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舊事和情蠱發作
兩個月後,他們從關外一路向南,到了歸州。
“這是一個關于一壇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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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初出江湖的還雲裳還是一個武功低弱的少年,那時年少輕狂,孤獨但又桀骜,愛打抱不平,卻誤惹了洛陽的兵器世家吳家,遭到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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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下雪的天氣,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白雪,他倒在雪地裏,渾身是血,嫣紅的液體在冰冷的雪地裏流淌,點染了白色的世界,更讓人觸目驚心。寒冷已将他渾身凍僵,這時,他的手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絲履,和這個冰冷的世界的顏色一樣,純粹的白,再往上,他看到了一張溫暖的美麗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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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少女救了還雲裳,她就是曲天心···”
陶小夭的筷子“啪”地掉下來,眸光閃爍,回頭看着一邊的說書人,“您說那女子是曲天心?十年前那個屠殺江湖俠士的女魔頭,曲天心?”
那個說書的老人連連點點頭,“正是,姑娘別打岔,請容小老兒說完···”
“快講!快講!”一些聽書的人催到。
“曲天心不知是同情還是憐憫這個少年,在救他的歲月裏,傳授給了他一些武功。這樣相伴不到半年的功夫,還雲裳與曲天心便分道揚镳了。分開之前,還雲裳與她定下了約定,如若再見,她倆便以壇酒之約,一決高下,所以還雲裳是抱着一壇酒離開的。曲天心相約神天門的鶴正泓也就是現任神天門的尊主鶴予盞剛殁了的生父,豈料這個鶴正泓在與曲天心比試前便暗中給曲天心下了毒,所以曲天心才被他有機可乘打下了懸崖。”
“那她死了沒有?”一人連忙問道。
說書人嘆着搖搖頭,手中的扇子“唰”地打開,扇了起來,“一些武林中人數日後在崖下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身上的衣裝和傷口也與曲天心身上的一般無二,所以···哎,只可惜,還雲裳的那壇酒最終是沒有機會打開,之後還雲裳也沒再出現過。”
“這有什麽好可惜的?這女魔頭就該死,要不然那還雲裳也興許活不成啊。”陶小夭站起來拍桌子道。
那說書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此刻将目光掃過了陶小夭,落在了他旁邊的人身上,“你這小女娃懂什麽?這種知己之交,生死之約以這樣的結局告終,豈不令人唏噓?況且···這曲天心雖然殺人無數,但是一名女子能有那麽高的造詣也算是奇女子一個,在座的人誰能比得上?何況她殺的人當中,很多本都是該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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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夭一時無話反駁,只是有些氣呼呼地道,“反正亂殺人就是不該!女魔頭就是女魔頭!”
“只是,最近似乎傳言這曲天心并沒有死,而且連那華驚濃的死也是她幹的。”老頭兒的一句話令底下的人一陣驚呼,人人之間交頭接耳的讨論起來。
“若這曲天心真的沒有死,也不知對于武林到底是福還是禍啊!”老頭兒幽幽地嘆了一句,說罷便起身收拾東西要走。
“老頭兒怎麽知道那華驚濃是曲天心殺的?這事可不能妄下評論。”桌上,一言不發的雲還突然發話,手上的茶杯也輕擱在桌上。
老頭兒擡頭注視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來,“小老兒剛才已經說了,只是傳言而已,況且每個人都有故事,每個人的故事都是自己的,豈是老頭子我能講清楚的?”
雲還站起身來,身上破舊的衣衫在微風中輕輕浮動,他的臉色是蒼白的,但一雙眼睛卻是如深潭般不見底,“是嗎?偏偏我這個人就沒有故事。”
老頭子微微一笑,捋了捋長須,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依我看,這越沒有故事的人啊才最有故事,雲公子,你說呢?”
雲還滞了滞,目光打量着老者,唇邊牽出一抹苦笑,這笑連陶小夭也看在眼裏,這一次,她才意識到身旁的這個人有他自己的故事,有他自己的痛苦,他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謎,而她則像是永遠也解不開。
“你怎麽知道雲大哥姓雲?”陶小夭眼眸一閃忽然問。
“你不是剛才一直喚他雲大哥麽?”
“也是哦。”陶小夭摸了摸頭。
“胡言老兒,華家的事兒豈由你來多嘴?”突然店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三個人,其中一人大喝道。
老頭兒頭一低,“是···是,小老兒多言了,哦,不,是失言了,各位切莫當真。”圍着他的人失望般瞬時一哄而散。
原來那三個人正是那天要過路的那三個人。
那姓薛的書生待人散後才對那說書人道:“老人家莫怪他心直口快,他也是為您着想,華勇堂出了這麽大事兒,自然怕口舌,老人家得當心啊。”
“哈哈···無礙,無礙,多謝先生提醒了,小老兒這便告辭了。”說着便迅速地離了去,雖然這老頭兒須發蒼蒼,但走路卻是輕盈的很。
“原來是你,朋友。”那位薛書生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桌前的雲還。
雲還微微點頭致意,“閣下這麽維護華家,想必是華勇堂的客人了。”
“沒錯,在下薛町銘,敢問···”
還未等他說完,一旁的陶小夭早已跳起,興奮道:“你是藥老嫡傳弟子薛町銘?真是久仰久仰。”她甜甜一笑,然後又介紹起來,“他是雲還,我是陶小夭。”
“陶姑娘客氣了,不知雲老弟,你怎麽到這兒了?”
陶小夭剛想說話,便被雲還搶在前頭,“薛兄有所不知,我守墓期限已滿。三位請坐。”
“對了,忘了介紹了,這兩位是人稱‘雙野夫妻’的葉霸和葉芹。”
當下幾個人便在酒樓裏聊了起來,剛開始那對夫妻還對雲還抱有敵意,之後便也引為朋友,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大抵如此。
是夜,月色如霜,這是座樸素別致的院,月光将那翠柳撇下清影,撒落在那寂靜的院子中,飄蕩着清幽的思緒。屋外星光如縷,屋內燈火如豆。
“進來。”一聲悠然的清魅的女聲頓時響起。
門被推開,一個雪白須發的老頭子進了來,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窗前的白衣女子身上,“原來小姐知道我回來了。”
白衣女子這才打開窗,任那一窗的月輝灑進來,如水的月光漫上她雪白如玉的臉,漫過她如泉的三千青絲,那雙黛眉淺淺如羅煙,那一彎秋目盈盈婆娑竟似比月色還要溫柔,朱唇處淺潤芬芳,如怒綻的牡丹花瓣,額間的紅蓮印記在夜輝裏更加撩人、魅冶。
“如何?”她的目光從庭院收回,轉移到他的身上。
老人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噬憶蠱确實厲害,可他也聰明的很,會猜到的。”
女子笑了笑,但那笑卻像隐藏着所有喜怒和悲歡,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孟伯,我問你,你覺得我是善還是惡?”
老頭兒習慣性地捋了捋白色的胡須,微嘆道:“那麽,我問小姐一個問題,小姐可曾悔過?”
這次,女子卻放聲地笑了出來,眉眼彎彎,柔波盈盈,但漸漸地笑聲卻低了下去,那笑也凝固了,“本來要說不曾的,可現在想來,只有一件事除外。”
那聲音很低,低得連孟老頭也不敢再輕易回答。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這次,她的聲音如珠玉擲地般,久久回旋不絕,讓孟老頭兒微微一怔。
“那麽,小姐是指整個曾經還是您後悔的那件事?”他又躬身問道。
“罷了,只當它是無心插柳罷,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孟老頭似還要說些什麽,但又止住了,搖着頭慢慢退了出去,竹屋裏又恢複了岑寂。
她又望向了窗外,這次她将目光調得很遠,遠處朦胧的青山,甚至深色浩瀚的天際,微風拂來,将她自然瀉下的青絲揚起,她的眼中升起一轉煙雲,朦朦胧胧,忽地,一陣顫意襲來,她的指尖驀然收緊,指甲深陷入粉紅的肉裏···
“小姐,你的蠱毒···”孟老頭兒一震,昔日每次蠱毒發作之時,他都會将她穴道封住。
驀地,窗子一顫,她的人影已掠了出去,白色的麗影迅速消失在樹梢。
院子裏,孟老頭神色有些痛苦,看着那遠去的背影,連聲嘆息,“為何要背負這麽多,這樣的年紀,應該良人在伴,雲游四方不是麽?”
忽然間他的深思仿佛憶起了一個有些狂傲又有些邪魅的男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若他們不是仇敵,若他不那麽傷害她,今日他們會不會···哎,世間之事是沒有如果可言的。
小姐此去,怕是決定抛開過往了···十年了,愛恨交織地念着一個名字,還雲裳,那個人又能不能将小姐從愛恨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哎··如果能,又不知是福是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