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給老婆點
溫甜醒來時,睜眼先看到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眨了下眼睛,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溫甜立刻閉上眼睛。
她的身體很沉重,剛醒來時,也沒有平時的輕松,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态,一點也想不起來今夕何夕。
門吱呀的叫了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房間裏立刻盈滿了一股白粥的香氣。
聽聲音和動靜,不像是溫父。
溫甜在腦子裏把僅有的幾個人過了一下,判斷出是裴烨。
他是端着粥進來的,小心翼翼,見溫甜沒醒,于是把粥放在了桌子上。
裴烨放好了粥,又拖了一根凳子過來,坐在了床邊。
半晌,他嘆了一口氣。
溫甜雙眼緊閉,沒有醒過來的征兆。
她是在他的懷裏哭累了,睡着的。
裴烨當時手足無措的抱着她,等她睡着了,也沒挪過位置。
楊喬驿來的時候,還以為兩人吵架了,多嘴了說了一句,叫裴烨多讓讓溫甜。
裴烨什麽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溫甜不正常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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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她的話,沒将她送到醫院去,而是直接帶回家。
溫父正在上班沒回來,裴烨身上有鑰匙,進了門就把溫甜放在樓上房間的床裏。
他幾乎是雷厲風行的拉開了溫甜的書櫃,從左邊第二個抽屜裏面找到了一盒感冒藥。
裴烨這回果斷的将外面的包裝打開,拿出裏面的藥:左洛複Zoloft。
他都不用上網查,這藥鼎鼎大名,專門用來克制抑郁症,不到程度嚴重的時候,基本沒有人吃。
裴烨記起,溫甜時常吃這東西,有時候是一天一次,有時候是一天兩次。
他盯着藥看了一會兒,手落在了抽屜裏,顧不得什麽禮貌問題,直接又翻出一瓶安眠藥。
裴烨驟然一頓,臉色一變,将兩盒藥通通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發完了瘋,又麻木着臉,将藥撿了回來,重新放在包裝盒中,歸回原位。
“她什麽都不跟我說。”
裴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抑。
他喪氣的坐了會兒,又委屈又不甘,回頭看着床上的溫甜,心裏的氣又消了一半。
裴烨的心思回到了溫甜身上。
她早上沒吃什麽東西,中午又體力消耗這麽大,一會兒醒了容易肚子餓。
因此,這位少爺兀自瘋了一陣子,又撿回了賢妻良母的本質,下樓穿上圍裙,老老實實的煮了一碗粥。
此刻,粥就在桌上,但溫甜的人卻沒醒來。
她呼吸平緩,在房間裏存在感很弱。
裴烨起初坐在床邊看書,打算等她慢慢醒來,後來書也看不進去,便全神貫注的研究起溫甜的長相。
溫甜的皮膚像白瓷似的,以前光覺得白,現在還感受出了一絲冷冰冰的意味。
裴烨從來沒接觸到過精神疾病患者。
這些人只存在他看的書裏,電視裏,他從未有一天如此真切的摸到了這類人的邊緣。
他盯着溫甜,腦子裏漫無目的的想,那是她發病的樣子嗎。
裴烨倒是沒見過那模樣的溫甜,他仔細思考了一下,認為她也不是很可怕。
當然,那只因為這人是溫甜。
換個人在他面前撒潑,這位大少爺早就撒手不幹了,還輪的上在這兒又伺候又煮粥嗎。
“你怎麽還不醒。”裴烨伸手測了一下溫甜的體溫。
對方一動不動。
裴烨嘆了口氣,目光放在了溫甜的嘴唇上。
她的嘴唇顏色淺淡,且十分柔軟。
剛才裴烨方向大亂,根本來不及感受那個驚鴻一瞥的親吻,如今等溫甜和他都冷靜了下來,他慢慢的便開始仔細的回憶了一下。
他心道:親的怪快的,什麽感覺都沒有。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立刻星火燎原,野草瘋長,雪球翻滾,越來越大,越來越堅定。
裴烨抿了下唇:要不然,我再親一次。
他盯着溫甜,思索片刻,大概是覺得自己乘人之危,實在不是君子所為,不應當搞這些偷雞摸狗的行當。
裴烨自己譴責了自己片刻,由于譴責的太過專注,很快就忘記自己譴責的原因是什麽。
那癡心妄想的念頭繞了一個圈,帶着理所當然的借口回來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親她一下怎麽了,在任何法律上都是妥當的。”
這一想,什麽狗屁君子論立刻叫他抛到腦後。
“我還是親一下,好叫我心裏舒坦一些。”
裴烨立刻給自己旁征博引,引經據典的找了十七八個理由。
“她把我吓壞了,還瞞着我這麽多事情,我沒跟她算賬呢,先親一下讨點兒利息,以後再要本錢。”
“況且,許她親我,還不準我親回去嗎!”
他越想越有道理,因此俯下身,準備在溫甜這裏讨一個吻。
溫甜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此時,裴烨距離她還有一公分不到。
他猛地坐直身體,眼神往窗外飄了兩下,又回來,說道:“你醒了?”
溫甜坐起身,“你剛才想幹什麽。”
裴烨:“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
溫甜看着他,問道:“你剛才想幹什麽。”
裴烨站起來,把桌上的那碗粥端了過來:“你餓不餓,我煮了一碗粥,趁熱吃。”
溫甜眼裏含着笑意,頗有些戲谑:“你剛才想幹什麽。”
裴烨眉頭一抽:“你就不能繞過這個話題嗎!”
溫甜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睫毛長的都快成精了,此時就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忽閃忽閃,叫裴烨心裏癢癢。
他放下粥:“你覺得我想幹什麽?”
溫甜勾了勾手,她生了雙狐貍眼睛,含笑看着他的時候,一雙眼睛動情的要命。
裴烨端着碗,覺得這碗粥有千斤重,他的手幾乎都快端不住了。
他湊過去一些,靠的溫甜很近。
溫甜垂下眼簾,看着他的嘴唇,裴烨福至心靈,先閉上了眼睛。
半晌,沒等到溫甜親他。
倒是他手裏的碗一空,溫甜已經施施然吃起了粥。
她睜着眼睛看他,模樣疑惑中又透露出一股純良:“你閉眼睛幹什麽。”
裴烨:……
他驚天動地的切了一聲,翹着二郎腿,雙手交叉抱胸,咬着牙看着溫甜。
溫甜此刻是病人,他不跟病人一般計較。
裴烨在腦子裏念了幾遍清心經,冷靜了下來。
下午發生的事,溫甜一個字都不肯提,喝完粥之後,擦了擦嘴巴,擡頭:“你怎麽還沒走?”
裴烨:“我走去哪兒,下樓給你洗碗嗎?”
溫甜活動了一下身體,準備下下床。
她不說,裴烨也不問。
他總有一天能等到這人願意和他坦誠相對的時候。
二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千年狐貍玩兒聊齋,心照不宣的當做無事發生。
裴烨心裏就算再怎麽着急,也知道分寸,不敢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戳溫甜的痛處。
聽那女的說的幾句,裴烨自己也能猜出一些,但是溫甜的反應太大,他猜出來了也不敢再問。
“你現在這樣,下床幹什麽?”
溫甜撐了下床板:“今天我姐姐回來,我要去接她。”
裴烨記得溫甜有個姐姐,比她大六七歲的樣子,上回在影視城裏面見過一次。
他:“我打電話叫楊喬驿去接她,你在床上不要動。”
“晚上的那個廟會也別去了,那地方人多,你現在不合适去。實在想去的話,就等大年三十那天,我打聽過,你們這兒的廟會好幾天,都在仙姑廟等過年。”
溫甜:“你從哪裏打聽的?”
裴烨:“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總之,你現在24小時都必須聽……老公的話!”
他理直氣壯的吩咐完這些,拿起手機撥通了楊喬驿的電話。
楊喬驿這邊把溫甜送過來,那邊就去接了車站的溫憐惜。
他在電話裏問了問溫憐惜的樣子,裴烨哪兒知道溫憐惜穿什麽衣服,長什麽樣,他說道:“她一下來你就能找到的。”
楊喬驿起初沒明白這句話是怎麽回事情,他在車站門口等候片刻,從京市開往陵城的綠皮火車靠站,爆發式的下來了一波春運的人流。
楊喬驿舉着溫憐惜的牌子,正苦于如何在大海裏面找個蝦米。
結果他一轉頭,就看到了溫憐惜。
這時,楊喬驿才明白自家小少爺說的那句話是什麽道理。
原因無他,溫憐惜這張臉實在是過于楚楚動人,要叫楊喬驿找個詞兒出來形容她,風華絕代不為過。
哪怕這位風華絕代的美人,手提兩個編織袋,肩扛一個土味牛仔背包,穿了一身廉價的超市大減價淘來的衣服,也依舊擋不住她的顏值。
楊喬驿眉頭一挑,走了過去:“您好,請問您就是溫小姐嗎?”
溫憐惜百忙之中抽空擦了把臉,大約是長這麽大沒被這種看着西裝革履的精英叫過溫小姐,臉上顯現出一絲茫然,美人因此顯得更加無辜。
“嗯?我嗎?你在叫我。”
楊喬驿接過她的包:“溫小姐,我是裴烨少爺的秘書,他安排我來接你的。”
溫憐惜道:“裴烨,哪個裴烨?哦,是甜寶,他在我們家?”
她的腦子轉的飛快,立刻就理出了一條線索。
楊喬驿一邊把包放到車子的後備箱裏,一邊回答:“對,小少爺和小少奶奶都在家裏等您。”
溫憐惜沒聽過這中豪門流行的稱呼,笑了一聲。
她有張得天獨厚的臉,一笑,露出八顆牙齒,上面一排還有兩顆尖尖的虎牙,叫周圍的璀璨燈光黯然失色。
“那麻煩你了,大老遠來接我,哎,你吃飯了嗎,我這兒還有幹脆面。”
楊喬驿被她的笑容晃了一眼,愣了半天。
溫憐惜已經坐上車,從包裏熟練的翻出了兩包幹脆面。
她遞了一包給楊喬驿。
楊喬驿看着自己手裏一塊五一包,小孩兒才愛吃的小浣熊,啞然失笑。
溫憐惜:“易碎品啊,過安檢的時候我可小心了。你吃烤雞翅味兒的嗎,不吃我跟你換,我不愛這個蜜汁豬扒……”
二人一路閑聊,倒也合得來。
下車時,楊喬驿為她開了門。
溫憐惜笑道:“謝啦,你晚上回去方便嗎,要不然留下來吃個晚飯?”
楊喬驿笑了聲:“不用,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吃飯。”
溫憐惜道:“哪兒能啊,多個人吃飯熱鬧!”
楊喬驿:“你們一家五口一起吃,我來不太方便。”
溫憐惜仔細一數,哪兒來的五個人:“我們家就四個。”
楊喬驿笑道:“溫小姐沒有結婚嗎?”
溫憐惜聽罷,臉上僵了一瞬,擺擺手:“哦,還早,男朋友都沒有,誰來跟我結婚。你家小少爺也在裏面,你真不進來?”
她天生性格外向開朗,此刻又見楊喬驿是裴烨的熟人,人家都到了家門口,不邀請他進來吃個便飯,實在說不過去。
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屋內的溫父,他出門一看,見到了自己的大女兒,登時就把笑容堆滿在了臉上。
“怎麽才回來,飯都做好了,來,進來坐。”溫父看到了楊秘書,也連忙邀請:“楊秘書,辛苦你了,辛苦你了,我們小地方做的飯菜不好吃,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也進來吃個晚飯吧!”
楊秘書笑道:“盛情難卻,那我只好進來打擾你們了。”
溫父把人迎進門,裴烨正坐在客廳看書,溫甜在廚房裏盛飯,溫憐惜一回來,又熱鬧了不少。
溫父坐下吃飯,吃了一半,感慨道:“好久都沒這麽熱鬧了。”
溫憐惜顧着給溫甜夾菜,聽了便回答:“這有什麽熱鬧的,咱們明天晚上去仙姑廟點燈,那才叫熱鬧。”
裴烨盯着溫甜,好似要拿她的臉下飯。
聽罷,問道:“什麽點燈?”
溫憐惜解釋道:“你們外鄉來的不知道,陵城的仙姑廟點燈是個祈福儀式,幾百年前是往河裏放花燈,後來你也知道,河流管制出來了,哪兒還能往河裏放這些,後來就改成了往天上放。”
“往天上也沒放多久,幾年前頒布了禁燃令,我們這兒靠山,燈放多了容易引起山火。後來大家就出了個主意,開始紮花燈,誰要去祈福,就點一盞燈挂在仙姑廟的觀音殿裏面。觀音殿今天又擴修了,好像多了一個大堂,到時候花燈挂放上去,連成一片,好看的不行。”
溫父道:“咱們今年也去,一人點一盞!”
溫憐惜笑道:“今年有錢啦?往年都只舍得點一盞。”
裴烨:“只能點一盞嗎?”
溫憐惜:“點燈要錢,全看自己捐多少,最低一百,封頂一萬,大家一般都捐個兩三百,點一盞。當然,有錢的話,愛點多少點多少。我們這兒的習俗,燈越多,福祉越綿延。”
裴烨嚼着白飯,問道:“燈怎麽點?”
溫憐惜想也沒想,直接問道:“你也要點,給誰點?”
裴烨嚼飯的速度慢了一瞬,看了眼溫甜。
“給老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