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病房打開, 護工退了出去, 整個病房清晰的呈現在賀瓷的視野中。
滿目白色。病床上躺着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吊着點滴,沒有聲響,也沒有生氣。
賀瓷的眼淚啪嗒就掉下來了。
“傅今弦——”
他頭上手上都是傷口, 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安靜地躺在那裏,無力、虛弱, 這兩個詞第一次在他身上出現。薄唇慘白,面色蒼白, 眉眼鋒利的臉上褪去了銳利, 整個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賀瓷捂緊了嘴巴,想将眼淚憋回去, 可是沒有用, 越流越多。
她下意識站起來往他那邊走, 可一站起來就感到天旋地轉。賀遇腦子嗡嗡響,趕緊把她按住, “你乖一點, 不許亂動。”
賀瓷哭着說:“哥, 你推我過去。”
賀遇把賀瓷推過去,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握着他的手, 直到把他的手握在手裏她才略略安了心。
“哥,他什麽時候會醒?”
“再過一會吧。”賀遇哪兒知道,一臉糾結,“我們在這等等?”
賀瓷握了握他的手, 一邊說:“我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什麽樣的?”
“我沒想過他會出現,他會救我,他會連自己都不顧地護住我。”賀瓷怔怔的,“畢竟我那麽壞,對他又不好,他……其實做了挺多的,我還一直嫌棄他,不要他。”
賀遇氣笑了,“這哪能怪你?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以前他那樣對你你忘了?你不過是還給他罷了。”
雖然這回傅今弦救了賀瓷,但他可沒忘記這家夥以前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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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賀瓷都知道,可一時的愧疚感襲來,便什麽都顧不得了。她吸了吸鼻子,握緊傅今弦的手。
賀遇抿緊嘴看着她和傅今弦交握的手,沒說話。
賀瓷在這裏等了一會,傅今弦還是沒醒,她輕輕拉了拉他的手——左手,他的右手已經被包住了,他還是沒動靜,賀遇說:“你先回去休息,等他醒了一定讓你過來,好不好?”
賀瓷點點頭,乖巧極了。
賀遇盲猜她這是被吓到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事故,被吓到也是情理之中。
他一邊推走她一邊跟她說着話,“最近家裏莊園的車厘子都熟了,回頭我讓他們送過來給你嘗嘗?”
“好。”
“薰衣草開了一園子,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玩?給你拍個照吧,我這頂級攝影技術勉勉強強委屈一下。”
“好。”
賀遇擰擰眉,還哄不好?
他最近也沒看鋼鐵俠啊。
“等拍完這部要回國了嗎?我給你投資新電影?”他暗搓搓地試探。
“不需要,一定會有很多人主動投資的。”
又是那個驕驕傲傲的賀軟軟,像是一只孔雀高昂了頭,張開了翠屏。
賀遇看笑了,“嘁,行吧。”
還挺出息的樣子。
楚淅抱着一捧紅色玫瑰來找賀瓷,正好在走廊碰上了,她把花遞給賀瓷,一邊問:“還好吧?”
“還好還好,沒什麽大事。”
賀瓷低頭聞了聞,好香呀。
她膚色比正常人還要白上一個度不止,懷裏抱着大紅色的玫瑰花,紅白交映,異常驚豔,蒼白的臉色都擋不住她的光彩。
“警方在查了,目前還沒查出什麽,大概率是意外。這種事情第一次在賀導的劇組裏發生,我一定讓他們徹查到底。”
“嗯,好。”
楚淅看了看她的傷口,“醫生怎麽說?”
“我沒什麽事,傅今弦比較嚴重,醫生說得看複健的效果。”
楚淅嘆口氣,這場意外太突然了。
賀遇也認識她,一邊推賀瓷回病房一邊問:“你們這電影什麽時候拍完?現在她受傷了那她那個戲份?”
“劇組暫時停工幾天,瓷瓷的戲可以後延,沒關系的。”楚淅笑了笑,她知道賀遇在擔心什麽,但不可能換掉賀瓷的。一來這本來就是劇組的錯,二來賀瓷可是賀導妹妹,賀導要是敢為了劇組大義滅親,他就得先被家裏的長輩給滅了。
“這樣挺好。”賀遇滿意極了,省得這小姑奶奶又不高興,“我陪你在這養好傷,然後去看看你拍戲吧?有我親自鎮妖,啥妖魔鬼怪也不敢出來。”
賀瓷觑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得了吧,就你?你從小到大受的傷十根手指翻一倍都數不過來。”
“嘁。”
楚淅也只是來了一小會就走了,她工作還挺忙的。只是沒想到電梯上遇見了賀桦,“賀導,好巧。”
賀桦:“你去看賀瓷?”
“嗯,剛要回劇組。”
“你也忙了半天了,讓他們去查吧,你回酒店休息一下。”
楚淅不置可否,她對自己有安排,“賀導注意休息。”
賀桦點點頭,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他擡步出了電梯。
離開醫院坐上車的時候,手下給她打來電話,“淅姐,不是意外。”
她神色一凜,“封鎖消息,我現在過來。”
在賀桦眼皮子底下對賀桦妹妹動手,她也挺好奇是哪路人才的。
別的沒有,膽子倒是挺大。
賀桦給賀瓷送了些吃的過來,她只是吃了一點,就睡下了。
賀遇給她掖了掖被子,和賀桦一起離開,叮囑護工好好看着。他們也回去休息一下,等她醒了正好來陪她。
賀瓷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眉心一直是蹙着的,神色怔惶,手心無意識地攥着被子。
她夢到了好多事情,這些年發生過的事情都在她夢裏如浮光掠影一般閃過。
從年少歡喜他時開始,夢到了她追着他的腳步考上大學,夢到了她小心翼翼地給他做了飯菜送過去、讓阿姨做了雞湯深夜給他送去、買了冰飲烈日炎炎時給他送去,夢到了她對他的各種仿佛失了心智般的追求。
是啊,失了心智。任誰也無法想象她賀瓷還有這麽追人的一天。每一個決定似乎都是為了他而做的。她想要的其實也不多,他一個眼神她就知足了。
她甚至瘋狂到恨不得将季嘉嘉從他身邊抹去,從這個世界抹去,只因為他對季嘉嘉的偏愛。
後來,她放棄了,放棄他了。
突然醒悟一般的放棄。
找回了心智一般的理智的放棄。
她想撇清和他的關系了。可是他反而跟個瘋子一樣的黏了上來。
她放棄得突然,他瘋的也突然。
不管她去哪裏,去做什麽,他都黏着。還很自以為是地和她解釋之前他為什麽對季嘉嘉那麽好。但又有什麽用呢?她不要他了,他和季嘉嘉之間到底怎樣她也無所謂了。
她追得好累呀,她想休息一下了。
但這個狗男人還挺執着的。甚至追來了好萊塢。
還好她也很執着,她執着地不要他,寧願換個男人也不要他。
她是誰?她是賀瓷欸,別說她只是想換一個,就算她想換十個換百個,就算她想包養十個包養百個,也沒人敢有異議,或許哥哥們還會怕她太窮給她出錢?
打定主意不要的東西,她就不會再撿回來。
可他花樣還挺多,送花,送吃的,做飯,層出不窮。老套的招數,他做起來卻別有一番韻味。
當然了,這些還不足以讓賀瓷如何動心。真正讓她心中大動的無非是從空中掉落之時他沖上來的熟悉的身影。
她的驚恐倏然散去,即使他沒接住,好像也沒關系了。
被他摟着的時候,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對他的依賴與莫名的信任。她好像沒有她想象中的放棄得徹底和坦然,看到他的時候滋生出來的喜悅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她曾一度認為自己放棄得坦蕩,可現在事實在給她打臉,她并沒有多坦蕩。她深埋于內心深處的,其實還是對他有感情的。藕斷絲又連,根本割不幹淨。
畫面一轉,變成了傅今弦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賀瓷猛然驚醒。
手中的床單已經被她攥得不成樣子。
她坐起身——
或許起得太兇,頭暈感鋪天蓋地地襲來,比剛才更甚。天旋地轉的,她幾欲再次暈厥。
她撐着床,在原地坐了一會,等頭暈感慢慢散去一些,她才起身坐上輪椅。
護工聽到動靜進來,看到她都坐上輪椅了,吓了一跳,“賀小姐,您這是……”
賀瓷讓她推自己去傅今弦那裏。
她現在太虛弱了,自己去的話,好像不太可能。
護工應了一聲,推着她去了。
她進去他的病房後,讓兩個護工都出去,把門帶上。
她想單獨跟他待一會。
剛才的夢境有點真實,真實到她現在都回不過神來。
她突然,好想他呀。
賀瓷眨了眨眼,在他床邊看着。他還在輸着點滴,滴答滴答的液體一點一點地滴着,整個病房很靜谧,她整顆心忽地就靜了。
她靜靜地看着他的臉,看着他的五官,她熟悉到可以畫出來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立體。
他的長相是極其出衆的,比起娛樂圈頂級男星也不遑多讓。她一度還感慨過他怎麽不進娛樂圈。
“傅今弦,你怎麽還不醒啊。”賀瓷喃喃。
沒有動靜。
“我都醒來這麽久了,你也沒有動靜,你傷的有多重啊……”賀瓷吸了吸鼻子,“你不是一直求我的原諒嗎?你醒過來,我就原諒你了。”
畢竟這怎麽說也是救命之恩,賀瓷還是很有良心的。
“其實我想過這輩子都不原諒你了,我想着,如果我以後還找得到我喜歡的人,我就嫁給他,如果找不到,我就随便找一戶人家聯姻,給家裏做點貢獻。反正就是不要你了。但是過去這麽久了,我也沒有再找到誰是我喜歡的。”接下來,賀瓷還真細細地回想了下合适的聯姻對象,一個個地仔細思考着,“聯姻的話呢……年齡合适的聯姻對象其實并不多,陳時澍不錯,不過呢,容恬要了嘛,我跟她關系這麽好,肯定不能跟她惦記同一個人。其他的,好像都不咋樣,沒事,我再觀察觀察。”
賀瓷還有點迷迷糊糊的,頭腦亂七八糟的,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也沒在意什麽語序語病,沒在意什麽邏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傅今弦慢慢地在恢複知覺,耳邊的聲音隐約都聽得到。
他也聽到了她口口聲聲說原諒他,可一邊又開始思考誰合适聯姻。簡直是個三心二意的壞女人,好話說着,壞事做着,好處都被她給占盡了。
傅今弦眼睫輕顫,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又像是在極力突破着什麽。終于,他忍無可忍地發出一聲低啞的吼聲:“你敢。”
作者有話要說: 傅今弦是被氣醒的(攤手
劇透:他右手還有用呢,不會壞的,放心噢(我在說什麽(你們別想歪(其實這是一句正正經經的話
萬更成就達成,腎都虛了嗚,不過……嘿嘿,明天也萬更!下一更還是明早六點噢,明早見!(盡情地誇一下現在一個字存稿都沒有、連這章都是剛出爐的寶貝妲叭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