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有時候,我會很生氣。可我卻不知道生誰的氣,最終,生起了自己的氣。”沈之亦淡淡的說,動了動腦袋,蹭了蹭蘇雯的肩膀:“氣自己太沒用,明明那樣擔心你,明明那樣想幫你,卻什麽都做不了。”
“有時候我也很生氣。”蘇雯低垂着眼睑,細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彎了彎嘴角:“可更多的時候我感覺很溫暖。”
她側過身子,靜靜的看着沈之亦略顯蒼白的面容,擡起手,從她的臉頰上劃過,不徐不疾的從上至下勾勒着熟悉的輪廓:“因為我知道,不管我在什麽地方,都有一個人陪着我。不管我什麽時候回來,她總在家裏等我。不管什麽時候,我都堅持着一個信念,我必須活着,我知道那冰冷的墓碑即使有再多的榮譽也不如一次溫暖的擁抱,之亦……”蘇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能看透我,你是明白我的,你知道,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為了所謂的榮譽和利益。”
“我知道。”沈之亦打斷了她的話,微笑着看着她:“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了解你,明白你,所以我才會那樣有勇氣去等。”說着,她開心的眯起眼睛笑:“不過事實證明,我等的是值得的,是不是?”
蘇雯看着笑得如同個孩子一般的沈之亦,想跟着她一起笑,卻怎樣也笑不出來,因為只有她知道,沈之亦在這幾年裏,尤其是在這一年多裏面,承受着怎樣大的壓力和痛苦,沈之亦可以一笑了之,她卻不能視而不見,她拉着沈之亦的手,緊緊的握着,許久無法言語。
沈之亦偏着腦袋看着蘇雯那一臉沉重的樣子,心裏面咯噔了一下,瞬間斂了笑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又小心翼翼的問:“雯雯……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任務需要去……”她說着,瞧着蘇雯依舊看着自己面色沒有變化,心裏面有些難過,吸了口氣卻說:“沒事兒,你如果有事,你就去做,我沒事的。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她說完這句話,蘇雯的面色卻更加的難看,看那樣子似是要哭出來,又似是要生氣的樣子,沈之亦一頭霧水的不知所措,湊近了蘇雯的臉:“雯雯……你……怎麽了?我真得沒事兒,我可以……”
沈之亦的話沒有說完,蘇雯卻忽然往前一湊,不由分說的吻住了她。沈之亦喉嚨之中哼了一聲,腿上使不上力,直接被蘇雯推的靠在那柔軟的大床上。對于蘇雯來說,這一吻深情綿長,而對于沈之亦來說,她的心裏卻七上八下,完全無法專注親吻。她喘息着輕輕推開蘇雯,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探究的看着她:“雯雯……你……”
“我不喜歡。”
蘇雯這突兀的沒來由的一句話徹底說蒙了沈之亦。
“我不喜歡。”蘇雯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喜歡你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遷就我。我不喜歡你總是這樣我說什麽你就聽什麽,我不喜歡你總是把自己不開心的情緒藏起來,我……”蘇雯一邊說着,一邊掉下眼淚,抽泣着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我……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你以為我是不重視你的……”
沈之亦有些慌神兒,她慌張的想去擦幹蘇雯臉上的淚,卻怎樣也擦不幹淨,蘇雯的淚水斷了線的往下滑落,每一滴眼淚都重重的砸在沈之亦心裏,沈之亦絞着眉坐直了身子,卻扯動了腿上的傷口,疼的她瞬間額頭上冒了汗。
敏感的蘇雯馬上意識到了沈之亦的不對勁,臉色一緊就要低頭去看沈之亦的腿,沈之亦卻用力的扳過她的身子将她摟在懷裏,用死了力任由蘇雯怎樣掙紮也不松開。蘇雯着急的語氣和那滿臉的淚痕讓沈之亦的內心軟成一片,她輕聲的耍起了賴:“別動,你不動,我就不疼了。”
蘇雯老老實實的安靜下來,靜靜的靠在她懷裏:“之亦,我有的時候,真的希望你對我霸道一點。你太縱容我。”
沈之亦笑了:“怎麽叫縱容呢,你做的都是偉大的事情,都是重要的事情,這不叫縱容。”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蘇雯吸了口氣,閉着眼睛用額頭蹭了蹭沈之亦的下巴:“你明知道我只是忘了你,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為什麽等了這麽久,讓我這樣對你,你才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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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之亦嘆了口氣:“我是真的被那次的事情吓着了。我不知道你身邊,或者我們身邊是不是還有那些壞人。我也不知道付子安究竟是不是好人,而且當時你的情況,不僅僅是忘了我這一件事情。你的情況很複雜,我怕再一次刺激了你,我不想真的徹底的失去你。”說到這裏,她卻又笑:“不過,都過去了。還好有緣緣,有學姐,她們都在幫我們,你看,這不是沒事了麽。而且,說到縱容,我喜歡縱容你啊,我沒有親人,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我不縱容你,縱容誰?”
蘇雯忽的推開沈之亦,将她推在床上靠好了,伏在她身前認真的看着她:“所以,我說什麽,你都聽。我做什麽,你都同意?”
沈之亦老實的點頭:“是啊。”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蘇雯靠在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放在手裏輕輕的握着:“你家,不對,咱們家的房子,你是怎麽買的?”
“房子?”沈之亦愣了愣,想了想:“嗯,這些年做心理醫生,賺了些錢。”
“別騙我,你賺的那些錢,不夠買那樣的房子,B城的房價多貴我知道。”蘇雯哼了一聲:“老實交代。”
“哦。”沈之亦乖巧的捏了捏蘇雯的手:“是存了一些,本來想買一個單元房的。但是我想到,你以前啊,總是說要是有個二層小樓住也很好,沒人打擾,寬敞。所以就一直存,大概是前年……”沈之亦陷入了回憶,面帶微笑:“找了緣緣爸爸的一個做房地産的老朋友,算了算,其實還差二十多萬的,不過……”說到這裏,沈之亦臉上的微笑漸漸的消失,頓了頓,沒接着說。
“不過什麽?”蘇雯歪過頭看着她:“怎麽了?”
“嗯,周怡瑤找到我。”沈之亦的臉色沉靜下來,聲音低沉,似是怕提到的這個人這件事會勾起蘇雯不太美好的回憶,抿了抿嘴:“來找我做心理治療。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但她當時的狀況很差。”
“你說,”蘇雯忽然坐直了身子,嚴肅的看着沈之亦:“你說周怡瑤?”
沈之亦點頭:“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找到我,而且,她幾乎很少跟我說她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那樣。那時候……”沈之亦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仰着頭細細的想:“她,很瘦,精神狀态非常的差。”說着,她又看了看蘇雯:“現在我想我明白了,我想應該是你那位叫阿美的同志失蹤的時候,所以導致了她當時的精神崩潰。不過之後大約沒有一個月,她的狀态恢複的比較好,治療也告一段落。她給了我一大筆治療費。我本來是不想要的,但,我再找她的時候,已經聯系不上她了。于是,我就用她給我的錢,和我原本的存款,買了房子。”
蘇雯有些遲疑的點點頭,凝着眉咬着嘴唇思考了許久沒說話。沈之亦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她,生怕她因為提起這件事有什麽不開心。而蘇雯沉默片刻之後,卻忽然笑了:“之亦,上面獎勵給我的那套房子,賣了的話,應該有不少錢吧?”
“啊?”沈之亦被蘇雯說的又是一愣:“是啊。不少錢……雯雯……你?”
“不過好像不能随便賣掉。那就……租出去吧。”蘇雯兀自說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雯雯……”沈之亦滿臉不解的看着蘇雯:“你這是……要幹嘛啊?”
“把周總的錢,還給她。”蘇雯看着沈之亦。
沈之亦點點頭:“你說的對,是要還,不過我現在手裏有錢。不用租房子。”
蘇雯笑了笑,湊近了沈之亦的臉看着她:“我跟你說個開心的事兒吧。”
沈之亦寵溺的看着蘇雯:“好啊。”
“阿美,沒有死。”蘇雯壓低了聲音極其神秘的說:“她沒事。”
“真的?!”沈之亦瞪大了眼睛撐着身子坐正,卻再次扯到傷口,疼的龇牙咧嘴。卻有笑,拉着心疼的已經拉下臉來的蘇雯又問了一遍:“真的?”
“沈之亦。”蘇雯怪異的看着沈之亦:“你怎麽這麽興奮?你對周總有意思?”
“沒啊!”沈之亦面帶笑意根本停不下來的想笑:“雯雯,說真的,那個阿美……”
“不是阿美。她叫陸蕭潇。”
“是,陸警官,真的沒事嗎?”
“沒事。”蘇雯伸手捏了捏沈之亦的下巴:“你怎麽比我還高興。”
“我是……”沈之亦覺得自己激動的舌頭都要打結了:“我是替你高興啊!天啊……”她完全忘了蘇雯,沉浸在自己的開心情緒之中:“天啊,真的好人有好報,我太高興了。雯雯,你再也不用內疚了,你不用有負罪感了。太好了!”
蘇雯微笑的看着完全如孩童行為的沈之亦,她明白沈之亦是因為一直擔心自己因此內疚,才如此的開心,而對蘇雯來說,她不僅開心,而且感激。感激這世界上還有奇跡,感激這世界上有情有義的人,都有好的生活。
“那……雯雯……”沈之亦看着蘇雯:“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陸警官?我……我們可以見到她們嗎?等我好了,我們登門道謝好嗎?”
“好。不過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她們。”蘇雯推了推沈之亦:“靠回去。老老實實躺着。”
沈之亦乖順的靠回去,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蘇雯:“雯雯,我好喜歡你。”
“喜歡我。”蘇雯盯着沈之亦:“喜歡我……什麽?”
沈之亦把身上的被子一拉,遮住自己的臉,悶悶的說了一句:“什麽都喜歡,哪裏都喜歡,怎麽樣都喜歡!”
蘇雯把被子拽下來:“最喜歡什麽?”
“最喜歡……”沈之亦的臉有些發燙,湊近了,點了點蘇雯的唇,忽然問了一句:“雯雯,上次,我們……那個啥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想起來了?”
“你猜?”蘇雯沒有躲閃,手卻鑽進被子裏,輕輕的撫在了沈之亦的胸前,手指從柔軟的頂端上惡作劇一般的劃過去:“你猜啊……”
“雯雯……”沈之亦的身子微微顫了顫:“我可以做些什麽嗎?”
“不可以。”蘇雯迅速的翻身下床,穿上鞋,看着一臉欲求不滿的沈之亦:“我去給你買吃的,你睡覺。”
“我……”沈之亦的話沒出口,蘇雯已經出了門。
她靠在床上,面色緋紅的兀自笑着:“這樣,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