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品立現

不是別人, 是梅青雲的娘楊氏。

蕭方氏剛開始嚎喪, 梅青雲就去他娘屋裏抱怨,外面這麽吵,他根本就無法安心抄書賺銀子。

楊氏也盼着早日還清花嬌的那筆銀子,免得影響到梅青雲的大好前程。

她忍啊忍, 終于忍到花嬌夫妻都進了院子,她拉開院門走出來, 一叉腰。

“方氏,你大郎不做人事兒和我家沒相幹, 你想嚎喪去我老頭子墳頭上盡管嚎!”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 惡事行千裏,顯然楊氏也知道了蕭福夫妻賣地給蕭大郎還賭債。

在村子裏的農戶人家, 如果因為蓋房子和娶媳婦兒而賣地, 那是長臉的光彩事兒, 賣地還賭債真的很丢人。

蕭方氏只覺得蕭二郎和蕭韬錦丢蕭家的臉,“楊氏, 那你剛才咋不出來哔哔?”

楊氏很機明, “廢話, 我家還欠着花嬌五十兩銀子,當然得盡量躲着她。”

自認為臉比天大的蕭方氏笑着接腔, “我知道這茬兒,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家把五十兩銀子還給我就行,隔幾天還給我一兩銀子就行。”

楊氏被噎得夠嗆, 隔幾天還一兩銀子?

如果大兒媳婦柳氏養的那幾只母雞不拉雞屎,而是拉碎銀子,那她隔幾天就能攢一兩銀子。

“姓方的,你長了馬臉還是驢臉?都不是對吧?馬臉和驢臉也沒有你的老臉長,你臉長得到了腳腕子,你算是花嬌的啥親戚呀?屁都不算!”

一言不合,楊氏彎腰抓起一把土就揚到了蕭方氏的發髻上,還喊出來柳氏幫忙幹架。

沒多久,楊氏婆媳打跑了蕭方氏和蕭大花,這片兒終于恢複了清靜。

不說蕭家的蕭福父子沒等着好消息,只等到了灰頭土臉的蕭方氏和蕭大花,單說花家這邊。

蕭來銀天天收雞蛋可積極啦,只因為花嬌放話,他收幾顆雞蛋,那午飯就炒着吃幾顆。

能吃飽了之後,他們一家就想吃好一些,以前在蕭家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吃顆雞蛋那可是比上天摘星星還難。

以後誰再說小兒子和大孫子是爺爺奶奶的命根子,蕭來銀第一個和他急眼。

三嬸娘和小叔才是他們一家的親人,住進了花家後,他們吃飽吃好,還有新衣服呢,這幾天他娘正給他們做新鞋子呢!

而且,蕭二郎父子三人練習削面進步很快,花嬌盤算着提前開面館賺錢。

又過了幾天到了月底,做晚飯前,蕭來金見花嬌将豆角胡蘿蔔等脫水蔬菜收到笸籮裏。

“三嬸娘,這種菜到了冬天真的好吃嗎?胡蘿蔔生着吃脆脆的,可好吃呢!”

事實勝于雄辯,花嬌說晚上燒個豆角胡蘿蔔炖土豆,一吃就知道有多香。

晚飯主食當然是肉臊子刀削面,涼菜是拌野菜,熱菜是兩條紅燒魚,還有這個炖菜。

花嬌用紅鹵湯煮了豆角胡蘿蔔炖土豆,給每人都盛了半碗,蕭二郎父子三人一端起碗就緊着往嘴裏扒拉。

吸飽了鹵湯的土豆以及那兩樣幹菜很美味,很快,他們的碗見了底。

蕭來銀眼巴巴地瞅着他娘的碗,蕭閻氏只顧着看他們狼吞虎咽,她還沒嘗一口菜呢!

“甭看我,這是我的份兒,這天天吃飽吃好都好多天啦,咋還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好好學學你小叔的好看吃相!”

蕭來銀眼巴巴瞅着他小叔。

的确,蕭韬錦吃飯總是細嚼慢咽,不過他的神情仿佛說:“甭看我,我還沒吃夠呢,一筷子也不給你吃!”

花嬌也沒開始吃呢,她有心用公筷将自己碗裏的菜給蕭來金小哥倆一人夾一筷子。

但是想想而已,如果她那樣做了,她家蕭醋王的醋壇子翻了,一晚上能把她腌得冒泡泡,花嬌變醋椒。

蕭二郎父子三人只好吃肉臊子刀削面,還有拌野菜和紅燒魚下飯,又香又管飽。

亥時初,蕭韬錦打着呵欠洗了羊毫,墨錠和硯臺,吹滅蠟燭後出了裏屋。

進了隔斷,他倚靠着門框,癡癡凝視着妻子的睡顏,柔豔的燭光在妻子的臉頰上染出粉潤,比花瓣還嬌。

柔情如雲蒸霞蔚,少年傾身,輕然在妻子的鼻頭上啄了一下,這才放慢動作将鍋裏的熱水舀進了桶裏,去外面兌了涼水洗漱擦洗。

沒多久,蕭韬錦吹滅蠟燭,鑽入被窩焐暖身子後,這才将妻子擁入懷裏。

聞着妻子的發香以及馨甜的體香,蕭韬錦一天的疲倦揮之而去,在妻子的軟唇上輕啄了一下,沉然睡去。

然而,銀杏村的這個夜晚并不寧靜……

誰都知道村裏的大口井是甜水井,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口井存在了多少年。

村志傳到了裏正手裏後,他專門翻過,裏面僅僅簡單記載這口井是顧家先祖帶着族人挖的。

因此,裏正特別要求村裏的下夜巡邏隊,在後半夜盡量多在這口井周圍轉轉。

村裏七成以上的人家都吃這口井的井水,得提防着有壞人做害。

星空被陰雲遮蔽着,夜色更如潑墨。

大口井邊上,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鬼鬼祟祟,确定周圍沒有村人後,将什麽推入了井水中,慌忙向村外逃竄。

悶響聲在夜裏格外清晰,引來了巡邏隊的幾個漢子,其中一個圍着大口井轉了幾圈。

“怪了,聲音明明是這邊傳出來的,咋就啥也沒有啊?”

另一個打着呵欠,“你就別疑神疑鬼了,大口井不是好好的嗎?村裏丢了啥也丢不了大口井,誰還能扛走它啊?”

其餘的漢子紛紛附和就是如此,不過他們還是在井邊守了将近一刻鐘才離開。

翌日,花嬌和蕭閻氏剛從鎮上折返回來,顧秋生就過來請花嬌去大口井那兒走一趟。

最終,蕭韬錦讓二哥一家都待在家裏,他陪着花嬌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兒。

在過去的路上,顧秋生始終一言不發神情凝重,蕭韬錦和花嬌也不探問,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口井邊上堆簇了許多村人,花嬌眼尖,看見了站在裏正身旁的蕭大郎。

衆人看見他們夫妻走近,讓出了一條道兒,兩人緩步走入,蕭韬錦淡凝開口。

“裏正伯伯,如果是蕭家的家務事兒,你和我說就好,我娘子并不欠蕭家任何人!”

身為銀杏村的頭兒,裏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只能公事公辦不徇私情。

“三郎,這塊帶字石板是從井水裏撈出來的,你把石板上的字念出來給大夥兒聽聽!”

蕭韬錦點點頭,不染情緒念出來,“銀杏村孤女花嬌乃千年雉雞精轉世,此妖女以壯男陽氣為給養以維持不現原形。

故而需将妖女浸豬籠,或是妖女在一周內孝順公婆百兩白銀,方可解村中壯男的厄運,急急如律令!”

念完後,蕭韬錦用腳後跟也猜得出來是蕭大郎的伎倆,但他直接說出來的話,腦子慢的不會相信。

還有,他不想說妻子連同塌而眠的壯男如他都懶得吸陽氣,更甭說別的男人。

“裏正伯伯,我這樣說吧,如果我娘子是依靠吸男人陽氣茍活的妖女,那麽我和我二哥他們父子三人不可能紅光滿面。”

圍觀者中的一部分人聽裏正說過,蕭韬錦那可是萬裏挑一的秀才。

這麽厲害的男人肯定是文曲星下凡,一眼就能認出來亂七八糟的妖精。

所以蕭韬錦的話,他們信了六七分,只等着瞧瞧裏正如何處置。

裏正一萬個不相信花嬌是雉雞精轉世,話本上說千年的妖精一爪子下去,幾百個壯男都會化為骷髅。

花嬌看上去柔弱得似朵花兒,咋看都不像是妖精,不過,裏正望向了花嬌,希望她說點什麽。

石板上刻的都是正楷字體,花嬌都認識,“裏正伯伯,首先,這字跡規規矩矩,一看就是出于石料鋪子,其次,這裏分明刻意磨去了鋪子的印記,顯然,鋪子掌櫃不想因為賺了黑心錢受到牽連。”

聽到這裏,蕭韬錦一雙瑞鳳眼清潤漣漣,若滿天星辰揉碎融入其中,自家娘子這眼力足以當衙門仵作。

裏正是壓場子的好手,他不動聲色地望向了蕭大郎,後者朝圍觀者拱手作揖。

“各位鄉親們,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花嬌是個聰明的妖女,自然不會先從身旁的壯男下手,等到咱們村裏還有鄰村的壯男出了事兒,那時候就遲了。”

圍觀者中有不少人聽說,蕭大郎折壽十年,蔔算出來花嬌是雉雞精轉世。

此刻聽了蕭大郎這番話,這些人覺得很有道理,一個個死盯着花嬌,仿佛花嬌随時會現原形掠走幾個壯男。

不等蕭韬錦出聲,花嬌冷笑,“蕭大郎,你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那你身為長兄,怎麽不當人當狗還做害兄弟?”

花嬌出言不善,激怒了蕭大郎,“花氏,如今證據确鑿,你再狡辯也沒有用,裏正,我希望馬上把這個妖女浸豬籠,不然後患無窮!”

自古都是好男不和女鬥,如今蕭大郎和比他大女兒大一歲的小弟媳鬥嘴,人品立現。

蕭韬錦安安靜靜的,沒人看得見他眼睫之下陰霾席卷,一個手下敗将而已,自然從妻子這兒讨不到一個銅板兒的好處。

麻木不仁的圍觀者還等着親眼看看花嬌被浸豬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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