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宮面聖

春雨綿綿。

孟夷光早上起床洗漱後,在院子裏先轉了一圈。

花木茂盛,雜草也一樣茂盛。

宅子久未住人,她的院子新粉刷過尚算完好,只是總透着一股子荒涼。

鄭嬷嬷跟在她身後,舉目望去半晌說不出話來。

孟家四處都透着生機,可國師府所見之處盡是敗相。國師也住進來有一段時日,偌大的宅子,他都不修葺打理麽?

孟夷光經過了昨晚,雖心裏大致有數,可見到眼前的斷井頹垣,還是有些沮喪。

想要躺着過一輩子,可總要躺得舒适些吧。

“嬷嬷,府裏這麽大,廚房不要設在院子裏,尋個鄰近的院子,在角落裏開道門與蘅蕪院相連。”

說到蘅蕪院,孟夷光不喜這個院名,她想改成梁山泊或者盤絲洞,想着想着倒被自己逗樂了,算了還是不改了。

“我昨日瞧着旁邊就有座小院,拿來做廚房正好。”鄭嬷嬷手伸出廊外,接着外面飄下來的雨,“九娘,外面雨大濕氣重,回屋去吧,夏荷也該回來了。”

夏荷去了廚房提早飯,孟夷光回到屋子,還等了好一陣她才回來。

她滿臉郁色,打開食盒拿出了一碟子鹹菜,一只饅頭,一小碗米粥。

“九娘,廚房新鮮米菜還未送來,早上只有這些。”

孟夷光看過去,在孟家時,就算夏荷她們吃得也比這些好上數倍。看來,不用早起晨昏定省,也一樣有別的煩惱。幸好阿娘給的陪房裏有廚娘,不然真的是連飯都吃不上。

“廚房規整之後就能吃上好的,今天先對付一下。”孟夷光安慰着夏荷,也算是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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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饅頭才咬了一口,春鵑又頂着一頭水霧沖進屋,着急忙慌的說道:“九娘,阿愚來傳話,說是國師在府門口等了你好一陣子。”

“等我?”孟夷光吞下饅頭,難道他昨晚還沒有罵夠,要當着面再罵?她問道:“阿愚有沒有說等我做什麽?”

“我正準備問呢,他說完轉身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春鵑性子沉穩,此時也不免有些生氣,“哪有這樣傳話的,傳得不清不楚讓人摸不着頭腦。”

屋裏幾人皆一頭霧水,孟夷光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她慢條斯理繼續喝粥,“別理他,讓他等着去吧。”

鄭嬷嬷照着平時,定要勸孟夷光前去看看。可自從定親到嫁進來為止,國師府上下三人,就沒一個明白人,跟嫁進蠻荒之地和親一般,什麽都要靠自己親自動手,真真是受盡委屈。

再說國師昨晚來過,今早要孟夷光與他出門,怎麽不先知會一聲?她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不是揮之即來的下人。

她附和道:“九娘你先緊着用飯,別理那無關緊要的閑事。”

饅頭才吃了一半,院子的小丫頭來傳話,說是阿愚在院門外候着。

“你去将他叫進來。”孟夷光擦了擦嘴,吩咐春鵑。

沒一會披着蓑衣,頭戴鬥笠的阿愚進來了,他頭上鬥笠太大,進門時差點被卡主,連撞了兩下後他取下了鬥笠,斜着身子走了進來。

屋子裏的人都憋着笑不做聲瞧熱鬧。

孟夷光看着阿愚被鬥笠刮得亂糟糟的頭發,嘴角抽了抽,他這幅孤舟蓑笠翁裏面老翁的裝扮,莫非他是來說國師想要邀請她去垂釣?

阿愚硬邦邦的欠了欠身說道:“國師在門口等着夫人。”

夫人?孟夷光聽着這個稱號,說道:“阿愚,一,你得說清楚,國師在門口等着我作甚,二,可不能随意稱夫人。”

阿愚小眼睛眨了眨,一板一眼答道:“國師要帶着夫人進宮去,皇上在等着見新婦。夫人有品級,宮裏已經下了聖旨。”

孟夷光猛地站了起來,倒吓了阿愚一跳,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半步。她涼涼的一眼斜去,真是大棒槌,難道她還能打他不成。

鄭嬷嬷也氣得手都發抖,今兒要進宮去敬茶,昨晚國師.....算了,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她一疊聲說道:“快,春鵑夏荷來伺候九娘梳頭更衣,我去庫裏尋些禮物。”

她沖到門邊,又猛地回轉身來,盯着阿愚急急問道:“敬茶時有哪些人在?要不要見太後皇後?”

阿愚有些為難的撓撓頭,說道:“我也不知,國師沒提起。國師沒有成過親,以前也沒有.....”

“呸!國師沒有成過親,難不成我們九娘就成過親?”鄭嬷嬷怒極打斷阿愚,瞪大眼睛噴得他紮着手後退,“你不會說話就幹脆扮啞巴,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阿愚捧着鬥笠繞過鄭嬷嬷,一溜煙的跑了。

孟夷光苦中作樂笑彎了腰,春鵑她們也跟着笑起來,鄭嬷嬷也氣笑了,她無奈的嘆氣,又忙掀簾出去庫房,拿了些孝敬長輩的玉玩進來。

“新婦本該奉上針線活,可沒法子,就先拿這些吧,皇上也該明白國師脾性,定不會怪罪你失禮。”

怪罪不怪罪,現在想這些都為時已晚。孟夷光換好衣衫,绡金大袖青織羅衣配寬幅襦裙,春鵑給她的高髻上戴上珠冠,壓得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鄭嬷嬷好笑的說道:“忍一忍,也沒多重,新婦不可失了禮數。”

孟夷光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吩咐道:“鄭嬷嬷與春鵑跟着我進宮,夏荷留在府裏看着廚房那邊,還是吃飯要緊。”

婆子擡來軟轎,她坐上去來到國師府門口,阿壟與阿愚一般裝扮坐在馬車前,見到她們過來阿愚轉身敲了敲車壁說了句什麽,然後阿壟拉了拉缰繩,馬車向前而去。

孟夷光看了一眼先跑掉的馬車,也扶着鄭嬷嬷的手上了車,緊跟着向宮裏而去。

到了宮門口馬車不能再進去,孟夷光下了車,見裴臨川還是身着青色深衣,如阿壟他們一般戴鬥笠披蓑衣,他束手站立等在那裏,阿愚與阿壟靠後一步護在他左右。

孟夷光覺得眼前光景很像是三傻圖,阿愚名字不錯,阿壟喚做阿呆就更好了。

裴臨川看了一眼孟夷光便移開了目光,見鄭嬷嬷手裏捧着的包裹,微擰眉說道:“不用送禮物。”

鄭嬷嬷垂下眼簾不想說話,孟夷光也不理會他,她可不是國師,他無禮她可不能無禮。

她幹脆直接的說道:“我第一次進宮,煩請前面帶路。”

裴臨川不再說話,沉默轉身大步向前而去。青磚地面上下過雨又濕又滑,孟夷光穿着木屐走得戰戰兢兢,她拽着裙子咬牙追上,到了皇帝所在的正乾殿,她背心已被汗濕透。

春鵑收起雨傘,忙拿出帕子替她沾去額角的汗水,拂去肩頭的雨珠,又俯身整理好她的裙擺,以免禦前失儀。

裴臨川也取下了鬥笠蓑衣,交給阿愚抱在手中。

皇上近侍李全迎出來,躬身笑着說道:“國師與夫人來啦?皇上與皇後娘娘早已在裏面等着兩位了。”

孟夷光向李全曲膝施了施禮,鄭嬷嬷取出個荷包塞到了他手中,笑着說道:“有勞。”

他叉手還禮,笑着将荷包塞進袖子裏,又将鄭嬷嬷手上的包裹接過來抱在手中,揮手招過小黃門,說道:“你們且去旁邊屋子歇歇吃吃茶。”

鄭嬷嬷與春鵑跟着小黃門去了,阿愚與阿壟站在那裏看了他們一會,又轉過目光看向裴臨川。

為什麽他們進宮這麽多次,都沒有人招呼他們去歇息吃茶?

裴臨川面無表情,跟在李全身後進了大殿。

孟夷光進去後飛快的瞧了一眼,皇上身形高大,五官端正,大約四十出頭,身着常服坐在軟塌上。身邊坐着的皇後看上去年歲與他差不離,方臉方腮,一臉嚴肅。

她恭敬的曲膝施禮請安,皇上聲若洪鐘,笑道:“孟家小九不用多禮,你瞧阿川跟我就從來不見外,快起來擡起頭來我瞧瞧。”

孟夷光恭敬的略擡頭垂下眼簾,皇上仔細打量了她半晌,聲音中透着輕快,“我都快替阿川操碎了心,以着他悶葫蘆般的脾性,以為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沒想到倒娶到了孟家女,這一杯茶我等了好久,總算吃到了。”

皇後轉頭招呼着宮女:“快将茶端來,皇上可是從下了早朝一直等到現在。”

孟夷光垂下眼簾,假裝沒有聽懂皇後的話裏有話,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恭敬的雙手呈上。

皇上笑呵呵的接過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案幾上,拿起紅封遞給她,語重心長的說道:“早些替裴家開枝散葉,為大梁多生幾個小國師。”

這國師還是世襲的麽?就是不知俸祿幾何?孟夷光害羞的垂下頭應是,奉上了新婦禮。

又如同先前那般給皇後敬茶奉禮,她頓了半晌才接過茶杯,遞到嘴邊微觸碰了一下放到了案幾上,不鹹不淡的開了口。

“國師府裏無其他長輩,可也不可失了規矩,伺候好夫君,操持好府中中饋。今日進宮敬茶這等大事,你且能晚到,姑且諒你年紀輕沒經驗,我也不怪罪于你。”

她頓了頓,伺立在她身後的嬷嬷走出來,拿了個紅封遞給孟夷光,閃身站在一旁卻沒有退下。

“許嬷嬷陪伴我多年,持家理事上自是一等一的好,就讓她跟你一同回府,多指點着你一些。”

孟夷光心裏一愣,自己初次見皇後,她就給自己準備了個假婆婆,自己肯定沒有得罪過她,那就只能是裴臨川了。

她恭謹曲膝施禮謝過皇後,瞄了一眼裴臨川,他眼眸微垂,幹脆直接拒絕道:“不用。”

皇上始終笑眯眯低頭喝茶,皇後一愣,旋即臉色微變,冷聲道:“為何?”

他如同往常般言簡意赅,“府裏已有太多女人,陰氣過重,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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