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州府
在鎮上歇息的兩三日, 裴臨川經常前來孟夷光門口轉悠,她哭過之後就已後悔,覺得很沒臉,不想再見到他, 每次給他換了藥之後, 就板着臉将他趕了回屋。
眼見再不啓程就趕不上崔老太爺的生辰, 這天又該換藥,他進屋後也不吭聲, 拿着塗了藥膏的布巾遞給她, 熟門熟路半躺在了塌幾上。
裴臨川自己開了藥方,阿愚去抓了藥回來,內服外敷,現在腰傷已經慢慢愈合, 孟夷光拆開他腰上的布巾, 見今天的傷似乎又好了許多, 總算放下了心。
“我得啓程去青州,你們準備去哪裏?”孟夷光纏好布巾,站起來轉過身去, 等他穿好衣衫, 聽到背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開口問話掩飾自己的尴尬。
裴臨川靜靜的回答:“去青州。”
她有些詫異的問:“你去青州做什麽?”
背後聲音漸停,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她等了一會,轉身疑惑看過去,剎那間血氣上湧,臉羞得通紅。
他敞着上衫,手撐着頭斜倚在塌幾上, 如同美人坐卧圖,眼裏含着笑意望着她。
孟夷光經常給他換藥,早就見過過他的身體,前世更見多了比他穿得還要少的畫面,可他這樣故意躺在她面前,還是讓她心莫名跳得飛快,手足無措。
他非常大方的說道:“你每次都會偷看,現在你可以多看幾眼。”
孟夷光:“......”
他直起身,手抓着衣衫還要繼續脫,期待的道:“是不是不夠,我可以都脫掉。”
孟夷光臉頰滾燙,狼狽的轉過身,呵斥道:“誰要看,快給我穿上!”
裴臨川愣了下,慢慢合上衣衫,委屈的道:“只給你看。”
孟夷光:“......”
裴臨川慢吞吞拉上衣衫,半晌後方悶悶的道;“你上次哭,我想讓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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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夷光心裏一酸,他不是孟浪唐突之人,憑借着本能想對她好,也敏銳的察覺到這些時日自己躲着他,才會盡心盡力來讨好她。
她嘆口氣,轉過身說道:“明早我們就會啓程,你也去青州?”
裴臨川仔細撫平衣衫,說道:“我也去青州,你去哪裏我也去哪裏。先生說要聽從自己的心,我的心指引我跟随你走。
空寂老和尚在青州,我想問問他,為什麽我總覺着,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人和事。”
空寂大師是得道高僧,全大梁無人不知,卻極少有人見過他。
孟夷光怔楞片刻,嘴裏盡是苦意,她低聲道:“好,盼着你早日找到。”
裴臨川站起身,緊緊盯着她的臉,不疾不徐的道:“我會一直護着你,你不要傷心。”
孟夷光更覺酸楚,只勉強笑了笑,“你回去歇息着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啓程。”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離開客棧上了路,天氣晴好,馬車也不再那麽颠簸,崔氏送佛送到西,差嬷嬷在裴臨川車裏墊了厚厚的被褥,讓他半躺着舒适了許多。
又念着他受傷失血,路上用小爐子換着花樣熬補血的湯羹,吃得他見到崔氏像是乳燕投林,每到用飯時辰,就會不由自主圍着她轉,惹得孟季年好幾次都挽着袖子想要揍他。
崔氏卻自有自己的想法,将孟季年勸了下來:“你瞧他都快成了小九的尾巴,那點小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他從小孤苦無依,再說這件事又怪不到他頭上,可憐見的,唉,不過是幾口吃食,對他好一些,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
到了青州府,崔家人派了人在城門口迎接,親戚相見互相見禮寒暄,又一起進城回了崔府。
裴臨川的馬車一直跟着他們到了崔府門口,見他們進了府,才依依不舍掉頭離去。
崔老太爺有一妻兩妾,嫡妻王老夫人生有長子三子,嫡長女崔氏,小妾各生有一兒一女。
兒子們又各自娶妻生子,一大家子擠滿了正廳,崔氏紅着眼團團見禮,孟季年與孟夷光也跟在後面打招呼,一圈下來已經頭暈腦脹,誰是誰也只囫囵打了個照面。
王老夫人一手牽着崔氏,一手攜着孟夷光,已哭得泣不成聲,女眷們也在旁邊陪着哭。
崔老太爺年紀比老神仙年長幾歲,仍舊紅光滿面精神矍铄,微胖的臉和和氣氣,笑眯眯的道:“女婿一家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先回院子洗漱歇息,待有了力氣,你們再好好哭。”
孟夷光忍不住看過去,崔老太爺對她眨了眨眼,她莞爾一笑。
能掙下這麽大一份家業,在青州乃至全大梁都是數一數二的富家翁,讓皇帝都惦記他口袋裏銀子的人,只怕與老神仙一樣,絕非表面那般和善。
王老夫人又忙笑道:“你瞧我都糊塗了,盡光顧着高興,老大,老大媳婦,你們領着他們去院子,看着房裏有什麽缺的。”
老大崔敬是嫡長子,常年跟在崔老太爺身邊經營生意,生得與崔氏有三分相似,身形微胖面容和善,領着孟季年去了前院。
華氏是崔氏的大嫂,現在府裏掌管中饋,以前崔氏尚在閨中時她們關系極好,不待王老夫人吩咐,自是親熱挽着崔氏的手,又招呼着孟夷光,出了大廳上軟轎前去給她們備好的客院。
崔府占地寬廣,遠比京城孟府還要大上數倍,府裏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更有條河流穿府而過。
一路上看得孟夷光眼花缭亂,婆子擡着軟轎穿過垂花門,彎來繞去走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才到了她們的院子。
孟夷光不動聲色打量,心裏卻暗自咋舌,五進的院子高大軒敞,裏面塌幾案桌皆是小葉紫檀,多寶閣上面擺着各種精巧玩意,牆上随意挂着大家真跡字畫,富貴又恰到好處。
華氏笑着道:“想着你們母女平時也難住在一起,就沒有将你們分開,安排在了一個院子裏。小九你可知曉,這裏是你阿娘出嫁前住過的院子,後來重新擴建翻修過。
接到你們要來的書信,母親就急着着手布置,說是三娘出嫁前什麽模樣,回到娘家還是什麽模樣。”
崔氏四下打量,見屋子裏的屏風都是雙面繡屏,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着道:“這一離家就是數十載,阿娘還記得我喜歡這些物件,可我卻不能在她老人家跟前伺候,真真是不孝。”
華氏娘家也離得遠,幾年才能回去一次,府裏又忙着走不開,每次都是匆匆來回,聞言也跟着潸然淚下。
孟夷光忙着左右相勸,華氏又拭去淚水,看着她道:“小九生得真好,又乖巧懂事,是我的不是,你們累了一場,還陪着我在這裏哭。
你們先去洗漱,略用些點心茶水歇息一陣子,晚上再一起吃酒說話,我就先回去了,缺什麽差人過來跟我說一聲就行,萬萬莫跟我客氣。”
華氏笑着出了門,崔氏與孟夷光要送她出去,又被她推了回來,來回推遲之間,孟夷光只覺得比趕路還要辛苦萬分。
去淨房洗漱之後,出來坐在軟塌上歇息吃着茶,碟子裏的栗子糕做得小巧,軟糯可口又不膩,孟夷光連吃了好幾個,才總算長長舒了口氣。
崔氏也吃了兩個,笑着說道:“我還未出嫁時就最喜歡吃栗子糕,這道點心雖說稀松尋常,到了京城之後,卻再也沒有吃到這個味道。廚房換着法子做,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青州的栗子比京城的要甜些,因為這裏是阿娘的故鄉呀。”孟夷光吃不出來好壞,知道崔氏只不過是因為想家,才會覺得家裏的要可口美味。
她想着崔府的富貴,好奇問道:“阿娘,崔家是做什麽生意發家的?”
崔氏抿嘴一笑,“你外祖父定會跟你講崔家祖上是做錢莊發家,他還請人編了崔氏劄記,送了一本到京城來給老神仙,他可曾與你講過?”
在臨出京城時,老神仙差人将孟夷光叫回了孟府,祖孫倆密談了很久,又交待了她一些事,最後笑呵呵的告訴她,崔阿財當着衆人面前說的話,她一個大字都別信。
孟夷光搖搖頭,笑道:“老神仙只托我帶了些話給外祖父,其他的倒未曾說起。”
崔氏本來想問,可想到老神仙親口所托,只怕是重要之事。
她雖然對外面之事知曉甚少,可見到孟夷光這一路的行事手腕,看似溫溫和和不動聲色,又極有耐心,老胡卻對她俯首聽從。
他們怕是在謀什麽大事,遂不再問,轉口笑道:“你曾外祖父,以前在賭坊門口幫着人放印子錢,一來二去賺了幾個大錢,他就得了你外祖父一個兒子,只是盼着他讀書考學,能當官光宗耀祖。
你外祖父吧,聰明是極聰明,可怎麽都念不進去書,倒是對放印子錢很有天分,接下了你曾外祖父的衣缽,靠着這個賺了些錢,全部拿去組了一支商隊。
帶了絲綢茶葉,去關外販皮毛,來回幾次倒騰,商隊越來越多,後來關外不太平,才又開了錢莊。”
孟夷光這一路走過來,知道這個世間行路有多難,更遑說前朝局勢動蕩,崔老太爺的商隊能安然無恙,還能積下這麽一大份家産,他就絕非常人。
她微微沉吟後問道:“外祖父以前的商隊,走的可是北戊?”
崔氏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他不止一支商隊,除了北戊還有南疆。又打了海船跟着賀家出海,前朝末年時,年年打仗,你外祖父這些生意都停了,一門心思做了糧商。
有一次皇帝缺了糧草,從你外祖父手上買糧,說是買,要是有銀子,還會缺糧草麽?
原本要買上千石的糧食,你外祖父幹脆開了倉,讓那些兵丁将糧食全部搬了去,只給家人留了些口糧。”
京城馬行街上的海外奇珍,就是青州賀家的鋪子,青州靠海,賀家是青州最大的海商,與崔家沾了些遠親。
兩家都遠離京城,賀家還有幾個族人在京城當着小官,崔家卻一人都未進京。
孟夷光自是明白,皇帝手上握有重兵,就算崔老太爺不給,那些糧食最後也保不住,借了一次還有下次,倒不如高姿态,幹脆讓他全部拿了去,還能落個好。
以崔老太爺的眼光,又怎麽看不清楚當下局勢,改做糧食買賣,一是借機賺銀子,二就是為了到時買崔家一個平安。
皇帝得了好,念着崔家,要是崔老太爺能進京,崔家幾個舅舅,功名前程自是不在話下。
可崔家一人都沒有進京,皇帝不僅欠下了他一份大人情,更是為崔家留了條退路。
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多少家族一夕崛起,又多少家族頃刻間灰飛煙滅。
孟夷光對崔老太爺的敬佩更甚,他是少有清醒又抵擋得住誘惑之人,想到老神仙的話,心裏不免又有些忐忑。
“你大舅舅三舅舅倒好,只那老二是姨娘所出,自小就愛讀書,娶的妻子又是舉人家的女兒,在崔府是數一數二的才情過人,你見着時離他們遠一些。”
崔氏也不隐瞞,幹脆道:“全氏就是眼高手低,一直抱怨你外祖父偏心,不讓老二出仕,我呸,他有本事能考中,會有人攔着他?”
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親兄弟之間還尚有龌龊,何況不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兄弟。
孟夷光笑着應下,兩人說了沒一會,王老夫人差了身邊嬷嬷過來,笑着施禮後道:“老太爺老夫人久未見到你們,一心念着要跟你們好好說說話,又怕你們累了在歇息,便差我前來看看。”
崔氏聽到父母都在,忙笑道:“我們已經歇息過,這就随嬷嬷過去。”
嬷嬷領着她們到了王老夫人的院子,前腳剛到,孟季年也被人領着走了進來,忙着施禮之後,三人分別落座,崔老太爺笑眯眯的問道:“三郎,你阿爹可好?”
孟季年笑着答道:“跟你老人家一樣,精神好得很。自從出仕之後,每日早出晚歸也不見喊累。”
崔老太爺哈哈大笑,搖搖頭說道:“我不能跟他比,我不過是賺錢糊口的銀子,他操心的可是家國大事。”
王老夫人不耐煩聽這些,她将孟夷光喚到身邊坐下,又揮退屋裏的丫環嬷嬷,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眶又漸漸紅了。
她難過的道:“你長這麽大,我都沒有見過你幾眼,先前還跟你阿娘寫信商量,讓你嫁回青州來,也能常常看顧着你,你阿娘不肯,說是要把你留在身邊,這留來留去,倒落了個這般境地。”
孟夷光忙笑着勸慰道:“外祖母,我沒事,六姐姐現在離得遠,我要是再嫁遠了,就剩下阿娘一個人在京城。
兒女都是阿娘心頭肉,外祖母舍不得阿娘,阿娘也舍不得我。”
崔氏遞過帕子,勸着她道:“阿娘,小九比你我都想得開,現在也好,以後想再嫁人就嫁人,不嫁人我養她一輩子。
嫁人有什麽好,還是在娘家時,日子過得最為舒心。”
王老夫人看了一眼孟季年,拍了她一下嗔怪的道:“胡說什麽,孫子都有了,還說什麽嫁不嫁人的話。”
孟季年幹笑,插嘴道:“岳母你可不知,在家裏我不知聽過她這般說過多少回,反正我都聽她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王老夫人又笑起來,崔氏瞪了孟季年一眼,崔老太爺捧着茶杯看着他們,問道:“小九,聽說國師也來了青州府?”
孟夷光愣了下,想不到崔老太爺這般厲害,裴臨川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
他到了京城那麽久,老神仙都不知長得什麽模樣,崔老太爺遠在青州卻已得知。
崔老太爺放下茶杯,笑着道:“以前皇上差人來崔家借糧,對外我可是對誰都說沒了糧食,連糧食鋪子都關了好幾家。
我還想着是誰得知崔家究竟有多少糧食,損失了那麽多糧食不甘心,派人前去軍營打探,知曉這是國師出的主意,也得了一幅他的畫像。今天他可是到了府門口?”
孟夷光心裏複雜難言,原來借糧是裴臨川的主意,她微笑着道:“國師前去拜訪友人,一同到了青州。”
崔老太爺眼睛眯了眯,又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他是又來借糧,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拍了拍胸口,站起來道:“讓你爹娘他們陪着你外祖母,小九你随我來,先前你出嫁時,我還有好些東西來不及送給你,現在你合離了,這些東西就讓你看看過過瘾。”
孟夷光哭笑不得,站起來對王老夫人曲膝施禮,跟着崔老太爺走出去,到了他的書房。
他拿出一本崔家劄記出來,放在了她的面前,嘿嘿笑道:“孟家家譜能寫一本書,崔家的劄記一樣能寫一本書。”
孟夷光抿嘴笑,随手翻開一看,臉上的笑意不變,眼神卻漸漸凝重。
上面寫着的不過寥寥數語,記載了崔家商隊最近由北疆進北戊的幾次貨物種類,以及數額。
崔老太爺淡笑不語,看着她不說話。
孟夷光擡起眼,微笑着說道:“外祖父,老神仙托我問你一句話,你的商隊,還跑不跑北戊?”
崔老太爺一愣,然後笑容可掬,臉上又是一團和氣,說道:“怎麽會不跑,你祖父那老滑頭,我就知道他坐不住,他瞧不慣蠢貨,我也瞧不慣蠢貨。
當年姓徐的來拉糧食,到了崔家吃了一次飯,差點沒有将我的碗都吞進去,說是崔家的碗盛飯,比別家的都要香一些。”
孟夷光笑個不停,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崔老太爺防着徐家伸手,有了他的助力,将會事半功倍。
兩人細聲商讨了一會,一同去前廳吃了接風酒席,孟夷光一直笑着與人招呼,簡直笑得臉都發僵。
好不容易吃完酒席,與崔氏回到院子,都累得說不出話,各自回屋洗漱歇息。
她才洗漱完出來,窗棂被咚咚敲響,正在為她擦頭發的鄭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問道:“誰在外面?”
裴臨川清越的聲音傳了來:“是我。”
鄭嬷嬷愕然半晌,轉頭看了一眼孟夷光,見她煩惱無比的點點頭,忙上前打開了窗棂,他手撐在窗臺上,靈活一躍鑽了進來。
孟夷光惱怒至極,“你來做什麽?”
裴臨川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包裹遞給她:“我晚上睡不着,想你也睡不着,水土不服,吃了這藥就可以安睡。”
孟夷光看了一眼屋角的滴漏,才不過戌時過半,他就睡不着了?
想着這裏是崔府,人多嘴雜,幸好守在屋裏外的都是自己帶來的丫鬟婆子,她壓低聲音瞪着他道:“府裏這麽多護衛巡邏,你闖進來仔細被人當賊人抓住,哪裏有晚上亂闖小娘子閨房的?”
“他們沒有發現,阿愚阿壟在外面守着。”裴臨川眼神無辜又委屈,“我只進你的閨房。”
孟夷光怒道:“我的閨房你也不能進來!”
裴臨川垂下眼簾靜默片刻,擡眼看着她,果斷拒絕,“不行。”
孟夷光深吸氣,按捺住揍他的沖動,沒好氣的道:“好了,藥放下吧,你住哪裏?趕緊回去睡覺。”
“我住在四明山上,空寂老和尚在那裏。”裴臨川戀戀不舍看了她好幾眼,邊往外走邊回頭,“那我走了,我會經常來看你。”
孟夷光快抓狂,他還會經常來,可依着他的脾氣,跟他說也是白費口舌,見他手撐着窗臺往外跳,剛想說可以從大門出去,又閉上了嘴。
算了,大門叫登堂入室,跳窗是登徒子行徑。
崔氏也洗漱完畢,聽到她這邊的響動,忙來到她房間,擔心的道:“我聽到你這邊屋子裏有動靜,可是出了什麽事?”
孟夷光與她分住在東西屋,瞞不住也不願讓她擔心,便指着藥包說了是裴臨川來過。
崔氏又想笑又生氣,“真是,哎喲,這個小兔崽子,身子好了就不守規矩亂闖,那些補品飯菜真是白給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