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她拒絕了, 傅今弦卻是打定了主意, 好好處理一下這些事。無論如何,他想挽回一些還可以挽回的事情。

她所受的這些傷害,他想一一拂去。

她心上的傷口,他連疤都吝啬留下。

——既然做錯了, 那就來彌補。

一想起她所經歷的這些,他只覺得喉間酸澀難語。

明明是一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女孩, 為什麽會因為他而傷成這個樣子?

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可心底裏有道聲音在告訴他——他感謝她的堅持,否則, 對他而言就是錯過。

沒有她的堅持, 就沒有他的突然悔悟,那留給他的, 就是與她的錯過。而錯過, 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孤獨。

或許這是自私, 但他也是真的慶幸。

現在他唯一所煩惱的,就是賀瓷對他的排斥。比起這個, 其它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葉悠荷她們以為傅今弦聽見這明晃晃的丢面兒的話會生氣, 呼吸屏住,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

可傅今弦并沒有。臉上是她們這些人從未見過的三分柔情三分清冷四分……無奈?

真稀罕,還有您無奈的事麽?

她們看熱鬧看得開心極了。

容太太在宴會的另一端, 聽說這邊起了事,忙趕了過來。容宅太大,她才走到一半,就又有人來禀報, 說已經處理完了,仔細詢問了一番究竟發生了何事,聽完後氣得她血壓都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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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派人把陶和晴趕了出去,還把跟着陶和晴裝面子,充場面的那幾個一并都趕了出去。

許家果然是暴發戶,頭回聽說點名道姓的邀請函還能送人的。要不是許芊意嫁進了傅家,這邀請函她才不想給。不過也是迎賓那邊的錯失,把人給放了進來,回頭等她空下來再一一去算賬!

她匆忙趕到賀瓷幾人這邊,滿臉歉意,“孩子們,還好吧?可有被沖撞?”

賀瓷清冷的小臉上終于有了笑痕,“沒事的,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那就好!是我的疏忽,讓我們軟軟受委屈了。”

“不會呀,容姨你快去忙吧,別放在心上。”賀瓷的笑更深了些,輕輕地推着人。她知道今天容太太忙着呢。

聽她這麽說,容太太才放心。

又聽得一句:“容姨,這裏還有個礙眼的人,你一起帶走吧。”

容太太下意識就看向傅今弦。

其她人呼吸滞住。

也就你賀大小姐敢說傅今弦礙眼了!

傅今弦擰了下眉,最後看了她一眼,邁步離去。

容太太也很懵,這些年輕人,玩的什麽花樣呢?她是越看越不懂了。

賀瓷垂下眼睫,看着手裏拿着的高腳杯中酒水晃動。

他剛剛說的話。

其實還蠻讓人感動。

如果她還是曾經的她,一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的吧。

賀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露出漂亮的天鵝頸。

陶和晴是被容家趕出去的,差點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剛才被她搭上話一起去找茬的那幾個女人,出身末流豪門,好不容易拿到的邀請函,現在也被趕了出來,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艹,倒了八輩子黴了,才信了你的鬼話!”一個女人往陶和晴身上踹了一腳,吐了口唾沫才離開,但依舊不解氣。

陶和晴吃痛地罵了一句,沖着已經走開的女人啐了一口。

神經病!

又不是她把她們趕出來的,沖她發什麽火。

不過陶和晴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給許芊意打電話。

說實話,她心裏發怵得厲害,連拿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許芊意的電話一打通,陶和晴就将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一交代了。

這事兒太大,她并不敢有絲毫欺瞞。

許芊意笑容漸漸龜裂,從沙發上一站而起:“你說什麽?!”

陶和晴硬着頭皮又說了一遍。

許芊意眼前一黑。

她不懷疑傅今弦說的話的真實性。這種事,對他而言應該只是吩咐一聲的小事。

“他在幹什麽啊?你惹的是賀瓷,又不是他!”許芊意火上心頭,可待她冷靜下來一想,“不會吧……傅今弦和賀瓷怎麽個情況?”

邱詩琴聽到她的嘀咕,微微一驚,“你說什麽?傅今弦和賀瓷怎麽了?”

賀瓷那丫頭在追傅今弦她是知道的,傅今弦拒絕她也知道,還笑傅今弦傻呢。

就賀家這身世,她巴不得賀瓷能當自己的兒媳婦呢,比許芊意可強上百倍千倍了。一旦娶到賀瓷,身後就是多了個賀家,別人做夢都求不來的,她睡覺都能笑醒!

可惜賀瓷瞎了眼,偏偏就是看上了傅今弦。

還好傅今弦也瞎了眼,拒絕了賀瓷。

她當然喜聞樂見,傅今弦越傻越好。多了個賀家,對他們而言就是多了個巨大的威脅。

不過她也怕傅今弦突然眼不瞎了,一直有在關注他們倆。聽到許芊意這麽一提,她慌忙就問了。

“沒,沒有的,媽媽,我朋友參加聚會遇到了他們,沒事沒事。”許芊意讪讪的,不敢如實說。

先讓她查查吧。

傅今弦……他又想做什麽?又是在籌備對付他們嗎?

可對付他們就對付他們,關她什麽事?為什麽不讓她參加宴會?這個圈子裏,不參加宴會,三個月就會被淘汰的吧?

賀瓷好不容易回南城來,韓書宜命令她三天內抽個空閑時間回家吃飯。

三天兩頭往外跑,他們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而且賀瓷大伯家的大堂哥、賀彥親哥哥賀桦最近剛從國外回來,連大伯伯母也都正巧在南城,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全家一起聚一聚。

賀桦在國外當導演,走的是國際路線。名氣大,也很忙,不常回國。

——賀家這一輩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只有賀遇在乖乖繼承家業。其他的都不安于家中安排,各自闖蕩去了。

母上大人下了死命令,賀瓷再忙也不敢不從,乖乖把行程給空了出來。

回到賀宅,賀瓷直接被包圍,大伯母嚴肅地拉過她的手坐在沙發上,一副要盤問的架勢。韓書宜坐在另一邊,兩人呈圍堵狀。

賀瓷心虛地瞥向賀遇賀彥,發現他們都翹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看着樣子就知道他們沒打算救她于水火之中。——一群沒良心的。

大伯大伯母雖常年奔走于生意不着家,但對這個家族裏唯一的女娃娃亦是疼愛非常的,尤其是大伯母,這一見了面,恨不得說上三天三夜的話才好。

“軟軟,我這剛回國就聽了幾位太太在說,你和傅今弦……?”大伯母使着眼色,又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半說半藏的。

賀瓷一猜就知道是為了這事,她捂着臉,很不好意思和他們談論感情問題。

大伯母愛極了她這嬌嬌的模樣,把人摟着哄,笑得合不攏嘴,“跟伯母害羞什麽呢乖乖?”

韓書宜也戳着她,“快說,說實話。”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不喜歡他了。”

賀遇的眼神瘋狂往這邊瞧,耳朵就差直豎起來。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

“這樣啊——”大伯母沒想到過這個回答,微微一愣,又不敢再多問,生怕觸及了她的傷心事。

老爺子也是這樣想,孫女被多問一句都不忍心,快步過來喊他們吃飯,“說啥呢,吃飯了吃飯了!軟軟過來,坐爺爺旁邊來!”

于是這個話題就此被打住。

吃飯間,賀瓷看得出衆人的高興,比之平時更勝一分。她也是這才知道,原來她放棄了傅今弦,家人會如此慶幸和高興。也是這才知道他們平時為她操了多少心。

不過沒關系,現在那些心都可以放下了。以後都可以放下了。

她心想。

賀桦很久沒見到小堂妹了,又是一個行業的,就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問了問她最近接的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帶着濾鏡的原因,她一直覺得自家基因太好,三個哥哥占據了三種不同風格的帥。尤其是大哥,成熟穩重,比二哥三哥還多出一種感覺。

這種帶着磁性的風格,賀瓷只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她笑眯眯地想。

可是想到那個人是誰後,她又愣住了。

——她怎麽又想起他了?

“真的不考慮去國外發展嗎?”賀桦聲音溫溫潤潤的,生怕拔高一個音量就把人給吓着了。小堂妹從小就嬌氣,對待她得仔細着點。

“還沒這個想法啦,過兩年看看。”

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對國內的什麽東西還有割舍不掉的眷戀。

“傻死了。”他這句話剛出口,就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非友善目光。賀桦默默改口,“也不是很傻,在國內發展也不錯。”

賀遇見連大哥都吃癟,強憋着笑,手中麻溜地剝着蝦。

賀瓷眼睛偷偷瞥他,他一剝完,她的筷子就迅速地伸了過來夾走。

賀遇:“……賀軟軟!”

賀老爺子掃了他一眼。

“……哥哥再給你剝。”

賀瓷笑眯眯地,“謝謝哥哥。”

在衆人看不到的角落,賀遇偷偷瞪她。臭丫頭!

賀瓷沖他做了個鬼臉。

這也就罷了,更過分的是賀桦見賀遇沒剝幹淨,伸手接過,“你吃吧,我給軟軟剝,你剝得不幹淨。”他故意逗賀遇,嫌棄地說。

賀遇:“……?”

幹活還遭嫌棄?他才不稀罕剝呢!

賀遇幽怨地看着大哥。

惹來滿堂哄笑。

晚上十點多賀瓷才跟着爸媽回爸媽住的別墅區。坐在後座,靠着哥哥胳膊玩手機。

看到新出的一片規劃區,好像是家中集團的項目。

賀瓷嘿嘿一笑,把手機放到賀遇眼前,“哥哥,你看這個。”

賀遇毛骨悚然。她一叫哥哥準沒好事。

賀遇伸手拍開她的爪子,“不看!”

“就看一下!”

賀從敬嘴邊帶着儒雅的笑,絲毫沒有摻和的意思。韓書宜也是。

因為他們一看這開頭就知道了結尾,最後肯定是賀遇妥協,順着妹妹的。

別看他表面上吊兒郎當的,好像最喜歡欺負賀瓷的樣子,其實他骨子裏比他們還寵賀瓷,幾乎是百依百順的。不管過程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順着賀瓷。

從小到大,賀瓷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怕是都要抓耳撓腮地想辦法去摘。

明明是龍鳳胎,同一天出生的,但賀遇可有當哥哥的責任心和自豪感了。

尤其是面對妹妹的撒嬌,他一分鐘都堅持不住。

果然,很快,賀遇就——

“知道了!給你留一套!!!”

賀瓷:“謝謝哥哥,哥哥最好啦!”

這是市中心最貴的地段的別墅區,寸土寸金,好貴的。賀遇肯送,她就省了好大好大一筆錢了。

賀遇嗤了一聲。另一邊的嘴角靜悄悄地勾了起來。

不過他想起一事,當初賀瓷搬過去現在住的那地方,可是有原因的。

賀遇觑她:“你當初不是要死要活的非要搬到禦水灣?現在不想住那兒了?”

賀瓷還沒說話,韓書宜就別開話題,“賀遇吶,女朋友的事有沒有着落了?你都二十五了,得上點心了——”

賀遇:“……”

雖然一眼就看出您想轉移話題,但倒也不必用這個話題代替吧?二十五很老嗎?這就開始催婚了?咋也沒見你給你女兒催婚呢?

他往窗邊一靠,雙手一攤,随口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他問完後也反應過來了。

當初賀瓷就是為了傅今弦搬去的禦水灣,現在好不容易改變了主意,再提起也只是徒惹傷悲。

那就這樣翻頁過去吧。

賀遇開始琢磨起哪家的裝修比較合這小姑奶奶的心意。

琢磨了半天,他說:“等各個方面準備好,少則一年,多則兩年才能住進去。”

“沒事沒事,我又不急,反正我整天在外面拍戲。”賀瓷沒在意。

提出搬家,也只是想為自己的決定做出點實際行動。

賀瓷撐着下巴,懶懶地看着窗外霓虹閃過。

突然問了一句:“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因為我,被很多人非議過?”

一片靜寂。

他們都沒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

反應過來後,便是滿滿的心疼。

這孩子……都在瞎想些什麽?

賀遇那雙跟她極其相似的眼中漸漸流露出心疼,伸着長手去撫着她柔順的披在肩上的長發,“賀軟軟,你在胡說什麽?”

韓書宜亦是着急萬分地回頭去看女兒:“你這孩子都在外面聽了些什麽胡話?我們怎麽可能會因為你被很多人非議呢?寶貝兒,你是爸爸媽媽的驕傲啊。”

賀從敬聲音嚴肅,感覺不茍言笑的臉上神色更加吓人:“是誰跟你說的這些?你告訴爸爸,爸爸去算賬!”

“也不是誰說的,我猜的……”

賀遇掰過她的身子跟自己對視,“賀軟軟,你是說那些封建迂腐的所謂世家長輩嗎?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誰還聽他們在那裏胡說八道?他們還以為自己掌握着南城的天下呢?早就不是一個年代了,也不是一片天了!他們的話語權在下降,思想根本跟不上時代,現在有幾個人還去聽他們說話?你何必去在意他們說什麽呢?——平時看起來挺機靈一個人,怎麽關鍵時刻就那麽傻呢?”

他往她頭上一敲。

“哎——”賀瓷捂着腦袋,伸手要去揍他,“賀遇!!”

“這麽兇巴巴的,才是賀軟軟。”賀遇的笑很欠扁,輕松桎梏住她的雙手。

“賀遇你個大魂淡!”武力比不過,但她可以叭叭叭。

韓書宜見女兒神色恢複如常,松了口氣,笑了起來,“你哥哥說得對,小腦袋瓜,別整天亂想。這麽晚了,餓不餓?我給你們點一些那什麽,小龍蝦?”

賀瓷看了眼手表,已經很晚了。可是——

她咽了口口水,視死如歸,“好。”

賀遇:“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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