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這麽能忍,竟然重重地關上門,離開了。
剛要又睡着的謝布衣一聽這門響,豁然睜開了眼,吓得坐了起來。
怯弱的瞄了眼房門,發現沒人?又放下心來,心想,姓黎的不過如此。
莫名其妙的又覺得沒他爹在這裏坐鎮,她說不定過得家裏還舒坦!漲了點小人得志的心思,于是,這麽一想,心裏還挺得意,裹着被子又睡下了。
“恭喜,恭喜,恭喜黎兄喜得佳人。”這已經是第七波客人,黎正夕也覺得有些累煩。
可又能如何?
人情世故不就是這樣。
看誰僞裝的好,看誰笑得彬彬有禮。
從小到大,他就像是一個精準的機械,做什麽說什麽都舉止優雅,待人禮讓。
他是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就該如此。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從裏面已經開始裂了,只是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連他自己都期待,
那一天,
毀滅的到來。
“怎麽不見新夫人?” 客人中有人插嘴道。
“她有些困頓,還在休息。”
話音落下,一衆人有些面面相觑,随即便笑了.
“看來,黎兄昨晚真是勇猛了,都到了下午了,也不見新夫人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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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年輕人得注意體力。”說着,那人扶着胡子跟着笑呵呵起來。
“……”
“乾國上下誰不知道,當初黎兄和長公主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我們都還以為黎兄也是個長情的人,說不定會終身不娶。看來,新夫人功夫了得啊!”
“男人嘛……呵呵,我們倒是真好奇新夫人是何許人?竟能比得上素有第一美人之稱的長公主?”
“是啊,想必也是傾國傾城的佳人。”
黎正夕只是微笑附和,只是那些笑怎能都不達眼底,不禁微微收攏了袖口下的手。
正當衆人嬉笑談笑,越說越好奇新夫人的模樣的時候……
遠遠,黎正夕就看見才剛起來的謝布衣。
只見她正打着哈欠,身上還穿着昨天的喜服,估計是懶得沒換,披頭散發的模樣似人似鬼。
這時,估計沒看清楚路,竟然踩着自己的裙角絆爬了?!
四仰八叉的模樣,正咧着嘴,沒出息的嗷嗷喊疼。
黎正夕冷笑了下。
衆人察覺,不禁随着目光看去。
!!!
一群人吓得說不出話!!
那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正趴在地上,張嘴直叫喚的女人該不會……?
要知道,那身新娘的喜服,可是賴不掉的!
不會吧?
衆人很尴尬。
正琢磨着要不要裝作看不見,給黎正夕留點面子?
要知道黎正夕可是當今皇帝欽點的禦史大夫,誰敢得罪?不過是因為三年前身染重急,才告老還鄉,潛心修養。要知道這複職,簡直是分分鐘的事!何況,他還有個不得不說的妹妹,有錢的老爹……都他媽得罪不起啊!
可要真裝作什麽都看不見,是不是又太明顯了?
衆人一籌莫展。
黎正夕卻看得高興,心裏忽然隐隐覺得興奮,若是讓他們知道那個人是自己婚配的女子,不知道該怎麽樣的精彩?
這時,有人打圓場,硬着頭皮裝沒看見,指着一旁的竹林道:“黎兄家的園林可算是一絕,不如我們去看看。”
“好啊好啊……”一行的衆人忙開口附和。
……
黎正夕這時卻嘴角挑起一抹淺淡道幾乎看不見的笑,依舊遙遙的看着已經從地上爬起身,正二百五的踹絆倒她的那塊地皮的草包。
緩緩道:“……那位便是新夫人。”
雖然心裏早有答案,衆人還是忍不住囧了。
都快哭了。
這位兄弟這麽誠實,還是瞎了……
尴尬的笑了笑,一句都接不下去。
不帶這麽自掘墳墓的。
“咳,”衆人尴尬:“新夫人真……真特別。”
“你們不是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嗎?”黎正夕平淡的說道,要不是一貫的謙謙公子形象深入人心,否則他們真覺得這位是故意這麽難為他們。
衆人只會尴尬的笑,一肚子拍馬屁的好話,實在違背良心的說不出口。
“咳……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緊忙灰溜溜的走了。
終于清淨了。
黎正夕依舊站在原地遙遙的看着那個草包,冷笑了下……還有點用。
作者有話要說:
☆、早晚得散
黎正夕坐在附近的涼亭裏,遣散了所有的下人,順便要了壺綠茶,清火氣。
然後,跟看風景一樣看着滿身是槽點的“新夫人”
喝了口茶,心裏泛起一陣冷笑。
這次真是開眼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
其實,謝布衣有點迷方向,這是從小烙下得病根。
因為這,不知道被私塾的先生用竹板敲了多少次。不過,這毛病好幾年沒人發現過,估計是被黎府的大院子給弄暈了,所以才破綻百出。
撓了撓頭,自己都記不準已經第幾圈了,雙腳發軟是鐵定的試試。只是,奇了怪了,這麽大的府邸怎麽連個下人都沒有?
不由朝着身後涼亭瞅了瞅,正好看着整喝着茶的新郎官,心裏泛起一陣唾罵。
揣測着,他估計心裏不知道怎麽樂呵?
瞅着幸災樂禍的新郎官,滿臉寫着,老子知道路,你來問的嘴臉。
謝布衣剛強的撇了下嘴,要讓她上前去問仇恨,她還真沒有那麽厚實的臉皮!
于是,繞着花園又事好幾回,天都快黑了,也沒走出個所以然。
謝布衣尴尬地瞅了瞅身後正續杯的黎正夕,瞬間心哇涼哇涼。
……
磨磨唧唧,不知不覺還是走到黎正夕身邊,也不吭聲,就這麽幹站着,張不開嘴。
黎正夕本來就是看笑話,更不可能開口詢問。
于是,兩人都不說話,一個幹站着死瞪眼,一個則坐着喝茶閑情逸致。
愣是一句話不說活生生熬到了太陽西下。
黎正夕看了看身後的晚霞,站起身,撫了撫身上白色錦袍,轉身要離開。
謝布衣一見,慌忙跟上。
心道,還是她聰明啊!只要有點距離的跟着,走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倆人不知不覺又走了一會兒。
正當,謝布衣天真的以為自己成功在望的時候,
誰知道?一扭臉的功夫,剛才還在眼跟前沒幾步的黎正夕,忽然一個健步不見了??!
頓時,剩下一個人傻脫脫站在原地的黎正夕,錯愕的眼珠子都瞪得混圓!
“王八羔子!”謝布衣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得直翻白眼。
“求人,不會嗎?”忽然聽見悠悠的從身後傳來一聲沒有起伏的聲音。
謝布衣回頭,果然又看見黎正夕那張讨人厭的臉,深深覺得自己被涮了,沒好氣的回道:“我會不會關你屁事!”
聞聲,黎正夕高貴冷豔的眼神,明顯一緊,也笑不起來:“求我,我就帶你出去。”
“我要不哪?”
“死鴨子嘴硬。”黎正夕嗤笑了下。
“你什麽意思?”
“這裏是黎府的後花園,種了不少奇珍異草,當初為防人盜竊,所以特意按照七星八卦陣布的局,別說是你這樣的,就連在這裏帶過好幾年的侍奉,每逢陣法改變,都犯迷糊,你覺得你這資質可能嗎?” 黎正夕眼神灼灼的看着謝布衣。
這話直白的氣得謝布衣直運氣,瞅着黎正夕那雙桃花眼,怎麽看都覺得扭曲!他爹千親萬苦選出來的賢婿就這德行,真想讓他老人家看看,教養再好都白搭,扭曲絕壁是絕症啊!
一向軟柿子的她,這次難得硬氣一次,猖狂道:“有人說過你人格有缺陷嗎?裝了這麽多年,累得不輕吧。”
黎正夕明顯一愣。
謝布衣挪了挪屁股,難得端正,一臉正氣:“雖然我是個軟柿子,但是也不是随便人都能捏。老娘,今兒個就打算在外面睡。你一個人獨守空房去吧。”說完,竟然也不嫌棄髒,直接合着衣服倒在地上,眯起眼來。
黎正夕繃緊的臉,微微有些崩壞:“挺有骨氣?”
謝布衣抖了抖二郎腿,笑笑,廢話!這要是讓他那個草包大哥看見止不住怎麽羨慕!骨氣啊?長這麽大,嘴最硬的就是這一回!
也算是做一回好事,給黎家的少爺上上課。
正當謝布衣天真的以為黎正夕最起碼得表示尊敬,佩服她人格魅力大的時候,誰知道,卻聽見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等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人的後腳跟。
……
不是吧?
難道真把她丢在這?
喂喂喂!她身上還穿着喜服,今天可是新婚第一天,就算每個夫妻之情,你就不怕你爹問問你,新娘子哪去了?
喂!
喂喂!
要不你再問問我,要不要求你?
眼瞅着人真要消失在盡頭,
謝布衣,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那個……”
黎正夕腳步一點沒停。
人已經基本看不見了。
謝布衣算是徹底沒着了!
趕緊追着跑,邊跑邊嗷嗷叫:“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求帶走啊——”
黎正夕光潔白皙的臉龐有點抽搐。
瞥了眼朝着自己飛奔而來的人,恍惚中,覺得有一個軟乎乎的紅柿子朝着自己滾過來,軟綿綿的,捏下去手感十足。
那雙好看的眉頭,不禁皺了皺。
他怎麽走眼走成這樣?
等一起回到前院,
黎員外遠遠看着自己兒子攜帶者自己的新夫人,從後花園走來,怎麽看都像是兩人去談情說愛的美好畫面。
……就是自己兒媳婦身上這身造型有點讓人覺得淩亂。
不過,慢着,淩亂……?
難道?食髓知味的兒子,已經開放到這地步了?!
黎員外忽然就樂了起來,看來給自己兒子找個媳婦算是對了!
年底抱孫子,不!是!夢!!
由于已經開過晚飯,喜笑顏開的黎員外特意讓廚房又多做了倆菜,自己親自送去。
可真當推開二人的房門,又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可有說不住哪裏不對。
“我看你們沒有吃飯,所以特意讓廚房做了些。”黎員外将食盒交給了身後的溫冉,渾厚的笑了笑。
謝布衣老實的站在黎正夕身後,羞答答的低着頭。
黎員外挺滿意。
橫看豎看都不覺得羞答答的謝布衣像是外界傳聞那麽草包!這不也挺大家閨秀的?
只是,黎員外不知道,實在是謝布衣不會和長輩相處。尤其是年歲大的。
估計是小時候被私塾先生和他爹吓得。其實黎正夕長相和黎員外挺像,只是更優化些,不得不說基因啊,好東西! 完全不像快五十歲的人,可就那,謝布衣還是沒出息的一見年長的人就規矩!
“看着你成了親,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說到這,黎員外停頓了下,似乎有些緊張:“我打算過幾日啓程去找你清姨,順便接你妹妹回來。”
謝布衣一愣,清姨?
不由擡眼看了看,黎員外臉上有點不自然的紅暈。
喲?第二春?
謝布衣滿腦子金燦燦的閃過這幾個大字。
不過,黎正夕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風華畢竟是我和你清姨的女兒,雖說當初,我和你清姨确實對不起你母親,但是相信你最能理解我。不是所有的婚配嫁娶都和感情有關。”說的時候,黎員外不由看了看藏在黎正夕身後的謝布衣長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尴尬,但還是道:“如今你也已經成家,過幾日又要回都城複職,我想接他們都回來住。”
風華?
估計說的是黎風華。
他爹口中标杆一樣的女子,半天和黎正夕不是一個媽生的。怪不得嫁過來兩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
不過,更奇怪的事這個黎員外說個話,怎麽還看自己兒子臉色。
要是自己爹,早就大手一揮,直接鎮壓!
黎員外似乎給自己找了找勇氣,明顯深吸了口氣:”我想盡快給她們母女一個名份,你看你……什麽時候走……”
似乎這句話,有點攆人的意思。
就連謝布衣都聽得出來,更何況是黎正夕。
謝布衣抽了眼黎正夕,似乎沒有發火跡象,只是渾身有些緊繃:“你早就計劃好,又何必和我說這麽多,有用嗎?!”
“……”
“放心,我會盡快搬走。”
“正夕,你要理解我得苦衷……”
苦衷?
黎正夕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笑話,竟笑出聲來。
“爹知道是對不起你娘,可是你也明白,不是所有的婚配嫁娶都能如意,我和你清姨子小事青梅竹馬,只是陰差陽錯才蹉跎半世。你和長公主……”黎員外頓了頓,下意識看了眼謝布衣:”我覺得你該理解爹。”
黎正夕不自覺得握緊了雙手,好像這樣才能找回一點理智。可是心裏卻還在嘲笑道,是啊!他現在何嘗不是這麽個人?!
小時候,明明看着以淚洗面的母親,一次次發誓自己不會做個負心人!他要娶妻的必定是自己鐘愛的女子,一輩子只對她一人好,絕不傷她的心。
可是,老天就是這麽愛開玩笑。
不想做什麽樣的人,偏偏還是鬼迷心竅因為一張稍微相似的畫像,而使他成了最不屑的那種人。
也對。
他又有什麽資格說什麽!
好在,這個女人,似乎也并不愛他……
若非這樣,他真不知改怎麽面對,大不了以後落得個一拍兩散!
黎正夕深吸了口氣,心底那灰暗隐晦的想法,微微鼓動……
真想毀滅一切看看,看看身邊的人究竟會是個如何詫異的嘴臉。
作者有話要說: 回複更新哈哈
☆、草包家族
回到房裏的時候,就算謝布衣是個草包,也看得出黎正夕的臉色難看。
吃飯的時候,黎正夕連看都沒看就轉身去了書房。
那抹修長的背影,怎麽看都充滿着陰郁。
謝布衣叼着筷子,
偷偷瞅了一眼,莫名還真有點感同身受的感覺。
你說,屋子裏就倆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屋裏被沉悶的氣氛壓抑的有點喘不過來氣。
謝布衣雖然是個草包,被家裏慣壞了,但是心地不錯,挺純良。
現在自己吃,也尴尬。
于是提了提自己有點松動的褲子,端着碗,大模大樣的朝着書房拐過去。
聽見動靜,黎正夕擡頭正看見謝布衣手上拿着碗筷。謝布衣咧着嘴,笑了笑,一雙彎彎的眼睛猶如新月,有點讨喜。
也沒說話,走到黎正夕桌子邊,将飯菜放上。
“再不吃就涼了。”說着,謝布衣往他跟前推了推。
“……”黎正夕卻覺得心裏有些微弱的松動。
……
這時,謝布衣忽然背着手,突然有模有樣的走到黎正夕身前,拍了拍他肩膀,還有幾分語重心長道:“我啊,理解你。”
這語調甚是同情?
不知道為什麽,黎正夕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有種不祥的預感。
謝布衣自來熟的拉過板凳,沒皮沒臉的坐下,道:“其實,我比你想象的要認識你時間長。”
黎正夕微微蹙眉,恍惚中覺得有草包說話了?!
“你一定很詫異。”
一點都不詫異!
“想不想知道為什麽”
可以選不想嗎?!
謝布衣還神秘兮兮賣了個關子,覺得自己挺高深,才緩緩道:“我啊,小時候只要和我哥一挨揍,就總是聽見你的名字。那時候,我爹總是那你往死裏誇!”
管他屁事!
“跟你說實話吧,出嫁那天,我爹喊你名字的時候,我腿一軟差點沒跪下求饒,要不是旁邊小丫鬟駕着我,我真以為自己又闖禍了!”
黎正夕嘴角有點抽抽。
謝布衣瞅着黎正夕一直冷冰冰的臉上,忽然出現了點裂痕,還以為被自己的睿智的言語打動,于是再接再厲道:“你也別自責。”
自責你妹啊!
“坦白說,剛才我還挺讨厭你的,可是你爹那番話……唉……”謝布衣惋惜的搖了搖頭。
這頭搖晃的黎正夕後背直發毛!
“沒想到你也有難言之隐,也是個苦孩子。”說着,謝布衣站起身,看向黎正夕的眼神頗有幾番同情的意味。
喂!你別瞎想!!
“我偷偷告訴你個秘密,讓你心裏平衡點……”說着,謝草包趴在黎正夕耳朵邊上,喃喃道:“其實,我爹也偏心眼。為這,我哥沒少像你這樣絕食抗議,不過,都撐不過一頓飯的功夫。” 說完,謝草包還沖着黎正夕眨巴了個眼。
黎正夕驚悚的看着謝草包,嘴角微微抽動了下。他,他怎麽能和他那個二百五哥哥相提并論?!
“吃吧吃吧,”謝布衣一副我理解你的苦衷的嘴臉,将飯菜往黎正夕跟前推了推:”我就當沒看見。”
然後,背着手,樂呵呵的一副好人樣離開了。
只剩下,黎正夕和自己跟前冒着熱氣袅袅的噴香飯菜,深深運了口氣。
草包!!!真是個草包啊!!!!
……
不過,也正是拜那個草包所賜,他剛才陰郁的心情算是徹底陰郁不起來了。
無奈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筷子,苦笑了下。
其實,也不怪謝布衣情緒轉換的為快。
試想想,突然就有仇恨黎正夕變成了統一戰線,換個思考方式,若是你一直憧憬憎恨高大全的對象,忽然變成了人們背後的可憐蟲,擱着誰都不會再落井下石。
如今,在謝布衣狹窄的世界觀中,覺得黎正夕之所以努力這麽優秀,全都是為了争得家裏人的一句肯定,誰知道,還不是要被攆出去。
她就算再不濟,她爹偏心眼還是往她這邊沉。墊底的還有個草包哥哥,連每次犯錯都沒有落過單,也算是幸福一枚。
想至此,洗漱完畢的謝布衣躺在大床上,進入了出嫁後第一個香甜的睡夢。
似乎把自己因為太草包,被他爹無奈打包掃地出門的事……
三天回門對于謝家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謝國元擔心的度過了前三天,發現自己女兒沒被退貨,而且今天正是自己女兒帶着女婿來歸寧,實在是心裏的大石頭徹底落了地。
于是,大清早就起了床,順便提溜起自己不成材的兒子。全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全都衣着光鮮,翹首以盼自己的女兒回門。
果然,沒多久,就看見——回來啦!!
只見,黎正夕先下了馬車,一身繡綠紋的白色錦袍,腰間的石青色的腰帶更襯得整個人身形修長,烏黑的頭發被銀質的絲帶綁起,垂下的黑發宛如水墨。真應了那句眉如墨畫,面如桃瓣,如此的美男子确實讓謝國元森森覺得女婿選對了。這麽大一漏,怎麽讓自己女兒給撿到了?心裏不免還是有點小興慶和得意的。
只見,黎正夕走到了馬車的一側,将緩緩下來的謝布衣小心扶着,不得不說今天的謝布衣着實漂亮,一身紅色的裙裝,明眸皓齒,及時站在黎正夕身邊也絲毫不覺得遜色。因為過路的人不由側目,好一對佳偶天成的璧人。
“喂,咱們可是約法三章的,我警告你,你可別忘了,別路出馬腳。”不得不說,謝布衣真有點緊張,面含微笑,還不忘在黎正夕身邊嘀咕道。
“顧好你自己吧。”黎正夕低垂了下眼眸,小聲回道。
……
這時,走在跟前的黎正夕禮數周全的行李,一聲岳父岳母大人,喊的是謝國元和謝夫人喜笑顏開。就連一旁的謝沛也被黎正夕一聲大哥給叫迷了。
要知道,他和謝布衣一個德行,從小又恨又崇拜這麽遙不可及的一家人,忽然和自己這種貨色成了一家人,這可是多少年和他狐朋狗友吹噓的談姿啊!
……
要不都說,什麽樣的主子就得有什麽樣的傭人,謝國元夫婦倆看不夠這個優秀女婿,小丫鬟和小厮也是好奇,上菜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樂呵。
謝國元看着黎正夕夾起了一撮菜放入自己女兒的碗中,滿意的笑笑。
一家人其樂融融,倒是多了幾份暖和。
等到了天黑,要離去的時候,謝夫人因為受不了所以一個人躲在屋裏哭去了。謝布衣被謝布衣拉走了,只剩下黎正夕和謝國元。
倆人都是大老爺們,還真有點尴尬。
一個望向門前,一個看花園。
許久,只聽見一聲微咳。
只見,一直謹慎的謝國元卻忽然先開口道:“那個賢婿啊,我有些話想交代幾句。”
“岳父請講。”
“既然你和布衣已經成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把她托付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對她。”
黎正夕聞聲,不有擡頭看去,只見一直笑呵呵的謝國元,神色中卻透着幾分嚴肅和不舍。
言語雖然像是不經意提起,卻又好像是言重的囑托,折讓黎正夕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回答。
“……”
謝國元似乎一點都不以為,黎正夕的怔愣:“我了解自己女兒,也聽聞過你的過往,你們确實相差很多……但是我希望你答應老夫,即使以後維持不了這段婚事……也請你考慮考慮老夫今日的話,給她一個平淡無波折的餘生。”
……
黎正夕有些驚訝,甚至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要知道普天之下,父母哪有不希望自己兒女婚事幸福,竟願只求平淡無波折的餘生!
直到很久之後,黎正夕才明白謝國元當日所說,
對于她來說,
平淡的餘生,真的是一種奢求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丢不起那人1
離別,确實是讓人傷感的一件事,更別說剛嫁出去的女兒。
這些事,常人都能感同身受。
能理解。
不過,擱在謝府,黎正夕有點神煩。
什麽意思?
光是站在門口說上馬車,就走了活脫脫倆時辰!
這一送再送,他都忍了。
可是臨上車的時候,謝布衣哭得嗷嗷直叫,一副求爺爺告奶奶的樣子,要多寒碜人就有多寒碜人!
黎正夕站在一邊看着好幾個家丁都拉不起來的謝布衣,心中不禁感嘆,真是別開生面。
啧啧啧……
娶了這個媳婦,真的是受益良多。
随時随地都有驚喜!
謝國元估計也覺得尴尬。
不禁請咳了聲,走到抱着門口的大石獅子不丢手的謝布衣跟前:“別哭了,讓人看見多丢人!既然都嫁去別人家了,就該長大了,別總像個沒長大的毛孩子……”謝國元口氣雖然是故意苛責,但是聽得出來其中的不忍。
謝布衣卻四肢抱得更緊了,大有要騎到石獅子上的模樣:“我偏不!!”
謝國元有點尴尬的看了看一旁的黎正夕。
“胡鬧!趕緊給我滾下來!”
“嗚嗚嗚……爹,我真不想回去……我身上的窮毛病,我一定改還不成嗎?嗚嗚嗚……”
“說什麽都晚了,早幹什麽去了!”謝國元看着盤在大石獅子上抱着撒潑的女兒,都快能嘔出幾十兩血來:“還站着幹什麽,還不把這個草包給我拽下來!”
幾個家丁也覺得守着新姑爺,自己家小姐這副德行,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于是挽着袖子就上去,直接把人給拽下來了。
被提溜下來的謝布衣還掙紮了幾下,可是沒鬥過人多,再說了這小身板,連一丁點苦都沒受過,撲棱幾下就蔫了。
眼瞅着,自己要被摁上馬車。
謝布衣嗷嗷一嗓子:“爹——你是要把我往火坑裏面推啊!”
謝國元老臉都羞紅,草包啊,草包,要不是守着外人,他真想上去狠狠揣上一腳丫子!
謝布衣可沒感知到自己老爹已經挂不住的臉,要知道,這幾天她這麽安分,就是為了三天回門!
以前的時候,只要自己犯錯,他爹充其量揍一頓,也就過去了。就算打也沒怎麽動真格過,她還以為這一次也一樣,只是為了吓唬她?
可是,
到了現在她回過味了,這是單行道,沒有回頭路啊!!
“那個……咳,賢婿見笑了。我女兒這人重感情,呵呵,一回家就愛粘着我,呵呵呵……其實這個德行,不經常有……呵呵呵呵。”謝國元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底氣那叫一個虛,臊得都不好意思看黎正夕的臉。
“……是嗎?”黎正夕沒多說,只是看着還不死心抱着馬脖子不上車的謝布衣,真是別開生面!
……
正當,謝國元看着被摁進入馬車,消了音的自己草包女兒終于消停的時候,卻突然只見馬車的車窗“咣當”就被推開了,勾出脖子,謝草包就在那做最後的掙紮,臉上還挂着沒幹的眼淚:“爹!要不,你給我換一家也成啊……其實,吳家的小少爺也不錯……”
吳家小少爺?
那個敗家子?
“……姓黎的,他們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精神壓力大!易失眠!!”
……
黎正夕冷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謝國元,理智在一點點消耗幹淨,嘴角直抽抽。
“賢,賢婿……你能轉過身嗎?”
……
沒一會兒,就傳來一陣哀嚎聲,然後就消停了。
黎正夕也跟着上了馬車,看見消停的謝布衣耳朵紅彤彤的,估計剛才被揪的,蜷在一角,可笑多可憐少。
“你一直這樣嗎?”黎正夕盡量讓自己表現的不想笑出鄙夷的聲音。
“關你屁事!”謝布衣捂着耳朵,接着抽噎。
黎正夕神色一凜,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正人君子的模樣,道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願意聽聽我的意見。”
謝布衣接着抹鼻子,一點沒要搭理的意思。
黎正夕的魔音卻一點都不消停地道:“其實,我倒是有辦法可以幫你順理成章的再回來。”
“?!!”謝布衣眼睛明顯一亮。
“你既然已經過了我們黎府的門,若想回來,只有一條路,就是我們一拍兩散。”
“那我豈不成了棄婦?”謝布衣盯着紅紅的眼圈,朝着黎正夕坐的地方挪了挪。
“休書可以讓你來寫,你休我,不就不是棄婦了。”
“那還等什麽?!”
“哪有這麽好的事。”一盆冷水,嘩啦就澆下來了。
“你他媽耍我?”
真是個草包。黎正夕明顯深運了口氣。
“這世界上沒有沒權利的義務。”
“?”謝布衣顯然沒聽懂,幹眨眼。
“就是說,我不能白幫你。”
“那你想怎麽樣?”
黎正夕這才覺得有點像是談話的味道了:“很簡單,咱們半年為期,半年裏至少表面上我們要像是對夫妻。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也不能露出破綻,否則,你就老死在我們家黎府吧。”黎正夕刻意頓了頓: “如果一切順利,半年後我會還你自由身。”
“就這麽簡單?”謝布衣又樂呵了。
“……”難得你會嗎?!
這時,謝布衣忽然煞有介事的伸出小拇指。
黎正夕一頓。
“拉鈎~。”
最近,府上的小丫鬟和小厮都奇怪透了,不都說少爺愛慘了那位遠嫁的公主嗎?怎麽現如今,新夫人這麽牛逼!這一幅幅和睦的畫面,真是美好的不敢讓人直視,有木有!?
可是,他們也沒怎麽覺得新夫人優秀?
确切點來說,別說優秀了,連正常都算不上,簡直是草包!
有次,花園的百花開了,美麗極了。
少爺和幾位客人都在後花園吟詩作對,誰知道,新夫人竟然撐着頭睡着了,忽然順着嘴巴留下來的哈喇子,煞是觸目驚心!!
要不是當時小溫姑娘也在場,解了圍,恐怕到現在還都是笑柄!
真不知道少爺看上她什麽了?!
不過,正當小厮丫鬟議論紛紛外加看不順眼的時候,平靜的府上忽然迎來了一道聖旨。皇帝诏曰:召禮部侍郎及夫人進宮面聖!
這下,黎府算是操碎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丢不起那人2
面聖是一件光榮卻讓負擔的大事。
連夜趕路不說,到了都城,剛住進府邸。
光是沐浴更衣就是來來回回中折騰好幾遍,這一趟來來回回的又搓又揉又洗,謝布衣覺得自己都快蛻皮了,整個人洗得是粉紅粉紅的。
從浴盆裏好不容易爬出來,腦門冒着青煙。
誰料,推開門,一眼就瞅見正坐在桃花林下閉目養神的黎正夕,有些不服氣的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
走到跟前,擡腿踢了踢。
“怎麽就逮住我一個人洗?”
“……你看起來,不整潔。”
你才不整潔!
你全家不整潔!
黎正夕微微側過身子,甚至連眼睛都沒擡。
謝布衣噎得有點緩不過來氣。
氣呼呼轉身就走。
這時,黎正夕才緩緩地擡眼,只見,已經走遠的謝布衣,一身粉色绫羅的羅裙,纖瘦的背影烏黑的長發還滴着水珠,莫名讓她有點想起樹上正綻放的桃花,微風浮面的時候,吹起的幾縷濕發,一不留神竟有些晃神。
……
那抹背影,真的有點像她……
清晨,早早就盛裝打扮的謝布衣,艱難的扛着一頭的珠串寶釵,艱難的跟在身穿官府的黎正夕身後。
那身貼合的官府襯得黎正夕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嚴謹,這讓謝布衣有點壓力。一時之間,竟有點不自在。
倆人上了馬車,謝布衣這才覺得好受些。
黎正夕看了眼正在深呼吸的謝布衣,估計有點緊張,鼓鼓囊囊的深呼吸,竟然一個字都不說。
竟讓人覺得有點可笑,又有一點點可愛。
“到時候,記得小心跟着,別出什麽差錯,否則,惹怒了龍顏,小命難保。”
果然,這句話過,謝布衣