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然後就是一塊背景板,整個這裏都是舞臺。”

“獨缺背景,讓大家感動到的背景。”

“什麽樣的背景?”

“嗯……上面是故事裏講述的畫面,讓看故事的人忘不掉的畫面。”

君禾面對潔白的牆壁張開雙手,身後的紫藤搖曳着似乎在回應她的話。宿願笑着拿起刷子蘸上染料在牆上揮動起來。“還好我有點美術功底,雖然比起你差多了,但是也能勉強應付了。”

君禾沒回話,只是微笑看着他來回移動的身影。心裏默念道:還有……這也是我想送給你的一片夢幻之境。一朵朵鮮豔的紅花綻放在她手裏的排筆之下,線條與線條交接上,他們對視一笑各自加快動作。

“同學們都來幫忙吧!”遠處,沈越會長正帶着同學們朝這邊走來,一大群人聚集在紫色光影下。君禾他們與沈越商量了一下劃分好任務,大家都展開了行動。

校慶【下篇】

各班的節目都順利進行着,同學們情緒高漲,看來這次校慶節目辦的很好。

江老師在後臺指揮着,許朝暮上臺報完節目的名字後先是向全校師生致歉。“我們班的表演臨時更改了場地,請大家學校後面的小花園觀看表演。”

“啊?大晚上還要跑到小花園看表演,有沒有搞錯?”

“就是,不如幹脆直接取消表演算了!”

“……”

臺下一陣哄鬧,不滿聲和責怪聲不斷傳來。場面有點失控,各班老師安撫班上的同學,可是哄鬧聲還是沒有消停,前排的大人物們皺着眉頭吓得校長心髒驟停。

校長擦把汗,讪讪地向幾位大人物賠禮,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沈越出現在會臺上鎮定自若地解圍。

江老師在臺下小聲問許朝暮:“更改場地怎麽不提前通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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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朝暮見場面有些失控一時間也亂了分寸,剛剛平複好心緒。“因為我才從那裏忙完回來。”

“除了你,還有誰在幫忙?”不可能只有一個人,白天見班上同學少了一半還以為他們去其他的,原來是在布置場地。

“宿願、君禾還有會長帶領班上同學們一起。”

“他們?”江老師不由得嘆口氣卻也倍感欣慰他們的努力和付出。他提步走到沈越身邊轉身對臺下的衆人說道:“這出話劇是同學們花了很長時間準備的,希望各位長官和在座的老師、同學們能移步去那裏看一下。”

校長請示了他們的意思才發話,“既然江老師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去看看吧。”說完,招呼他們走在上面,沈越在後面組織大家。

“謝謝校長!”

衆人來到小花園一看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螢火蟲發着幽綠螢光。周圍被圍了起來,只有小木橋一條通道。木橋上、小溪邊、假山上全站着人。随着他們步入有光亮從灌木中亮起。

“是孔明燈!”有人喊道。灌木叢後緩緩升起數十盞孔明燈,孔明燈少時停滞在夜空中,系在樹幹上的長繩拉住了它們,一下子整個小花園都亮了。

這時又有人指着喊:“在那邊!”遠遠望去,明亮中大片的紫浪高低起伏着。

“還有這地上的……是棉花嗎?”大家紛紛彎下腰搓着地上薄薄的像絨的東西,遲疑道。

“嗯,被染過是紫色的。”

然後,戲中的道具也出現在衆人眼中。

江老師卻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對身邊許朝暮說:“你們用染料染棉花。”

許朝暮比起大拇指,贊了一個。白天見宿願他們在染棉花時她很不解,後來才知道他們是想制造情節裏的氛圍,佩服之際卻又不解問:“晚上那麽暗,光靠那個孔明燈能看清嗎?”

“到時你就知道了。”

她直到剛才都很擔心這個問題,如今才覺得真是她多慮了。雖然燈火照出的橙光的确使紫色有些令人難辨,但是重要的不是顏色而是氛圍。想到此她不得不佩服君禾能想出這個辦法。

“請大家欣賞話劇《夢別前緣》。”

第一幕戲講的是一位将軍娶了公主,享盡一生榮華。

将軍這天做了一個夢。

将軍從床上坐起,恰巧外面有一女子走進來,不是公主而是一名叫清兒的美麗少婦人。

将軍驚訝道:怎麽會……

清兒:将軍怎麽了?

将軍回過神來,漫道:沒事,只是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清兒笑道:原來是做噩夢了,将軍趕快起來洗簌進宮面聖吧。

将軍問道:今日是何日?

清兒:十六。

将軍望着她,一語不發。到了臨走前對她道:你在家中等我回來。說完便走了。

兩個學生是戲劇社的演員身着古裝将大家帶入那個場景。他們悉心演繹故事人物,情感入情于戲,自然地将整個劇情完美地展現在面前。無論是英俊的将軍,還是柔美的清兒,都演得惟妙惟肖。

道具和演員身處在遠處的紫藤架下使得他們看起來虛虛實實,仿佛真在一場夢境之中。

戲演到這裏大家都覺得奇怪,将軍的妻子明明是公主怎麽會變成清兒。好似戲中的夢境一般,叫人分不清。

有人說這是莊周夢蝶,一場清夢。

也有人說清兒是将軍心中所向往的美好化身,像蒲松齡寫的聊齋一樣。

“江老師,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許朝暮轉頭問他,她看了好半天都沒有看懂,“我怎麽看不懂啊?”

沒聽到他回話,疑惑望去,見他正望着戲出神。“江老師?”

江老師回過神,好一會兒才答非所問道:“若不是心中所憶,又怎能入夢?想了半輩子都想不透結果卻在夢裏才看清,可悲啊!”語氣裏透着無比傷感。

說的好深奧,不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意思嗎?她覺得這出戲似乎像是在講夢境,又似乎沒那麽簡單。

周圍一片安靜,只聞得戲中人的聲音,看戲的人早已入迷。

第二幕戲開始了。

将軍回來後眉頭一直緊鎖,在房間來回踱步。

對她講說:今日聖上想将公主許配給我我拒絕了。

清兒大驚深知拒絕聖旨的後果,急忙問:聖上可有發怒?

将軍:嗯,聖上要罷免她的官職。

清兒急道:這該如何是好啊,将軍。

将軍勸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沒了官職也無妨。

清兒雙眼泛出淚光,似咽似喜溫柔喊道:将軍……

如此癡情的将軍。為了所愛放棄一切的将軍。

怎能不令人感動。

他們在一處美麗的小山村中生活着,後來生下一個男娃,三口之家過得很是幸福美滿。

看到這裏大家可能以為這就是結局了,可惜不是。

這怎麽算是一場夢呢?

将軍的話語情真意切與宿願的喃喃重疊在一起格外好聽,她聽得入迷直到飛絮滿天盡迷眼,她緩緩開口念着清兒的臺詞。

第三幕戲。

周圍情景一變,清兒穿着一身白衣在橋邊望着他。

将軍陡然一醒,喃喃出聲喚她:清兒。

一陣風吹過,黑夜中飄蕩的白霧漸漸散開,早年的往事也随之浮現出來。

原來清兒本是将軍早年的原配夫人,後來皇上與公主逼婚,将軍為保官職休掉了她。

她走投無路從懸崖上一躍而下,死後成了冤魂不肯投胎。

将軍痛苦萬分:你為何這麽傻?我休了你就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為什麽你要尋死?

清兒恨道:只有死後化為鬼才可以殺你,替自己出一口怨氣。

将軍道:那你殺了我吧。

清兒淚下:我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又道:剛才的夢境是我編造出來的,若是你當初肯如此那我們豈會是現在這副情景。她忽又釋懷一笑:那一場夢倒也使我終于放下了一切我要去投胎了。

清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留下随風搖擺的片片蘆葦。

将軍在後面緊緊跟着卻怎麽也去不到她身邊,後來夢醒了他才恍惚笑道:原來只是一場夢。

卻不知他的語氣艱澀嘶啞,讓人忍不住想落淚。

将軍去世前仍念着前妻的閨名:清兒……

話劇結束許久很多人才回過神,掌聲雷鳴。看來他們這次的話劇真的排得不錯,班上同學紛紛擊掌歡呼,互相給對方一個擁抱。沈越走過來示意可以進行下一個環節了,同學們熱情高漲,紛紛開始行動起來。

孔明燈不知何時降下,燈火一瞬間熄滅再次亮起後五個身影出現在空曠地。君禾、宿願、沈越、許朝暮、邱曉雪穿着連夜縫制的禮服,一下子他們化身為今夜最閃亮的五顆星星。

他們站好位置,随編制的歌劇音樂響起,齊齊朝前跨出一起。女生雙手疊起放在胸口,踮起腳尖高聲歌唱,兩位男生面向中間在她們中交錯而行,像在尋找什麽。

“我想我們會有一段相遇,雖不知是何時,但我知道一定是那時刻,我最美麗的時刻。為了與你相見,我虔誠地祈禱了許久,終于上天讓我們結一段塵緣……”前面溫柔如水,連烏雲都被融化散去露出點點繁星。

今夜變得不再那麽寂寥,今夜伴随着他們的喧嚣而喧嚣。

随着他們的身影的交錯,步伐的變換,那萦繞在身邊的光輝更加耀眼。五芒星的位置讓他們注視着彼此,觸摸到彼此,回旋着,跟随着。心靈傳達的感情使得他們更加緊密,讓一切魅力無限!

紫藤花瓣在後面輕輕飛舞着,像在追随着他們。

中間一段音樂忽然變得激烈起來,把那種渴望的心情淋漓盡致的唱出來,五人齊齊回旋着,每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統一步伐和動作。四人圍繞着中間的許朝暮轉着圈,一一與她和聲唱出接下來的歌詞。

“有一天,上天将我化做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我慎重地開滿着花,那是我前世的盼望化作的花。你走近時請你細聽,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直到你走過後,你不知道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我深愛的人,你可知那不是花瓣,而是我凋零的心。我深愛的人,就在這裏說再見了,永不再見。”

完美的收尾中,那感傷的聲音充滿着遺憾和悲傷,又透着點眷念和滿足,仿佛眼前這條紫藤花路正是那條路。

這出歌劇把時光跨越了五百年,人們仿佛真的見證了這段癡戀,它有着祈禱、渴望和華美的言語,最終化為聖潔無暇的愛情。整首歌用溫柔、平緩的音階,但它的情感卻從這語調中的夾縫中流露出來,讓人深深感悟愛情裏的執着。

最後的校慶在大家的各種意外之後謝幕了。

大家紛紛收拾起道具,而宿願和君禾忙活了一整天通通累得倒在柔軟的花瓣地上起不來。他們背靠背坐着,聊着,不亦樂乎。

宿願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回頭問她。“你說,将軍做的夢到底是不是真的?”

君禾笑着說:“都說人生如夢,既然如此那夢中的一切是真是假又有何區別呢?”

“人人都明白夢是假的,那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想做那南柯一夢呢?”

也許是因為現實不能滿足人,所以才希望在夢裏一嘗夙願吧。

至于是不是這樣,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回憶往事

宿願嗅着從藥櫃裏拿出的草藥。“這是什麽?”他拿給君禾看。

君禾告訴他:“這個是連翹。你光聞氣味是不行的,還要觀察它的特征這樣才記得牢。”說着,從他手裏拿走草藥。“還有,你嗅的方式不對,萬一遇到有毒的草藥就糟了,應該拿遠點。”

他撇撇嘴,問:“它的藥性是什麽?”

“書中記載連翹性味苦,涼。主治清熱,解毒,散結,消腫。治溫熱,丹毒,斑疹,癰瘍腫毒,瘰疬,小便淋閉。用法用量內服:煎湯,3-5錢;或入丸,散。外用:煎水洗。脾胃虛弱,氣虛發熱,癰疽已潰、膿稀色淡者忌服。”君禾回憶書中所記。一字不漏地說給他聽。

宿願聽她說了這麽一大串,覺得腦容量根本不夠,氣餒道:“唉,我記性不好總是記不住這些。”把藥草放回原處,索性不看了。“也許我根本沒有學醫的天賦吧,不然怎麽連這些都記不住。”

“學什麽都不是一學就會的,但是要堅持。”君禾拍拍他的肩膀,鼓氣道:“慢慢來,只要你努力了就一定會有收獲的。”

他勉強一笑,轉過身去。“明天的慶功宴,你會去嗎?”

“嗯。”她心想,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聚會了。看着一臉欣喜的宿願,她無奈開口道:“宴會過後我就要回家了。”

宿願望着她愣在原地。

第二天,溫室裏沈越正在研究新引進的盆栽,君禾推開玻璃門走進來,她沖他打招呼,“會長。”

沈越緩緩一笑,站起身來放下盆栽脫下手套走過來。“你來有事?”

她扭頭瞥了一眼滿室的花花草草,說:“今年訂的花草不夠,院長叫我們把花搬到花壇。”說完她手腳利落地紮起馬尾,走過去彎腰搬起一盆。

“我幫你。”

不知不覺,轉眼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終于忙完了。許朝暮來了,問君禾宿願來了沒,君禾打趣說他還在教室用功。聽到宿願的名字沈越眉頭挑了挑,想起那個少年心裏思索着。以君禾的身份是不可能真的和誰做朋友,可是先是宿願又是許朝暮,身邊朋友一個接一個,她究竟想做什麽?

沈越看不透她。

許朝暮與沈越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覺時間又往後移去。

過了好一會兒,宿願終于來了。

他沒想到君禾、許朝暮居然會和沈越在一起,他們還聊的很開心似的。他恍然記起許朝暮和沈越學的科目都是跟植物有關,兩人的共同話題自然很多。

他想的還真是沒錯。

他們從一開始聊天起,君禾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們聊的都是圍繞植物的一些內容,她倒不是不知道,而是看見許朝暮那麽興奮就立刻明白她對沈越的心思了,所以才沒打擾她。

不過她也看出沈越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她暗暗嘆了一口氣: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見宿願朝他們這邊走來才松了一口氣,當電燈泡真不舒服。

等他走近才看清楚他的臉,她忍不住笑出來。宿願此時頭發、臉上、衣服上全是□□。“你怎麽了?”

笑聲引來許朝暮和沈越的注意。

沈越看後忍俊不禁。

許朝暮倒是誇張大叫起來,“宿願,你怎麽搞成這樣了?你別告訴我你跑去砌牆了,這學校哪棟建築是你建成的?”她調皮地開着玩笑。聽她這麽一說,他們笑得更開心了。

宿願氣鼓鼓地看了他們一眼拍拍身上的灰,說:“來的路上經過實驗樓,那裏在修補臺階,樓上有同學扛着石灰袋從樓梯上走下來時崴了腳,一大袋石灰掉在我面前就成這樣了。”

“幸虧閉眼閉的快,要是進了眼睛可就慘了。”說起他就是一肚子氣,怎麽他就那麽倒黴遇上了呢?

君禾掏出一塊手帕,浸濕後遞給他擦臉。“這個樣子怎麽參加慶功宴啊,你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

等宿願換好出來後他們先出發到風雅樓定包廂,不久,大家也陸陸續續來了。

服務生推了一整車的菜盤進來,滿桌的各式各樣的菜看得人眼花缭亂。“別光看着不懂筷,大家吃菜啊。”沈越招呼他們。“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男生們都放得開,拿起筷子囫囵吞棗地吃了起來。

一桌子人盡在劃拳、起哄、玩游戲,還有人提出男生今天必須喝幾瓶酒才能回去,氣得邱曉雪直跳腳。

宿願去夾起盤中擺放地很優雅的魚丸,可是不知怎麽就是夾不起來,好不容易夾起快到碗裏時又掉了。

恰巧對面的沈越也在夾同一道菜,他就夾的很好不像他弄得那麽滑稽。

宿願家裏很是貧窮從未吃過這麽好的菜,今天來到高級酒樓吃着這麽好的菜讓他很不适應,心裏甚至打着小鼓。見沒人注意他趕緊收回舉在半空的筷子埋頭吃着碗裏的飯。

突然一雙筷子伸進他碗裏,筷子間夾着那滑滑的丸子。君禾将丸子放進他碗裏後又給自己夾了一個。

宿願吃着滑滑嫩嫩的丸子,心裏暖暖的。倒是對面的沈越心裏有些許難受,有些羨慕宿願有人願意為他夾菜。

君禾默默觀察着沈越的一舉一動想他應該也是出身大戶之家的,他的言行舉止包括他的用餐禮儀都是紳士之舉。

這就有趣了。

據她所得到的資料上說沈越只是一個平凡家庭的孩子,父母早亡沒留下什麽值錢的東西,很早就自己掙錢供自己讀書,現在開了一家花店,生意絡繹不絕。

可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麽簡單。

記得第一次見到沈越是在三年前開學的一個月後。

君禾和宿願走進福利院時都各懷心思,宿願覺得福利院給他的感覺越來越熟悉,而君禾覺得十分厭惡。她見宿願跟院長打招呼的樣子就知道他經常來這裏的,因為是熟人的緣故,院長準許他們随處走動。

這裏和她印象中的福利院不同,這裏沒有那種冷漠,阿姨們都很耐心照顧小孩。

孩子們一看見宿願他們立刻湧上來,嘴裏喊着:“宿願哥哥。”看見君禾,便問:“姐姐叫什麽名字?”唧唧咋咋的吵得人頭疼,還非要得到答案。

君禾暗自瞪了宿願一眼像是在責怪他似的,宿願對她這個小孩子的舉動哭笑不得上前幫她解圍。趁宿願在和孩子們說話,君禾默默地向外移動,只不過她的動作已經全落在宿願眼中。宿願覺得好笑想捉弄她一下,過去一把拽住她走到孩子們的中間。他對孩子們說:“這是新來的君禾姐姐,你們歡迎嗎?”

“歡迎!”小孩尖銳的聲音響起刺痛君禾的耳膜,不由地捂着耳朵還狠狠瞪了宿願一眼,可惜人家一點也不介意她的瞪視,還在旁邊跟着起哄。

宿願不知道君禾不喜歡小孩。

君禾不喜歡小孩的原因不止是小孩會哭鬧,更因為小孩什麽都不懂。別人的痛苦他們不能體會,總是用一張白紙的純真對人,讓她忍不住嫉妒。想到此,她正打算轉身離開,卻發現衣袖被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扯住。

“姐姐,她們一起玩吧。”笑呵呵的一句話讓她不知該說什麽好。她看了一眼宿願,誰知宿願假裝沒看見。

其實宿願心中篤定她會答應的。

君禾不知道他的此時在想些什麽,但是看着一張張期待的笑臉和宿願不自覺發出期待的眼神,還是冷沉着臉答應了。

宿願以為需要他要勸說她一陣,沒想到她竟然這麽輕易就答應了,稍稍有點吃驚,更是堅定地覺得君禾一點也不讨厭小孩子,剛才的別扭其實是不好意思。

其實君禾一方面讨厭小孩子的“純真”,一方面又知道小孩子是無辜的。

一個上午就在“宿願哥哥”和“君禾姐姐”的叫喊中“和諧”度過了。

中午在福利院和孩子們一起吃過飯後宿願獨自去福利院旁邊的小教堂,君禾陪院長聊了會兒天。

過了兩個小時宿願才回來,他告訴君禾一整天拉着她不撒手的那個小女孩只有小名叫小水。小水剛生下不久父母雙雙死在了戰争中,這裏的孩子沒有任何親人所以會把每一個對他們好的人都當成親人。

君禾聽後沉默了幾分鐘,然後轉過頭問他:“那你呢?你覺得自己過得怎麽樣?”

宿願雙手交叉支着下巴,陷入回憶:“我曾經失憶過,八歲以前的事基本不記得了。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為什麽會掉在海裏。只知道醒來時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全忘了。”他躺在綠茵茵的草坪上,沒有看見君禾臉上深深地悲傷,“但是我現在過得很好,我養父母對我很好。”

“哦。”君禾沒再說什麽。這時聽他問起:“那你呢?”

她僵硬下,只含糊說了句:“我過得很好。”頓了一下又說:“只是很想小時候的玩伴。”

“他是很重要的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君禾的聲音變得悠遠綿長,在他耳邊久久回轉着,然後眼皮變得沉重起來,再後來……

她對這美好的天色微微呼出一口氣,心底的沉悶也随之驅散了,她轉頭盯着宿願的睡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初識沈越

宿願做了一個夢。

夢裏,海水沒過他的膝蓋,是冰涼的,毫無溫度。岸上有一個小女孩喊着他的名字,喊着喊着小女孩突然不見了,那裏又出現一個女生。只是模糊的影子,卻讓他覺得很是熟悉。宿願站在原地看着她,而她也站在對面看着宿願,仿佛世界靜止一般。宿願向她伸出手,她也向宿願伸出手,可怎麽也觸不到對方。後來,女生從胸前拿起一個泛銀光的東西,舉在面前,銀光照亮了她的眼眸。

他睜開惺忪的眼目,發現天色暗了下來。

身後一陣歡笑聲傳來,他看見孩子們和與他們玩在一起的君禾。談不上很快樂,卻是非常真實的,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君禾。

看着君禾向他走來時,恍然間,逆光裏的身影和夢中長大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浮上他的心頭。

“怎麽了?幹嘛不說話?”她問。

宿願甩甩頭,“沒什麽,剛剛才睡醒沒緩過來。”說罷發現草上的一層金黃,原來太陽快下山了。

君禾笑笑。“你知道把夕陽放在手上的感覺嗎?”

“應該很……溫暖。”這是宿願心中認為的最舒服的感覺,陽光沐浴着,溫暖舒适。

“你看,我戴上了夕陽。”她伸出手紅色夕陽落在手指上,像一個紅寶石戒指。宿願學她放平手背,說:“我也戴上了。”

旁邊的孩子好奇地伸出小手,模仿他們的動作,模樣可愛極了。

他們一看,不禁一笑。

“都已經傍晚了,你怎麽不早點叫醒她?”宿願抱怨着。

“誰叫你睡得那麽沉啊。”

……

福利院的後山上有一座小屋子,院長将那裏安排給宿願居住。

山路難行,君禾提着裙邊小心翼翼地踩穩每一步。宿願伸手牽着她走,“慢慢走,小心。”他一直注意着兩人的腳下。

君禾一直淡笑着,見他沒瞧見立刻将被樹刺劃破的手藏着身後,應道:“好。”

“我每次過來都住在小屋裏。”宿願想起一件事,邊走邊對她說:“有一次,我和薛凡在外面玩晚了沒回學校就來了這裏住一晚,第二天才回到學校。後來這裏就成了我們在校外的小家了。”

月上枝頭,兩人終于走到目的地了。

君禾看着面前的小屋子,驚奇道:“這屋子真的是給人住的?”

不是她大驚小怪要知道能令她驚奇的事不多,而眼前的情景本就是一個驚奇。月光下照耀着的小平屋,像是神聖的殿堂潔白不容玷污,不似凡間之物。而旁邊挂滿紅絲線的大樹村托得它多了幾分靈逸,這才平添一絲凡塵氣。

“嗯。”宿願走到樹下道:“我住在這裏兩年了,樹上的紅線在我來之前就有了。”

“你知道紫藤嗎?”她突然問道。

宿願搖頭,“只聽說過。”

“紫藤倚架而存,春季開花,青紫色蝶形花冠,花紫色或深紫色。李白曾有詩雲:“紫藤挂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隐歌鳥,香風留美人。”暮春時節,正是紫藤吐豔之時。”

聽她說了很多,他還是想象不出紫藤的樣子。

君禾見他苦愁的樣子,不自禁彎起唇角。她走到大樹下,撫着樹身,擡起頭。“樹上墜着的紅線讓我想起紫藤。”

三月的夜風涼意頗重,君禾不自覺攏攏衣服。宿願說道:“進屋吧。”忽然走在前面的君禾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君禾示意他看向地上。

地上鋪了一層白月光本是極美,現在卻令人觸目驚心。因為有一大灘暗紅的血漬從門縫流出。

宿願驚道:“怎麽會有血?”

“有溫度,有人受傷了。”君禾查看一番後看向門內,宿願推開門一眼看見倒在門裏邊的男子,男子左邊的絨布衣已經被血浸透了。

君禾本不想招惹麻煩,可是……“是會長!”宿願打開門後的燈,将那人翻過來一眼認了出來。

“會長……沈越?”君禾有點印象,但也只是聽過名字沒見過人。

宿願探過他的鼻息,才松了一口氣,立刻背起沈越往外走。

“你帶他去哪裏?”君禾在身後叫住他。

“下山,去醫院。”

“不能去!”君禾急急地阻止他。

“為什麽?”他問。聽她說道:“他很危險。”

宿願頓時疑惑問她:“什麽?”

“他的傷是槍傷。”君禾盯着沈越肩上的血洞說道。

傷口不大,血水凝固在四周瘀滞不散。這世道,拿槍的不是軍隊就是混黑道的。

他垂下眼簾,“我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他是我們的同學。”說完,繞過她的身旁。君禾再次攔下他,說道:“要救他就更不能去醫院了。”這句話止住宿願的腳步,“為什麽?”

“傷他的人是在海城開的槍,就極有可能會在醫院裏埋伏等他自投羅網。”說到這看了一眼昏迷的沈越,又說:“只能我們自己救他。”

“該怎麽做?”

“小屋裏有醫藥箱嗎?”她冷靜地分析道。

宿願點頭,“那誰來取子彈?”

“你還不會取子彈,只能我來了。”

“……”

小屋是一室兩廳的,裏面有兩個床鋪,客廳還有一個沙發,可以供三個人睡覺。

君禾環顧一圈後,确定這裏很安全。

宿願與君禾合力将沈越輕放在床上後,就去燒熱水。

“除了熱水,還要一把消毒的匕首,酒精和紗布。”君禾坐在床邊撫上沈越的額頭,正在發燒。“他發高燒很危險,必須馬上給他把子彈取出來才行!”

箱子打開後宿願把東西一一擺在桌上,這時聽見君禾的話頓時慌了手腳,忙問道:“那怎麽辦啊?”

君禾默了,看來她對他太有信心了。“你去打熱水。”宿願沒多想立刻去打水,出門後還不忘将門帶上。

君禾将所有的東西消毒放在觸手可及的矮櫃上。這時,宿願也将熱水打回來了。兩君禾在沈越中槍的地方擦上酒精,再用匕首挑開腐紅的皮肉剜出子彈。宿願不忍注視,就将視線一直鎖在君禾身上,隔會兒給她擦擦汗。縫合傷口時,君禾雙目微眯,宿願以為君禾失手了向傷口處看去,傷口處淌滿血水讓宿願一陣暈眩。

君禾從一開始就一邊忙着,一邊暗自關注宿願的情況,就是怕他看見會受不了,果然。“你又暈血了。”一針見血地說道。

宿願甩甩頭深呼吸,“沒有。”話雖這麽說,但還是暈,甚至眼前開始發黑,想嘔吐。

“你是不暈自己的血,見到別人的血就會暈。”在宿願不服氣開口之前又說:“你立刻去床上躺着!”堅決的語氣讓宿願乖乖去躺着了,當然不是他聽君禾的話而是他不想給君禾添麻煩,令她分心。

宿願躺在床上很快就不暈了,側頭剛想告訴君禾時卻愣住了。剛剛忙着沒注意到君禾将劉海別在耳後,此時君禾的臉清晰的映在他眼中。汗水順着她的耳發滴落下來,她認真的樣子更添幾分韻味,令人想起那句“燈下美玉,月下美人”的話。

他知道君禾很漂亮,但此時看着她仍出了神,今夜的君禾多一份神秘讓他更加移不開視線了。

君禾忙完一切,簡單的收拾好東西才出房間。宿願起身為沈越擦拭身體時,發現他傷口的血早被君禾擦掉了,于是給他将衣服剪開換下,蓋好被子後才讓君禾進來。

宿願對她道:“你也給自己包紮一下吧。”

君禾疑惑,不知他在說什麽。

見她不解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事,帶着怒意走到她的面前,他拉着她之前被劃破的手。“手背上這麽大的傷口,我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手背上一條深深地血痕映在兩人的眼中。

皮開肉綻,血已經凝結成痂,呈烏黑色。這麽重的傷她居然都沒吭一聲,要不是剛才取子彈時被他發現,她估計打算一直不說也不處理。

誰知她聽後撲哧一笑,只道:“知道了,我馬上就處理。”她那嘻嘻哈哈的模樣惹得宿願更生氣。

見她認認真真地處理好傷口,這樣,宿願才滿意了。

忙完已是深夜,可是沈越還沒有完全退燒,需要整晚有人照看。君禾擔心宿願一個人熬不住便留下來,宿願換掉薛凡床上的弄髒的被單,讓君禾睡床上,自己打地鋪。

“咦?”君禾側躺着,不經意看着沈越的側臉發出一聲短音。

“怎麽了?”宿願問她。

“沒什麽。”

黑暗中,一室無話。

君禾是帶着疑問入睡的,剛才她看着沈越的側臉,突然覺得她好像在哪見過這個沈越,可是她确定自己的确從沒見過他,思索中濃濃的睡意襲來吞沒所有的的疑惑。

宿願一宿沒睡,他心中的疑問很多,無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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