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啓于唇齒

結果，這一劍，連顧明的外衫都沒有碰到。

因為他徒手握住了劍身。

血從顧明手中溢出，在劍身細小的凹槽裏緩緩流動。

謝煜一驚，怒意去了一半，忍着不适，皺眉喝道:“放手！”

顧明依舊望着他，溫聲道:“不放。”

謝煜問道:“為什麽不躲？”

顧明一笑，撩開外衫給他看。

謝煜徹底沒了怒意，握着劍柄的手一松，轉身走到桌邊坐下。

顧明腰側是一管玉笛。

笛身顏色通透，雕紋卻被磨得有些看不出原樣，似乎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一直被人愛惜撫摸着。

是十年前謝煜送給他的。

顧明放下外衫，蓋好玉笛，拿出帕子把謝煜的劍擦幹淨，走到謝煜身邊，放劍入鞘，然後坐下。

謝煜擡眼看坐在對面的人，心裏很是複雜，他不知道顧明為什麽這樣。

顧明正欲開口，看到謝煜放在桌上的手，才發現這人拇指又受傷了。

嘆了口氣，顧明把謝煜的手拉過來，一邊用帕子纏了一圈又一圈，一邊問道:“怎麽傷的？”

謝煜沒抽回手，也沒說話，用下巴指了指窗邊地上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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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低着頭繼續包紮。

謝煜神色複雜地看着顧明，一直等他系好個奇醜無比的結，才收回手。

他看看包得比以前更醜的手指，又看看一臉滿意的顧明，眼裏全是嫌棄。

謝煜站起身走到櫃子前，翻箱倒櫃才找到一瓶藥粉和紗布，走回顧明面前，面無表情道:“手。”

顧明見他表情嚴肅，也不敢再笑，聽話地伸出受傷的左手。

謝煜站着給他撒上藥粉，顧明覺得有些疼，謝煜拿起紗布開始包紮，見他眉頭皺着，厲聲問道:“還躲不躲了？”

顧明看起來很委屈，扁嘴道:“以後不敢了。”

謝煜瞪他，手上纏紗布的動作突然使了點勁。

“啊啊啊！疼疼疼疼…嘶…”顧明臉都皺成一團了，忙讨好道，“躲躲躲，一定躲！不不，以後不敢惹你發火了。”

謝煜沒忍住笑了出來，抿抿唇，不再說話，垂眼看着手裏正在收尾的包紮工作。

顧明仰頭看着謝煜眼睫上的淚珠，心裏一疼，想問的話終于出口，“為什麽哭了？”

謝煜手一頓，随即快速打好結，直起身子，轉身欲走，卻被顧明從背後抱住了腰。

謝煜閉了閉眼，壓下流淚的沖動，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他，“放手…”

“不放。”顧明抱得更緊，低頭靠着謝煜的肩，“顧儀不是我兒子，是我胞姐的。”

謝煜一愣，聽見顧明又道，“抛下你是我不對，我不指望你原諒，可是你起碼給我解釋的機會。”

謝煜站着沒作聲。

“當時胞姐帶着顧儀從夫家逃出來，找到與我交好的分教主，讓分教主尋我回去。我看到他們的時候，兩個人身上全是傷，胞姐告訴我那畜生一家都虐待他們，還要害父親。”

“沒幾天胞姐就去了，我讓分教主照顧好顧儀，自己回了魔教。回去了卻發現父親也去了，舊部叛變，那畜生當了教主。但他不知道胞姐找到了我，只對我說，他是臨危受命，讓我繼續當少主。”

“那一年我什麽權利都沒有，也不能跟你聯系。後來，分教主剛被那畜生殺了，顧儀藏不住了，那時剛好你去找我，我怕被發現，才着急讓你帶走了他。”

“胞姐只說他以後姓顧，名字其實是我取的。”

“他叫顧熠，煜熠生輝的熠。”

“那畜生疑心太重，這麽久我都不敢聯系你。在他眼皮底下等了十年，才洗幹淨他的人。”

“你那時沒說完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

“我愛慕你，阿月。在戲樓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慕阿月了。”

謝煜聽不下去了，掙脫顧明的手，轉過身，瞪着眼睛控訴他，“不準叫這個名字！”

顧明拉過謝煜的手，低頭吻了一下，笑着溫聲道:“所以這是準我愛慕你了嗎？”

“關我何事。”謝煜看着顧明含笑的眉眼，紅着臉嘴硬道，“你要…嗯…我，我又攔不住。”

黑衣紅裏的青年握着身穿白衣藍紋的青年的手，望着這人的眼裏滿是情意，白衣青年似惱似羞，偏頭看着別處，耳朵卻紅得滴血。

這一年，謝煜34歲，他14年的愛戀，11年的期盼，10年的愁情，終是等來了這一句愛慕。

這一年，顧明36歲，他初見的心動，數年的隐忍，滿腔的思念，終是實現了那一眼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