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修）：小番--王玉瑤篇

王玉瑤看着此時這個J省省會的城市,窗外是瓢潑般的大雨,好似砸在生命裏的那一夢江南上,乍然碎開千片萬片,難以拼湊.

杏花春雨,一夢江南.那時候,歐陽學生模樣,一身藏青色中山裝學生制服,撐着油紙傘走上蘇州橋頭,在無邊輕舞的雨絲營造的朦胧裏一身清俊寫意,流瀉一路風華,而她,就從蘇州橋頭挂着紅燈籠的客棧裏的樓上窗戶裏,一眼萬年.

時隔多年,一再地避開,最終仍被他的一舉一動輕易觸動.王玉瑤為剛才沖動之下給艾微的電話亂了心神.S216沒一個傻的,艾微和方雲波尤其敏銳,剛剛自己突然造訪的電話,艾微相必早已從只言片語裏清楚了歐陽和她之間的糾葛.王玉瑤放棄思考,無力地摔在床上,橫過胳膊遮住眼睛,任無邊的苦澀從看不見的眼睛裏肆意橫生.只在無人的時候,才能稍稍地放縱自己回味那場如夢的江南一晤,然後漫天的晦暗壓在心底,讓原本紅熱的心慢慢枯萎.

此刻的靜谧裏,王玉瑤再次跌進夢裏.夢裏的主角好似不是自己,卻又分明是自己,而她作為這個夢的主人,淩空而上,俯視旁觀着一切的故事上演,欲行阻止卻又不忍也無力阻止,只能無奈又期待地等着一切慢慢演變.無奈阻止不了一切的發生,又期待一切的發生.

熟悉的白牆黑瓦的客棧,長串的紅色燈籠搖曳,倒映在細細的清波裏,一座座連接兩岸的拱橋橫在微漾清波上.王玉瑤一身白色輕紡連衣裙,散着及肩的發,栗色微卷的梨花頭,将精致的面龐修飾得更為大氣明麗.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靠着窗戶坐在內側的窗臺上,從窗戶望出去就能看見婉轉江南的天姿絕色.漫天絲雨,天地朦胧,臨河的客棧外一排排紅色的燈籠在微風輕拂裏款款搖曳,黑瓦白牆的房子一層層向外展開.橫卧清波的石拱橋上突然就那麽一個身影走上來,與這無邊顏色融為一體.

仿佛從遙遠的世界走來,腳下輕緩,藏青色的中山裝式樣的學生制服,撐着油紙傘停伫橋頭,擡首向上看過來,王玉瑤盯着的視線就落進一雙清淨微冷的眸子裏,有些錯愣的神色映在那雙清眸裏.那雙清眸裏就漾起淺笑的波紋,清俊隽秀的臉上霎時雨霧初晴,奪了天地的光華.王玉瑤就沒逃過那一眼,從此備受煎熬.

也不是沒有甜蜜,自和歐陽在一起,仿若天天做着一個西廂夢境: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彼時,他還是X大高材生,她還是才高中,他還沒有出國,她還沒有進師大,他還不知她是他的表妹,她也不知他是表哥,他只是作為交換生從國外大學回來待幾個月.甜美夢境,叫人沉醉.

收到師大的通知書時,王玉瑤是興奮的,e-mail與歐陽日日往來,收到歐陽到時會回國順便參加一個表妹的升學酒會的消息時,她沉浸在幸福裏好似要飄起來.

時間輪轉,匆匆而過.開學前一周,王家給王玉瑤舉辦入學酒宴,大宴親朋,從樓梯上款款而下的王玉瑤看到隽秀清華卻更顯成熟的歐陽一身筆挺的西裝正端着酒杯站在上首靠右的一個位置時,臉上不受控制地揚起一抹飛揚的笑來,清麗的容顏上原本就如波清亮的眼眸更是璨若琉璃,甚過天花板上的燃着的水晶.

她略顯急促地往歐陽站着的方向走,卻看見他被父親先一步拉住,往第一席的位置走.她現在還記得父親臉上的笑容,從那比平時更為響亮的介紹聲裏可見一二,"這是我遠嫁海外多年的妹妹的兒子叫歐陽,當初我父母離異,妹妹随了母親,多年失了聯系,沒想到現在還能見到她的兒子.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高興的一天,來,為這喜事,我得幹一杯!"那一飲而下的紅酒像血,染紅了王玉瑤的眼眸,歐陽曾經明亮帶笑的眸子裏散落了一地灰暗.他來的是表妹的酒宴場地,卻看到了王玉瑤一身主角的光華從樓梯款款而下,那一瞬間她臉上的光芒映照在他一片灰暗的眸子裏,然後眼看着她逐漸僵住了笑容,染紅了眼眸.

王玉瑤從無邊紅色中驚醒,心口深處的裂縫重新撕開,血色淋漓,呼吸也不大順暢起來,狠狠抓緊手裏的手機,片刻後死命将手機摔向牆角,好似費盡了全身力氣,一下癱到地板上,緩緩縮起身子,胳膊環抱膝蓋,埋首其中.過去幾年,從未讓與歐陽相關的情緒有絲毫外露,連方雲波、艾微、莫雲也絲毫不曉,就在剛才,因為得知歐陽參加雲家的訂婚酒宴的事情,讓她埋藏陰暗深處不得見光的秘密掀開了一角,洩進一線光亮,也許,艾微已經了然,只是習慣性地什麽都沒問出口而已.

或許,她們幾個早就有所猜測了,只是,從未想過自動探尋.

就在歐陽訂婚的消息布滿娛樂八卦周刊的報紙雜志,占據大篇幅介紹兩商聯姻的喜訊時,自己狼狽地連電話都沒有,只簡單幾個字的信息告訴方雲波三人自己出國旅游的事情,便斷了與國內的聯系.或許,在這無緣無故出國的消息與歐陽訂婚的八卦同時出現時,她們就有些懷疑了,只是所有人都秉持着良好的習慣,不去揭開.這荒誕不經的秘密,這親表兄妹戀愛成傷的悲劇,就如電視劇的狗血情節,最終不得好的下場.

自從在升學酒宴上,自己就知道了,不是不明白,可早已深種的情感在心底紮了根,并茁壯成長,要拔出,何止千瘡百孔、鮮血淋漓,而是挖出整顆心的殘忍.只一個虛假的猜疑,懷疑歐陽帶了未婚的妻子出席上流公開場合向商政兩界宣告他已是英草有主,就已經讓自己如此沉不住氣地打電話向艾微求證,王玉瑤幾乎要瘋了,一向冷靜自持,遇到歐陽的事情卻依然如此沉不住氣失去理智,她現在才清楚地理解到愛情的可怕.它給了她短暫的甜蜜的曾經,卻讓她在之後無邊的痛楚裏失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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