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缺啥來啥
聽了裏正的話,心裏很難受,替三弟難受。
三弟是整個雲陵縣只有一個的人才,房縣丞每年都要親自過來給三弟送廪膳費,每次都是恭恭敬敬。
三弟是他見過的最年輕最有出息的男人,不止是學業好,而且會賺錢,随便寫寫就能賺到錢。
但是三弟剛剛自己娶了媳婦兒,就被爹娘趕出了家門,好像爹娘沒拿過三弟那麽多銀子似的,絕情。
那些銀子如果給了外人,對方也會一輩子挂在嘴上念叨着三弟的好。
另外,蕭二郎也替自己難受。
雖說他和蕭大郎是孿生兄弟,但是家裏地裏的活兒他做了個遍,蕭大郎是吃喝嫖賭做了個遍。
現在,他爹給他一眼窩東西,卻要求自己一家包了所有的活兒,這本賬算得不錯。
裏正說得沒錯,他爹是哪個越孝順越狠揉捏哪個,所以三弟被揉捏得最狠,他排第二。
想當初閻氏就圖他老實可靠才嫁進了門,岳母病逝前他發誓說肯定不讓老婆受委屈。
他爹沒有做爹的樣子,蕭大郎更沒有做大哥的樣子,他們都不要臉,那他為了老婆和兩個兒子,也有樣學樣不要臉。
說到底,蕭二郎是真的傷了心,“裏正伯伯,你寫吧,我只拿屋裏的被褥衣服,從今天起,我帶着老婆兒子出去單過,再不進蕭家院子。”
此話一出,屋裏的蕭閻氏本來蔫巴成了一團,覺得自己随時會一閉眼斷了氣,下去和父母團聚。
聽到丈夫咬字清楚地說了這番話,明明白白給她做了主,她噌地一下挺直了腰杆子。
給父母上墳在墳頭上也沒有落過淚的蕭閻氏哭了,捂着嘴擔心別人聽到。
眼淚流得管不住,心裏卻甜得要死,沒有誰知道她一直将丈夫當兒子哄着依着,終于養成了真丈夫。
丈夫說生了兒子才是好媳婦兒,她一開懷生了倆,丈夫說好好拉扯三弟才是好媳婦兒,她照做。
丈夫說孝敬公婆才是好媳婦兒,她照做,通通照做,終于,她等到了這一天。
她的丈夫終于成了可以靠得住的親人!
蕭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上街讨飯多讨多吃少讨少吃,過一天心氣順一天。
不行,她可以讨飯,兩個兒子不能跟着讨飯,做蕭家的好媳婦兒有個屁用啊!
村南顧家大媳婦進門就是好吃懶做,人家的兒子和來金來銀同歲,去年臘月就娶上了媳婦兒。
她不止一次聽村裏女人說,有媒婆問公婆能給兩個孫子出幾兩聘禮,公婆只說來金來銀還小着呢!
出去單過還可能熬出頭,過幾年苦日子還有可能給兒子娶上媳婦兒。
在蕭家待着,她喘氣都不舒服,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嗝屁了,那家裏就是三個光棍。
想到這裏,蕭閻氏打起精神,叫進來兩個兒子,打包袱收拾衣物。
裏正也想快點解決問題,他刷刷點點在村志上寫下來,見狀,蕭韬錦和花嬌都暗自心情愉悅。
圍觀者中有幾個女人潑辣嘴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議論說蕭福忒狠了,二郎三郎八成不是蕭家的種吧!
一個上了歲數的阿婆笑着插嘴,二郎勉強是蕭家的種,三郎哪肯定不是,其他女人紛紛附和說是。
蕭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二郎,你大哥沒兒子,蕭家的東西以後都是你的,你怎麽就不明白這個理呢?”
這麽多年來,蕭福總是這樣說,蕭二郎也覺得就是如此,此刻才明白,再在蕭家待下去,他們一家四口的血會被榨幹。
事已至此,他耿直地戳破了蕭福的虛僞嘴臉,“蕭大郎欠的那十兩銀子的賭債,這幾天賭場催得很急吧?”
這個消息還是裏正告訴蕭二郎的,每次鎮上的賭場來人都是到裏正家裏候着蕭大郎。
裏正當然是能壓盡量壓着,尤其是蕭韬錦剛剛娶了媳婦兒,他和對方一再解釋。
蕭韬錦真是自己攢的媳婦本兒,老蕭家就是個外面光溜的驢糞球兒,一時間真的拿不出來十兩銀子。
戳破了這層窗戶紙,蕭二郎才明白為什麽蕭福逼着三弟拿出來十兩銀子。
就如三弟所說蕭家是個不正常的家庭,如今三弟跳了出去,他是真傷透了心,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雖然蕭二郎的聲音不高,但是院門外的圍觀者還是都聽得清楚,恍然大悟。
什麽花嬌是個狐貍精,蕭三郎不孝順,閻氏沒有教養好蕭三郎,這些都是蕭福夫妻的滿嘴狗屁。
腦子轉得快的有了主意,蕭家沒了蕭二郎和蕭三郎,很快就會被蕭大郎敗光。
所以,自家的兒子千千萬萬不能娶蕭方月丫和蕭大郎的那兩個女兒,不然就會被榨幹血。
花嬌從見蕭大郎第一面開始就無一點好感,後來聽蕭韬錦說對方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她越發厭惡。
蕭大郎在蕭家身為長兄,吃穿用度都是頭一份兒,卻不做人事兒,這樣的人渣兒,他們兩房離得越遠越好。
真相敗露,又是給蕭大郎還賭債,蕭福的老臉上沒有多少愧疚,反而多了一家之主權威被挑釁的憤怒。
“二郎,真沒想到你也這麽不孝順,百善孝為先,五個手指頭伸出來還有短有長,我們偏了你大哥一些也是不想弄散了這個家,最後一句,你出這個門容易,以後想進來就難如登天。”
真的是傷透了心才會毫無留戀!
蕭二郎心裏亮堂得很,再踏進蕭家的門,他們夫妻只會早早升天,兩個兒子只會一輩子打光棍。
“爹!”
蕭來金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他背着一些被褥,紅腫的眼睛滿是期待,期待他爹千萬不要後悔。
後面跟着的蕭來銀也背着一些被褥,最後面的蕭閻氏挎着兩個包袱。
是了,他在蕭家當了這麽多年老黃牛,只掙下了這點東西,沒關系,老婆和兩個兒子好好的就是最好。
輕嗯了聲,蕭二郎走到蕭閻氏身邊,接過去兩個包袱,故意說給蕭福聽似的。
“走吧,我們一家四口哪怕是在大街上讨飯,也不會再回蕭家!”
就這樣,蕭二郎挎着包袱,攙扶着蕭閻氏走在前面,是的,他擔心妻子随時會一頭栽倒。
蕭來金蕭來銀緊緊跟在父母後面,蕭韬錦朝裏正點點頭,“裏正伯伯,真是麻煩你了,今晚來和我們哥倆喝幾盅!”
裏正早已洗了羊毫,墨錠和硯臺,小心包裹起來,和村志一起放入腰間褡裢裏。
“錦哥兒,你這話我愛聽,這頓酒得喝,權當是你們小兩口的喜酒,別難過,你們哥倆和蕭家事實斷親了只會過得越來越好。”
裏正是銀杏村的顧姓大戶,村裏有一多半的人家都姓顧,所以他說起來話才不會顧忌什麽人。
再說,蕭福夫妻的做派也真是膈應狠了他,在他看來,這對夫妻腦子不正常得很,有病無藥可治的那種。
眼見裏正等人離開,圍觀者冷嘲熱諷了一會兒都散了個幹淨,蕭福倚靠在門框那兒。
今年的秋風格外涼似的,他穿了夾襖坎肩還微微發抖,天上那麽大的太陽,他也覺得透心涼。
再說和裏正分開後,蕭二郎的背脊就彎了下去,說話也很沒底氣。
“錦哥兒,我們一家四口甭說吃飯了,就是喝水一天也得喝上一大桶,去花家住下就是給你們添負擔。”
少年望向了妻子,眉眼溫潤,“娘子!”
花嬌抿唇一笑,“哎呀,二哥,你看看你說的是啥話?我在蕭家院子裏說過的話都是算數的,走吧,花家那麽大一口井呢,水足夠用,我家的飯菜也足夠吃。”
怎麽說呢?
鎮上的店鋪還空着呢,花嬌想開個面館最缺的就是可靠的人手,缺啥來啥,蕭二郎一家四口最合适不過。
有道是一炕不睡兩等人,蕭閻氏對未來也是茫然得很,“嬌姐兒,我知道你的心特別軟,但是來金來銀娶媳婦兒不能動花家家産,不然,我們得被別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這時,蕭來金開了腔,“爹,娘,你們放心吧,我和弟弟去鎮上打長工賺媳婦本兒,不會給三嬸娘和小叔添太多的麻煩。”
花嬌噗嗤一笑,“聽聽,來金長大了不是?長大了當然能賺錢,走吧,我們吃了飯再好好合計一下。”
一旁的蕭來銀忍不住支招兒,“哥,我們一起去磚窯吧,顧大牛說了,只要有力氣,在磚窯幹活就能賺錢,三五年賺個媳婦本兒沒問題。”
花嬌馬上掐滅了他們這個念頭,“不行,你們不能去磚窯,在那兒幹活危險不說還耗人,三五年可能會丢了命,更可能會落下病根。”
這樣一說,蕭閻氏嘆了口氣,“嬌姐兒說的是,我聽說在磚窯幹活兒久了會得喘病,嚴重的一到秋天春天就喘不上氣。”
如是,蕭二郎眉心皺得能夾死個人,見狀,花嬌四下張望無人,壓低聲音。
“你們就別說磚窯了,反正你們爺三個都不能去那種地方幹活,午飯想吃什麽呀?主食除了饅頭,再每人加碗餃子咋樣?菜嘛,一大盤子雞肉,還有豬脊骨,再弄一熱一冷兩個素菜,行吧?”
蕭來金蕭來銀聽完,站住,蕭來金确定似的,“爹,娘,你們聽見三嬸娘說的話了嗎?”
就在這時,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