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傅今弦的身形一半隐在黑暗中, 一半現在光亮中, 影子落在地上,樹枝摻雜了斑駁。
好久沒見了。
賀瓷捏着包帶:“你來幹什麽?”
還不等他開口,她繼續說:“我不想見你,你回去吧。”
她也不詫異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以他的能力, 找到這裏真不是什麽難事。
這裏安安靜靜的,周圍都是獨棟的別墅, 誰也在意不到這裏的動靜。
傅今弦當然不會走,已經過了快一個月, 他都沒見到她, 宋特助還一直呈上來她和喻朝、南宮譽的照片。
他幾乎是拼着時間安排好一切就過來了。
可不管之前想的有多少,這時候他都抛卻到了腦後, 只想跟她多說說話, 目光幾乎是貪戀地流連在她身上。
“軟軟……”
“我說過了, 你別這麽叫我!我們很熟嗎?請你離開,否則我報警了。”賀瓷開門進去, 臨關門時, 又留了一句, “我認為我們沒有任何糾纏的必要,就這樣吧, 傅總。你和季嘉嘉在國內媒體心目中都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了,何必再出現呢?”
傅今弦眉心微蹙,不知道她聽到的是哪個消息,“你聽到的消息應該是小道媒體的, 大媒體在法務部的圍剿下不敢再胡編亂造。”
“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好歹是個演員,還是有人在盯着我的,傅總,自重,不要影響我的名聲。”
見她抵觸明顯,傅今弦轉了話鋒,“那,好歹我遠道而來,能不能進去喝杯茶?”
“不行。”賀瓷頓了頓,進門,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好萊塢今天的天氣太糟糕,剛剛只停了一會的雨,現在又烏雲壓頂,一派風雨欲來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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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瓷洗完澡,倒了杯紅酒,就聽到外面大雨傾盆的聲音。夾雜着雷電,聲音大得吓人。
這應該是今天最糟糕的天氣了。
賀瓷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又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
家裏有監控,看得到門口,她瞥了一眼,發現他竟然沒走,還站在剛剛那個位置上。
雷電襲來,風雨傾斜而落。
雨點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還是沒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身形修長,尤為惹眼。
賀瓷逼着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看他。
幹嘛不走?在這裏演苦肉計給她看嗎?
外面下着雨,屋裏的氛圍卻很好,有一種鬧市中的寧靜的感覺,賀瓷放了部電影,窩在沙發上看,一邊喝着紅酒,時不時玩下手機,無比惬意。
如果不是,外面有人的話。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分了三分心思出去。
他是傻子嗎?雨這麽大,還不走?!在這裏演戲給她看嗎?
賀瓷從監控看出去,他已經被淋濕了,渾身上下浸在了雨中。可他就跟毫無知覺一般,依舊一動不動。
賀瓷貝齒輕咬下唇,換了部喜劇電影看。
你自己要站在那裏,你自己不走的,怪誰呢?
她是鐵了心要和傅今弦隔斷關系,那便會下狠心去做。他們兩人牽扯的時間已經夠久的了,再不斷掉,害的還是她自己。
南城發生的事情她有所耳聞,傅今弦将親生父親和繼母一一送進監獄的事情她也知道,她也為他高興,他終于為他的母親報仇雪恨了。之前他對季嘉嘉的好事為了什麽她也知道了,無非是為了把他們送進監獄的種種證據。
但這一切似乎都有點晚了。
她知道在了她死心之後,知道在了她放棄之後,知道在了她對他的感情漸漸抽離之後。
第二天賀瓷得早起,十點多,喝完一杯紅酒,看完一部電影,她就準備回卧室了。臨走前,她最後看了眼監控。他還是長身玉立地站那兒。
雨聲愈大,雷聲愈驚人,他竟半分不為所動。
這雨,看上去是要下一整夜的。
賀瓷打了個呵欠,回屋睡覺。
屋外,傅今弦絲毫無離去意。他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了從前對他的依賴、迷戀,看得到的只有冷漠與平靜。
他感覺得到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而他要是走了,只會讓距離更遠,在這裏站着,還能有些和她距離很近的感覺。她就在不遠處,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這個念頭讓他莫名心安。
雨打在身上,有些料峭的寒意,雷電交加,更舔三分悚然。被他全部忽視,他滿腦子都是賀瓷,回憶起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她毅然決然離開。
他心痛得都在抽搐,一只手緊緊揪着,不讓呼吸。
要是,能回到那時候就好了。
現在,母親當年冤案已平,傅謙同得了該得的報應,一切都如他的想象在有條不紊地發生。
——他一直也是這樣謀算,這一切一分不差地按着他的設想在進行,并且結束得非常完美。
這些,是他從小到大一直想做的,做夢都想實現的,他曾經覺得,這輩子要是能擊倒傅氏,将那些惡人送進監獄,應該也就夠了。
可現在一切都實現了,他反而心裏沒有多少滿足感。或許是因為,想求的東西,不知不覺地更多了。或許是因為,他在追求的路上,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
他是怎麽失去賀瓷的?
他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他自己都無法給自己一個确切的答案。
是因為季嘉嘉麽?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可能是,自己給她的失望太多了,她攢夠了,就離開了。
傅今弦閉了閉眼,忍住眸中赤紅。
宋特助知道他在哪裏,畢竟是自己親自送傅總過去又被傅總趕走的。
見外面天氣這麽糟糕,傅總還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他先按捺不住給傅今弦打了過去。
卻被按掉了電話,一條短信随後進來:自己找個酒店住下,不用管我。
宋特助看着這條短信,一時無言。
傅總那邊現在在發生着什麽,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
宋特助幽幽嘆了口氣,莫名心疼傅總。
好不容易報了仇,前腳剛剛給傅謙同定刑,後腳就上了飛機。
老先生老夫人那邊都沒來得及去見一面就飛過來了。
傅總的急切他都看在眼裏。但是看這架勢,應該是被擋在門外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雨勢,大雨滂沱,已經淹了半條路了。
何苦啊。
宋特助找了個酒店住下,也沒休息,兢兢業業地打開筆電給媒體發消息。
反正,現在,傅總不再受那對母女桎梏,那麽所有相關的緋聞就都得一掃而空。至少賀小姐眼裏不能再出現這種東西。不然,傅總的追妻之路可以說是真的遙遙無期了——雖然現在也不太看得到希望的樣子。
至于什麽股份,那對母女想拿,那也得有命花。
宋特助有時候很佩服季如素的頭腦,有時候又很驚訝她怎麽能做到那麽愚蠢的?
其實處理起來也不難,國內的大媒體在寰星法務部的處理下早就不敢放出任何和傅總有關的新聞,只有一些不知所謂的小媒體還敢做這種事,冒着天大的風險去賺錢。處理起他們跟處理蝼蟻一樣簡單。
宋特助以為後半夜會等到傅總讓他去接的電話,所以連睡覺都不敢睡得太死,哪裏想到,這一等,等到了早上也沒等到。
雨都停了,萬物呈凋零狀,一地殘物。
烏雲散去,陽光稀稀落落地透過雲層灑了下來。
賀瓷拉開窗簾,下意識的就往樓下看去。
她覺得他已經走了,但還是不放心地多看一眼。
——他沒走。
他還在那裏站着,一晚上過去,仿佛連姿勢都沒怎麽變化。唯一和昨晚不同的是,他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他竟然在那裏淋了一夜的雨。
他是傻子嗎?
賀瓷咬着牙,捉摸不透傅今弦到底想做什麽。她把話說得夠清楚了吧?
難不成他以為在這裏淋一夜的雨,她就會心軟地做出什麽嗎?
想太多了!
賀瓷用力将窗簾拉上。
鐘點工很早就過來準備早餐,做了一桌子的西式早餐。
以往賀瓷會吃一些,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胃口。提不起食欲,也提不起精神。
喻朝開車來送她,給她發消息說已經到了門口。
賀瓷默了默,喻朝應該看到他了吧?畢竟那麽大塊頭堵在門口。
她都慶幸這裏不是國內,不然傅今弦這騷操作,一天能送她上十次熱搜。
賀瓷只拿了塊吐司,就拿着包出門了。
她沒顧慮過傅今弦,只要當做空氣一樣無視就好。
……實在狠不下心的話,可以參考一下以前他是怎麽對她的。
賀瓷雖然想得挺雲淡風輕,但拿着手包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收緊。
打開門,迎面對上的就是他。
一夜未眠又歷經風雨的臉,即使顏值再高,也顯出三分憔悴。
和剛才賀瓷從窗戶中看到的不同的是,他手上拿着一袋早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
見她出來,他低垂的眼眸忽的擡起,“軟軟。”
賀瓷沒理他,從他身側經過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拉住,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吃早餐了嗎?這裏有一些中式的早餐。”
賀瓷還沒開口,他又說:“你拿着,路上吃吧。”
他塞在了賀瓷手裏。
賀瓷瞥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怎麽斷定自己沒吃早餐的。
他塞了,她也不客氣,直直離開,卻在門口的垃圾桶邊停下腳步,扔掉。
垃圾桶是空的,早餐掉進去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背脊僵直,忽的笑了下。
喻朝的車子在跟前,她拉開車門上車。
宋特助開着車給傅總送來吃的後也沒走,不遠處等着呢。将這一幕納入眼底,嘆氣嘆氣又嘆氣。他感覺這輩子的氣都要在傅總身上嘆完了。
賀小姐這一招太狠了,把傅總親手送的早餐當着他的面扔了,又當着他的面上了別的男人的車。
幾乎是把傅總的臉面扔在地上踩了。
他一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傅總這時候有多心塞。
車子一走,宋特助趕緊跑到傅總身邊,小心翼翼地請示:“傅總,我們…回去吧?”
這一晚上沒睡,還風吹雨打的,也就不提了,一早上起來還被這麽刺激。啧啧,憔悴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傅今弦輕微地點了下頭。
她都走了,他現在去哪裏都沒有意義了。
剛要擡步,腳下卻跟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毫無防備地,差點摔倒在地。
宋特助差點驚掉下巴,趕緊上手把人攙住,吓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傅傅總,您小心,慢點慢點……”
不動還好,一動,渾身上下一股酸麻勁襲來,大部分地方甚至連知覺都沒有。別說走路,只是動一下都成了艱難無比的動作。
宋特助也不是沒腳麻過,更何況傅總這是一夜沒動,可想而知有多痛苦。可傅今弦在他攙扶下離開,卻一聲也沒吭,連表情都沒怎麽變,只是略顯踉跄。
……行吧,傅總不愧是他最佩服的男人。
只是,他不敢多問一句和賀小姐有關的話,生怕觸碰了傅總“柔弱”的心靈。
喻朝開着車,賀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吐司,另一只手玩着手機,刷着微博。
哦豁,上次頂替塗嬈和季嘉嘉參加愛豆日記的兩個女孩,其中一個,就是那個童星,竟然結婚了,結婚對象是另一個童星,雖然他們都是童星,但是從小到大沒怎麽合作過,沒想到突然就在一起了。
剛剛爆出的消息,整個微博都癱了。
賀瓷微微感慨了一句,“現在的孩子怎麽都流行早婚呢?讓我們這些老阿姨壓力很大欸。”
喻朝握着方向盤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多問了一句:“傅今弦來找你做什麽?”
賀瓷眨了眨眼,該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我來了,我開始下手了~
小小聲問一句,有人心疼傅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