她願意放縱自己片刻,享有此刻的溫馨.

舀了碗粥放到餐桌上,然後走進浴室洗漱換衣,手機鈴聲響起來,"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泠泠,知是故人來."手機屏幕上王玉瑤的頭像随着音樂有節奏地閃動,艾微有些驚訝地接起電話,"玉瑤?"

"小微."清冷的聲音裏帶了欣喜,卻又有些猶豫.

艾微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舀了口粥放進嘴裏,入口香糯微甜,尚能接受,"回來了?"

"嗯."王玉瑤顯然不願意多說出國的事情,語氣頓了頓問出了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聽說,昨晚歐陽參加了雲家舉辦的訂婚宴?你知道麽?"

艾微險些嗤笑出聲,在電話這邊眯了眯眼睫,"嗯,參加了,我親眼看見的."有什麽問題不親自去問當事人呢,卻婉轉來問自己,艾微雖然有些猜測,卻也懶得說出口,只順着王玉瑤的話回答.

"那,昨晚宴會上,歐陽和你說了什麽嗎?他有沒有帶女伴?"王玉瑤遙遠的聲音有絲異于平常清冷的急切.

"沒說什麽,也沒帶女伴."艾微低垂了眼眸享受着簡單溫暖的早餐,語帶了然地給王玉瑤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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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瑤沒有出聲,但艾微卻覺得她好似松了一口氣,卻又壓抑着自己什麽.簡單幾句結束了電話,面前的早餐也吃好了,艾微洗了碗,帶上畫夾,鎖上門,往一段時間沒去的學校畫室的方向走去.王玉瑤的事情,她自會處理好,自己也沒什麽好操心的,近身的事情尚且操心無能,更何況遠隔千裏的王玉瑤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